莱斯利城堡(1 / 1)

献 词

致亨利·托马斯·奥斯汀先生

先生:

你一直让我写一部小说给你,这是我的荣幸,如今我就冒失地把这部献给你,只可惜没有写完,虽然我写的东西大抵如此。作为你谦卑而感恩的仆人,我担心写出来的这部分也太过琐碎,不值得一看。

请为您这位卑微的仆人—未婚女简·奥斯汀考虑,向她付款一百几尼。

信1

玛格丽特·莱斯利小姐致夏洛特·卢特瑞尔小姐

写于莱斯利城堡

1792年1月3日

我哥哥刚刚离开了我们。“玛蒂尔达,”他离开时说,“相信你和玛格丽特会好好照顾我女儿的,她会从你们这里得到母亲一般的关切和宠爱。”说着,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因为想起了她——一个放纵无度、亵渎母亲职责、公开背弃婚姻的女人,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拥抱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他与玛蒂尔达和我作别,迅速上了轻便马车,朝阿伯丁而去。世上还有比他更好的年轻人吗!哎,他不该经历这样的婚姻波折。这么好的丈夫,却娶了那么糟糕的妻子!亲爱的夏洛特,你也知道,那个可鄙的路易莎背弃了他和孩子,不顾自己的名声,几周前无耻地跟着丹佛斯跑了。像路易莎这样面孔甜美,身材曼妙,内心阴冷的女人,世界上恐怕再无第二个了。这孩子像她母亲那样漂亮迷人,希望会继承父亲的精神世界。莱斯利现在才二十五岁,却陷入了忧郁和绝望,跟他父亲差别太大了!乔治先生已经五十七岁了,仍然生气勃勃,仿似轻狂的年轻人,倒像他儿子五年前的模样,记忆中的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这位五十七岁的父亲在伦敦街道上四处晃**,沉迷于酒色,什么都不想。玛蒂尔达和我则一直与世隔绝,住在古老而腐朽的城堡里。这座城堡坐落在一块凸出醒目的岩石上,距离佩思两英里,可以俯瞰城市风光和美丽的郊区景色。不过,我们虽然很少与世人接触,只去利奥兹、肯依丝、佛逊、卡特尼、唐纳德、金农、利兰、凯斯、麦克白和迈克达夫家拜访拜访,但谁也不觉得沉闷或不开心。相反,世上再没有比我们更活泼快乐的睿智女孩了,沉闷的日子我们一刻也不曾有过。我们读书、劳作、散步,累了就放松下来,唱一首欢快的曲子,跳一支优雅的舞蹈,或者来点智慧名言,妙语如珠。亲爱的夏洛特,我们很漂亮,非常漂亮,但不会以此自诩,这才是最完美的地方。

哦,我干吗这样喋喋不休地说自己呢!该夸一夸我可爱的小侄女——天真无邪的路易莎了。此刻,那孩子正躺在沙发上小憩呢,脸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小家伙刚刚两岁,却有着二十二岁的美貌,三十二岁的智慧和四十二岁的沉稳。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有必要告诉你,她的肤色很好,面孔漂亮无比,而且已经认识字母表的前两个字母,也从来不哭湿自己的连衣裙。如果你还是对她的美貌、智慧和沉稳有所怀疑,我也没有更多依据了。所以,这事没别的法子,只有你亲自到莱斯利城堡来,与路易莎相识,然后靠自己判断了。

啊,我亲爱的朋友,要是能在这庄严的城堡内见到你,那该多好啊!从我离开学校,与你作别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年了。这样两颗温柔的心,因悲悯和友谊而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竟然天各一方,太让人伤感了。我在佩思郡,你在苏塞克斯。我们可以在伦敦见面,前提是我父亲愿意带我上那儿去,同时你母亲也带你前去;还可以相遇在巴斯、藤布里奇或其他任何地方,只要你我都同在那里。现在我们只能期盼了,期盼着这样的时刻来临。

我父亲要到秋天才回来,我哥哥要离开苏格兰一段时日,他急不可耐地要去旅行,自称换换空气能抚平心灵的创伤!亲爱的夏洛特,相信你会和我一起,为不幸的莱斯利祈祷,希望他能恢复内心的平静,他平静了,我才能平静。

玛格丽特·莱斯利

信2

夏洛特·卢特瑞尔小姐写给玛格丽特·莱斯利小姐的回信

写于格林福德

2月12日

亲爱的佩吉1①,这么长时间没回复你的信,真是有上千个借口,相信我,要不是过去这五周一直在忙,没有任何闲暇时间,我绝不会拖到现在。我忙着安排姐姐的婚礼,没能把时间放在你我的情谊上。现在,最让我受刺激的是,婚礼取消了,我的努力都白费了。想想我有多失望吧,你看,我白天黑夜地忙,只为了能在指定的时间内准备好婚宴主餐。我烤了牛肉、焙了羊肉、炖了汤,足够这对新婚夫妇度完蜜月了,最后却懊恼发现,我烤的、焙的、炖的肉食全无用处了。亲爱的朋友,自从记事以来,我从来没像上周一那么恼火过,当时我姐姐跑进储藏室来找我,脸色煞白,跟我说哈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脑袋摔坏了,外科医生说情况非常危险。“老天啊!”我说,“不会吧?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我们只能等食物变坏,没机会吃了。不过,我们可以让外科医生帮忙。我自己吃掉牛里脊肉,母亲喝汤,剩余的交给你和医生解决。”说到这儿我打住了,只见可怜的姐姐死了似的倒在一个存放桌布的箱子上。我赶紧叫妈妈和仆人,好不容易才把她弄醒了。恢复知觉后,她说要赶紧去看亨利·哈维,非常坚决,怎么都阻止不了。劝说不成,我们只能强行把她弄到了房间里,让她躺在**。

后面的几小时,她一直在抽搐,非常吓人。母亲和我一直在屋里陪着她,等她相对平静下来后,我们才得点空闲,为这事引起的巨大浪费哀叹不已,讨论怎么处理这些食品。我们一致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吃掉,因此,我们让人呈上冷火腿和鸡肉,大咀大嚼起来。我们劝埃洛伊莎来点鸡翅,但她不愿意吃。她已经平静多了,之前的抽搐变成了完全的麻木。我们想方设法让她起来,但无济于事。我跟她讲起了亨利。

“亲爱的埃洛伊莎,”我说,“你不该为这样的琐事——我这样轻描淡写,是为了安慰她——哭成这样。拜托,别再放心上了。你看,这事都没让我苦恼,虽然我才是最遭罪的那个,因为我不得不吃掉自己准备的所有食物。如果亨利康复了——虽然不太可能——我还会为你准备这么多东西的;万一他死了——我估计是这样了——你嫁了别人,我也会为你准备餐宴。所以,虽然你现在为亨利的不幸而痛苦,但我敢说,他马上就会死的,等他的痛苦结束了,你也就好了。而我呢,麻烦的工作还要持续很久,花上两周都没法把食品储藏室清理干净。”

我极力安抚她,但一点用都没有。终于,我发现她似乎没在听我说话,因此不再多说,只让母亲陪着她,自己吃掉了剩余的火腿和鸡肉,并派威廉去问问亨利的情况。他没多活几小时,当天就死了。我们以最温柔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把这事告诉了埃洛伊莎,可我们的谨慎一点用都没有,她听了这事后,反应太剧烈了,连续几小时神志昏迷。现在她仍旧病得不轻,医生很担心她的病情会恶化。所以,我们准备去布里斯托尔,下周应该会待在那里。

亲爱的玛格丽特,现在该说你的事了。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根据可靠消息,你父亲要结婚了,这个令人不快的消息,我也不愿意相信,但又没法不信。有关这事,我已经向我的朋友苏珊·菲茨杰拉德写信求证了,她目前就在伦敦,可以给我确凿的答案。我不知道你父亲要娶的人是谁。我觉得,你哥哥去旅行,这个主意很不错,因为这有助于抹除他的记忆,忘记近来让他备受折磨的那些事。得知你和玛蒂尔达虽然与世隔绝,但不觉得乏味或苦恼,我很高兴,作为你真挚的朋友,只望你们永远都不要有这类体验。

夏洛特·卢特瑞尔

另:我这会儿收到了朋友苏珊的来信,把信给你附上,剩下的你自己考虑吧。

附件如下:

亲爱的夏洛特:

你问我有关乔治·莱斯利先生的婚讯,算是问对人了,对此恐怕没有人比我知道得多了。乔治先生确实要结婚了,他要娶的人就是我,所以,看到我下面的署名变了,你应该不会感到惊讶了。

爱你的

苏珊·莱斯利

信3

玛格丽特·莱斯利小姐致夏洛特·卢特瑞尔小姐

写于莱斯利城堡

2月16日

亲爱的夏洛特:

看了你附上的信件,我已经心里有数了。我想,再婚后,乔治先生有了第二个家庭,我们的财富必然会大量削减——如果他妻子是个奢侈的人,可能会鼓励他继续****逸地生活,其实那都不需要鼓励,我只是担心这太损耗他的健康和财富——那女的可能已经成为我母亲那些珠宝的女主人了,本来乔治先生答应给我们的——他们要是不来佩思郡,我就没法亲眼看一下这位后妈的模样,好奇心只能落空了;万一来了,玛蒂尔达和我就再也不能坐在父亲桌子的首席位置了。亲爱的夏洛特,看了苏珊给你的信,我脑子里塞满了这些郁闷的想法。玛蒂尔达读完信后,跟我一样,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担忧,最让她困扰的究竟是财富的减少还是自己的命运,我也不得而知了。我们俩都很想知道莱斯利夫人漂亮与否,你觉得她怎么样。既然你称她为朋友,她肯定很迷人吧。

我哥哥已经到巴黎了,打算几天后离开前往意大利。他的信写得轻松愉快,说法国的环境让他大大恢复了健康,精神也好了,他现在完全不去想路易莎了,对她既没有同情也没有爱恋,甚至觉得应该感谢她跟人私奔了,再度单身真是其乐无穷。至此,你可以感觉到,他已经重获快乐,恢复朝气和智慧了,以前的他一直是那么优秀。三年前他刚认识路易莎时,是同龄人中最活泼,最令人愉快的一个。

他与她的相识,想来你不知道其中细节吧。这要从我们的表兄杜梦德上校说起。那时我哥哥刚刚二十二岁,去坎伯兰郡的表兄家过圣诞节。路易莎·伯顿是杜梦德夫人一个远亲的女儿,那位远亲死于极度贫困,留下十八岁的独生女,让愿意监护她的亲戚来看护。杜梦德夫人是唯一愿意监护她的人。因此,路易莎从约克郡一所卑微的小屋搬到了坎伯兰郡的一座豪宅里,摆脱了贫穷带来的经济窘迫,从此享受着荣华富贵。路易莎天生脾气不好,而且特别狡猾,但她父亲教她用甜蜜的外表来掩饰自己的真性情。那位父亲很清楚,只有结婚才不会让她饿死,而且认为,有这么惊艳的美貌,再加上优雅的举止和迷人的谈吐,她肯定能抓住好的机会,让某个年轻男子为她倾心,愿意娶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孩。路易莎对父亲的伎俩十分认可,决定全心全意参与进去。凭着一股坚持不懈的韧劲,她终于把自己的天性掩藏在了天真温柔的面具之下,只要不跟她长期相处,亲密来往,任何人都无法发现她的真实面目。莱斯利在杜梦德家初次见到路易莎时,她就是那样一副迷人模样。莱斯利的心,用你最喜欢的比喻说,就像奶油葡萄酒一样甜蜜温柔,抵挡不住她的**。没几天,他就坠入爱河,认识她还不到一个月,就跟她结婚了。对于这桩仓促、欠考虑的婚姻,我父亲一开始很反对,但得知他们一点都不在乎时,也很快就接受了。

我哥哥在阿伯丁附近的田产是他那位不用靠乔治先生过活的好叔叔赠予的,足够他和路易莎优雅闲适地生活了。最开始那一年,没有谁比莱斯利更幸福了,也没有谁比路易莎更和蔼可亲,她扮演得那么真实,行为举止那么谨慎,虽然玛蒂尔达和我经常花几周时间跟他们在一起,但对她的真实性格完全没有起过疑心。小路易莎出生后,加固了她在莱斯利心中的地位,她也就大胆抛开了长久以来一直戴着的面具,因为她可能觉得自己安全了,深得丈夫喜爱(确实,孩子的出生让他的爱意更浓了),不用煞费苦心,防止丈夫的爱意减退了。因为相处不如以前那样愉快了,我们也就不常去他们居住的邓比斯村了。但我们的缺席从来没让路易莎挂怀或惋惜,因为她与年轻的丹佛斯来往甚密,而且在阿伯丁(他在那里的一所大学上学)混熟了,觉得比跟我和玛蒂尔达在一起更开心,虽然世上没有比我们俩更讨人喜欢的女孩了。莱斯利的婚姻以悲剧告终,这个你知道的,我也就不复述了。

再见,亲爱的夏洛特,虽然我一直没说,但请你相信,我能想象和感受到你姐姐所受的折磨,并为此而难过。希望布里斯托尔丘陵的新鲜空气能让她不再想亨利,能抚平她的创伤。

你永远的

玛格丽特·莱斯利

信4

夏洛特·卢特瑞尔小姐致玛格丽特·莱斯利小姐

写于布里斯托尔

2月27日

亲爱的佩吉:

我刚刚收到你的来信。你的信寄往了苏塞克斯,而我到了布里斯托尔,不得不从那边转寄过来,因此有所耽误,不过我这会儿还是收到了。谢谢你跟我讲莱斯利与路易莎相识相爱到结婚的过程,虽然以前你跟我讲过了,但我仍觉得有趣。

我要不无欢喜地告诉你,我现在完全可以想象,食品室就要清理干净了,因为我们给仆人下了特别详细的命令,让他们努力把东西吃掉,并且叫了两个女会长来帮忙。我们带了一份凉鸽肉排,一只凉火鸡,一份凉舌和半打果冻,在房东夫妇和他们家三个孩子的帮助下,总算在到达后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吃光了。可怜的埃洛伊莎仍然病恹恹的没精神,我担心布里斯托尔丘陵的新鲜空气也无法将亨利从她的记忆中抹去。

你问我你们的继母是否漂亮迷人,我现在详细跟你描述一下她的外貌和精神魅力吧。她个子不高,但身材很好;脸色苍白,不过抹了很多胭脂,一见面,她就会刻意让你留意到她的明眸皓齿,觉得她是个非常漂亮的人;她脾气特别好,别具一格,而且很活泼,也不乏幽默;她放纵无节制,但不矫揉造作,除了我写给她的信,别的再没读过些什么,而且,除了回信,也没写过别的东西;她会弹琴、唱歌和跳舞,但品位不佳,而且都不擅长,虽然她自称非常喜欢这些。可能你会觉得惊讶,这样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人,怎么会是我的密友。老实说,我们的友谊源于她的突发奇想,而非我对她的敬意。我们在伯克郡与一位女士共同相处了两三天,因为我俩碰巧都认识她。那期间,天气出奇地糟,我们一伙人都很无聊,她是那么好心,对我怀有特别的偏爱之情,我们很快就建立了率真的友谊,后来一直通信。现在她可能厌倦我了,就像我厌倦了她一样,不过,她太客气,我太文明,都不会说出来。我们依旧常常通信,很亲密,忠诚真挚如初。

她很喜欢伦敦和布赖特赫尔姆斯通的声色娱乐,我敢说,她不会为了满足好奇心,劝自己抛开城里纸醉金迷的生活,到你们住的那座阴郁而庄严的城堡中去的。不过,若是因为过多娱乐而损耗了身体,或许她会拿出点毅力,到苏格兰去旅行,虽然不令人愉快,却能助她恢复健康。我不无遗憾地说,对于你父亲的挥霍,你自己的财产,你母亲的珠宝以及你姐姐的命运,你的担忧非常有道理。我这位朋友有四千英镑,只要能到手,估计每年耗在衣物和热闹场合的就有这么多——她肯定不会劝乔治先生放弃他早已习惯了的奢靡生活。所以,你确实应该担心,你的财产可能一点都拿不到了。我猜珠宝很可能会成为她的,而且有理由相信,她将入座你父亲的餐桌首席,你们做女儿的只能靠后了。不过这个话题肯定会让你懊恼无比,我就不多说了。

因为埃洛伊莎的病,虽然季节不宜,我们还是到了布里斯托尓。自打来了以后,只结识了一个上流社会的家庭。马洛夫妇非常和蔼可亲,因为儿子健康欠佳,他们才到这里来的。既然只能与他们家交流,和他们建立亲密的友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我们基本上每天都见面,昨天还跟他们共进主餐了。非常愉快的一天,主餐也不错,只是小牛肉半生不熟的,咖喱没加料。我忍不住想,要是每顿主餐都让我加料就好了。马洛夫人的一个弟弟——克里弗兰德先生跟他们在一起,他是个面容英俊的年轻人,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我跟埃洛伊莎说,她应该跟他调情,但她好像对我的点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希望看到这女孩结婚,而且克里弗兰德先生是个品位很好的人。或许你会想,结婚这事我怎么不考虑一下我自己呢。老实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在婚礼上扮演更重要的角色,监督和筹办婚宴就够了。要是某个熟人跟我结婚,我就没法自己筹办婚宴了,可以想象,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像筹备朋友的婚宴那样去为自己准备。

你真挚的朋友

夏洛特·卢特瑞尔

信5

玛格丽特·莱斯利致夏洛特·卢特瑞尔小姐

写于莱斯利城堡

3月18日

上一次收到你的信时,玛蒂尔达也于同一天收到了乔治先生的来信,从爱丁堡寄来的,说次日晚上他会高高兴兴地把莱斯利夫人介绍给我们。我们自然是大吃一惊,尤其是看了你对那位夫人的描述后,我们有理由觉得她没可能到苏格兰来,因为此时的伦敦肯定充满了欢愉。我们准备好好写封回信,表达我们的荣幸和欢喜之情,但又想起他们第二天晚上就到,离开爱丁堡之前肯定是收不到信了,我们有多高兴,就留给他们去猜想吧。第二天晚上九点,他们来了,同来的有莱斯利夫人的弟弟菲茨杰拉德先生。这位夫人跟你的描述完全相符,只不过,我觉得她没有你眼中那么漂亮。她的脸蛋还不错,但跟高挑优雅的玛蒂尔达和我相比,她那短小的身材太不出彩了,简直就是个可以忽略的侏儒。她很好奇,要来看我们(对她来说,跑到四百英里以外的地方肯定很有趣),现在好奇心满足了就开始提回城的事,并且要我们跟她一块儿去。我们不好推辞,更何况父亲也附和着她,命令我们前往,菲茨杰拉德先生也盛情邀请。生平见过的年轻男子中,菲茨杰拉德先生是最讨人喜欢的一个。何时出发还没定下来,不过,我们去的时候,肯定会带上小路易莎。

再见,我亲爱的夏洛特,奉上玛蒂尔达和我的美好祝愿,愿你和埃洛伊莎都好。

你永远的

玛格丽特·莱斯利

信6

莱斯利夫人致夏洛特·卢特瑞尔小姐

写于莱斯利城堡

3月20日

亲爱的朋友:

我们是两周前到这儿来的,真后悔离开波特曼广场的迷人房屋,到这座古老阴郁、饱经风霜的城堡里来。你想象不到,那地牢似的外形有多难看。城堡坐落在一个大岩石上,看着就难以靠近,真希望有根绳子拖着我上去。我真的很懊悔,竟然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惜进入这样危险而可笑的“监狱”来看望两个女儿。不过,安全进入这座巨大的建筑之后,我安慰自己说,见到两个漂亮女孩应该能让我恢复生气,她们应该跟我在爱丁堡时听到的描述相差无几。可是,见到她们时,我失望了,并且很惊讶。玛蒂尔达和玛格丽特太高了,高得离谱,这种身高的人也只能住在这么庞大的城堡里。亲爱的夏洛特,我真希望你能看到这两个苏格兰巨人,相信她们会把你吓疯掉的。对我来说,她们真是绝好的陪衬,所以我要邀请她们跟我去伦敦,估计两周后就能到那边了。

除了这两个年轻姑娘,我发现这里还有个令人发笑的小家伙,相信是她们的一个亲戚。她是谁,她们跟我讲过的,还讲了一个特别冗长的故事,有关那孩子的父亲和某一位小姐,不过我都忘记了。我讨厌流言蜚语,憎恶小孩。到这里以后,我一直备受折磨,总有大堆的苏格兰人不厌其烦地前来拜访,名字真是太难记住了。他们那么礼貌客套,盛情邀请我,说是很快会再来,我忍不住冒犯了他们,心想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们了。而且,这一家子人都那么蠢,我真不知道怎么打发日子。这些女孩只知道些苏格兰风格的音乐,画画也只会画苏格兰的山,除了苏格兰诗歌,再没有别的书——什么都是苏格兰,讨厌透了。总之,我会在自己的梳妆室里待上大半天,很享受,但是,我为啥要打扮呢,这城堡里又没有让我想取悦的人。

刚才我跟弟弟谈话时,他严重把我惹恼了。既然我没别的趣事可说,就详细跟你讲讲这事吧。要知道,过去这四五天,我一直强烈怀疑威廉对我那个小女儿有偏爱之意。我要说,假如我会爱上某个女人的话,绝对不可能是玛蒂尔达·莱斯利,我才不会把**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没别的,我就是讨厌高个子的女人。只是有些男人不考虑这个,而且威廉身高将近六英尺,他会喜欢这么高的人也不足为怪。我猜,如果不能跟玛蒂尔达结婚,我弟弟会很不开心,我真为他难过,因为我是那么爱他。但是,我很清楚,他的情况不允许他娶一个没有任何财富的女人,而那个玛蒂尔达完全只能靠她父亲,她父亲可不愿意给她任何东西,我更是不会同意。我觉得有必要做件好事,让他把情况弄清楚,到底是要克制自己的**,还是要继续爱下去,最后以失望告终。因此,今天早晨我发现他独自在城堡的一个老屋子里时,跟他谈起了这事。

“哎呀,亲爱的威廉,你觉得这两个女孩怎么样?我觉得,比我想象的好一点,不是那么平淡无奇。不过,你可能觉得我对自己丈夫的女儿有所偏袒,或许是这样。她们跟乔治先生很像,自然会让人觉得——”

“我亲爱的苏珊,”他极度惊讶地叫道,“你不会真觉得他们父女很像吧!他是确确实实平淡无奇!哦,真对不起,我刚才忘了,我们说的可是你丈夫。”

“啊,不用管我。”我答道,“人人都知道乔治先生奇丑无比,放心,我也一直觉得他很丑。”

“你对乔治先生和他女儿的看法都让我很惊讶,你可不能觉得自己的丈夫丑陋没魅力。而且,你怎么会觉得他跟两位莱斯利小姐很像,在我看来,他两个女儿非常漂亮,一点都不像他。”威廉说。

“你要是觉得那两个女孩漂亮,那就说明她们的父亲不英俊。因为,既然她们很好看,又一点都不像父亲,那就是说,她们的父亲平淡无奇。”

“不是这样,因为女人觉得美的,男人可能会觉得很不喜欢。”他说。

“但是几分钟以前你自己还说他平淡无奇。”我说。

“男人不好判断男人的美。”他说。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没有谁觉得乔治先生还过得去。”我回道。

“好了,好了,不要再讨论他英俊与否了。不过你对他两个女儿的看法确实很奇怪,要是我理解得没错,你说的是她们俩没你想象的那么平淡无奇。”他说。

“这么说,你觉得她们比平淡无奇还要平淡无奇?”我说。

“你这么极端地说她们,很难相信你是认真的。你不觉得两位莱斯利小姐非常漂亮吗?”他答道。

“天哪,不觉得!我觉得她们太普通了!”我叫道。

“普通!我亲爱的苏珊,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她们俩的脸,不管哪一个,你能从中找到一点瑕疵吗?”他说。

“哦!饶了我吧。那好,我就从大的玛蒂尔达说起,可以吧,威廉?”为了羞辱他,我说这话时露出一副可爱的模样。

“她们俩长得那么像,我觉得,其中一个的瑕疵,也就是两个人的瑕疵吧。”

“好吧,首先,她们俩都高得可怕!”

“她们确实比你高。”他无礼地笑着说。

“哦,这我可不知道。”我说。

“好吧,”他继续道,“就算她们比普通人高,但形体优雅,脸蛋和眼睛也非常漂亮。”

“这么庞大,能把人撞倒的身材,我可看不出什么优雅来。至于眼睛,她们太高了,我脖子伸不了那么长,看不到。”

“不会吧。”他说,“你都没看看,是对是错我也不好说了,因为,她们的光芒可能会刺到你呢。”

“哦!那当然了。”我自鸣得意地说。因为,亲爱的夏洛特,我保证,我一点都不生气,即便威廉觉得自己冒犯了我,走过来抓起我的手说:“苏珊,你不要这么严肃,让我觉得害怕,害怕我惹恼了你!”

“惹恼我!亲爱的弟弟,你脑子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当然没有!跟你说吧,你这样热情洋溢地赞美两个女孩,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我说道。

“嗯,但是,”威廉打断我说,“有关她们,我们还没争论完呢。你觉得她们的外貌有什么缺陷?”

“她们苍白得可怕。”

“是不怎么红润,但做点运动就会好很多。”

“没错,不过,要是这地方下雨,她们就只能一直苍白着了——除非自娱自乐,在这些可怕的走廊里跑上跑下。”

“嗯。”我弟弟很不礼貌地瞥了我一眼,让人恼火地说,“虽然她们不太红润,但至少,那是她们的自然肤色。”

这可太过火了,亲爱的夏洛特,我敢肯定,他脸上写满了狂妄,做出怀疑我真实肤色的样子。我相信不管什么时候,听到这样的诽谤,你都会为我的人格做担保,证明我有多反对涂脂抹粉,多么讨厌这些,因为我一直都这么跟你说的。而且我还可以保证,我现在的观点仍是一样的。我弟弟的话让人受不了,我迅速离开了那个房间,随后就到梳妆室里给你写信了。我写了多么长的一封信啊!等我回到城里后,你就别指望能收到这样长的信了,因为只有在莱斯利城堡,我才会有时间写信,恰恰就是写给夏洛特·卢特瑞尔。威廉那一瞥太让我恼火了,本来去跟他谈话是出于我对他的爱,想就他对玛蒂尔达的爱恋给点建议,但我失去性子了,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现在可以肯定他非常喜欢她,相信他不会听我的劝告的,所以我也不用为了他和他喜欢的那个人给自己添堵了。

再见,亲爱的女孩。

爱你的

苏珊·莱斯利

信7

夏洛特·卢特瑞尔小姐致玛格丽特·莱斯利小姐

写于布里斯托尔

3月27日

我这周既收到了你的来信,也收到了你后妈的来信,真是太好玩了,因为我发现你们俩都在妒忌对方的美。两个漂亮女人,即便是母女,如果在同一屋檐下从不曾因为脸蛋闹过不和,那可就奇怪了。可以肯定的是,你们俩都很漂亮,这不用多说。我想,这封信应该直接寄到波特曼广场吧,希望你到那里不会太难过,毕竟你对莱斯利城堡的感情是那么深。虽然人人都说绿色的田野和乡村宜人,但我总觉得,如果只待一段时间,伦敦的花花世界肯定更迷人,要是我妈妈的收入允许,能在冬天带我们到伦敦热闹的地方去,那就太好了。我一直特别想去沃克斯大厅,看看那里的冷牛肉是否真如传闻能切那么薄,因为我暗自怀疑,冷牛肉切丝这门艺术,像我这么懂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如果我对此一无所知,倒不会觉得有什么难的,只不过这是我一直以来学得最用功的课程。

妈妈总说我是她最好的学生,爸爸在世时,埃洛伊莎是他最好的学生。我们俩可谓是世界上性格差异最大的人了。我俩都喜欢阅读,她爱读历史,我爱看票据;她爱画画,我爱摆弄雏鸡;唱歌没有谁比得上她,馅饼没有谁做得比我好。我们长大以后,就一直是这种情况。不过,以前我们总为谁更优秀而争吵不休,现在不了。多年前我们达成协定,要相互欣赏对方的工作,我绝不错过她的音乐,她总吃我做的馅饼。亨利·哈维出现在苏塞克斯以前,我们一直都遵守约定。如你所知,亨利的姑妈一年前搬到我们附近居住,他定期来看望她,访问持续的时间也差不多是固定的。但是,自从姑妈搬到距我家只有一步之遥的房屋后,他就来得更频繁了,待的时间也更长了。当然了,这会让他姑妈戴安娜夫人很不悦,她自称反对所有不合礼仪规矩的事情,或者说,反对那些不让人轻松、没教养的行为。她对自己侄儿的行为非常憎恶,我经常听见她当着他的面隐隐表现出来,如果不是在跟埃洛伊莎说话,他肯定会注意到,并为此而苦恼。

我上面说姐姐变了,她的变化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我们达成协议,要相互欣赏对方的作品,但她似乎不遵守约定了,虽然不管她弹奏什么乡村舞曲,我都会鼓掌,但即便我做了鸽子派,也无法赢得她的半句赞美。这事碰上谁都会生气的,可我就像奶油干酪一样冷静,我已经有了计划,有了复仇方案,我决定任由她去,不批评她半句。我的方案就是——她怎么对待我,我就怎么对待她,即便她给我画肖像,或是弹奏了马尔布鲁克(这是我真正喜欢的一个曲子),我也不说“谢谢你,埃洛伊莎”。虽然很多年来只要她一弹奏,我就会虚伪地说好极了、太棒了、再来一曲、重复一遍、小快板真不错、有表现力、激烈的快板,还有很多古怪的用词,都是埃洛伊莎教我的,让我用来表达赞美之情。估计这些词确有此意,音乐书上每页都可以看到,我猜是用来表达作曲家情感的。

我严格执行了自己的计划,但没有成功,因为,哎,她弹奏时,我的沉默似乎一点都没有让她难过。相反,她有一天还对我说:“哦,夏洛特,我高兴地发现,我弹钢琴时,你终于不再习惯性地为我喝彩了,那种可笑的赞美弄得我头疼,你也喊哑了。我觉得很感激,你把赞美之情都埋在心里了。”我当时的答复非常睿智,令人难忘。“埃洛伊莎,”我说,“放心吧,你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因为,我会把赞美留给自己,留给自己的喜好,而不是给你。”有生以来,我就这一次说得特别严肃,虽然我经常觉得想讽刺人,但只有这一次,我公开表达了自己的感情。

我想,没有哪对年轻人像亨利和埃洛伊莎这么相爱。哦,你哥哥对伯顿小姐的爱也没这么牢固,虽然可能更强烈一些。所以,他出事以后,可以想见她受了多大的触动,可怜的姐姐!她仍旧为他的死哀叹不已,分毫不减,虽然他已经死了六周了。有些人就是比一般人在乎这种事情。因为失去了他,她健康出了问题,虚弱不堪,一点点刺激都受不了。今天早晨,马洛夫人和她丈夫、弟弟还有孩子离开了布里斯托尔,仅仅因为这个,她一早上都在垂泪。他们离开,我也很难过,因为到这儿以后,我们只认识了他们这一家人,不过,我可没想过要哭。当然了,跟我相比,埃洛伊莎和马洛夫人走得更近些,彼此之间有蜜意浓情,所以对她来说,掉点眼泪也不足为奇了。马洛一家要去伦敦,弟弟克里弗兰德与他们同行。既然埃洛伊莎和我都没抓住他,我希望你或玛蒂尔达运气好一点。我不知道何时离开布里斯托尔,埃洛伊莎精神低迷,非常不愿意活动。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便住在这儿,对她恢复健康也没有任何帮助。只希望我们能在一两周内把行踪定下来。

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就此搁笔。

夏洛特·卢特瑞尔

信8

埃洛伊莎·卢特瑞尔小姐致马洛夫人

写于布里斯托尔

4月4日

亲爱的爱玛:

你建议我们保持通信,我自认为这是你深情厚谊的一种传达,对此感激不尽。无疑,写信给你是一种莫大的安慰,你会发现,只要精神和健康允许,我会常常给你写信的。我不敢说这是一种乐趣,因为,你知道我的情况,欢笑对我来说很不相宜,我深知这一点,也知道自己无心取乐,否则就太不合常理了。

你可不能指望我能带给你什么新鲜事,因为,哪怕只是有一点瓜葛的熟人,我们都见不到一个,也没有任何人能引起我们丝毫的兴趣。你也不能指望我说什么流言蜚语,因为我们既听不到也捏造不出这类言辞来。你能指望的,只有一颗破碎的心散发出来的忧伤情绪。这颗心总沉浸在曾有过的幸福里,承受不了眼前的灾难。能够给你写信,诉说我失去亨利的痛苦,对我来说已经很奢侈了,我知道,善良的你不会拒绝阅读这封能释放我内心情绪的信。

我曾经想,有我妹妹做伴就够了,别的所谓朋友(我指的是说起话来比在任何人面前都自在的同性朋友),我可不指望,现在才知道我错了!夏洛特把太多心思都放在与两个朋友的私密通信上了,完全没有我的位置。

我这样说话,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太女孩子气,不切实际:有时候,我希望能有个肯倾听我伤心事的朋友,善良而富有同情心,但不会极力来安慰我。认识你之后,油然而生的亲密感让我喜不自禁,再加上你从一开始就亲切关注我,让我觉得我们正从熟人升级为朋友,如果你正是我期待的那种友人,那我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了。

后来发现,我的愿望成真了,这恐怕是目前唯一让我觉得心满意足的一件事了。我觉得自己没精打采的,相信如果你在身边,肯定会让我搁笔别再写了,不管你在还是不在,你的愿望我都心知肚明。所以,我只有搁下笔,用行动来证明我对你的深情了。

你真挚的朋友

埃洛伊莎

信9

马洛夫人致埃洛伊莎·卢特瑞尔小姐

写于格罗夫纳街

4月10日

亲爱的埃洛伊莎:

我要说,收到你的信我非常高兴,为了证明我的欢喜之情,表明我希望与你定期通信、频繁通信的意愿,我决定赶在周末之前,现在就给你回信,做个好的表率。不过,我这么及时地回信,可不是为了寻求赞誉,千万别这么想。相反,给你写信度夜,比参加音乐会或舞会更令人愉快,真的。马洛先生希望我每晚都去一些热闹的地方,我不想拒绝他,但同时我也很想留在家里。亲爱的埃洛伊莎,为你花费时间对我来说是一种乐趣,更何况还能以写信为借口,自由自在地陪孩子待上一晚,这一切都足以**(其实都不需要**)我留在家里,高兴地给你写信了。

你信中写的,不管是快乐还是忧伤,只要是你的心绪,都让我感同身受。只是,我担心你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里,反反复复地跟我讲述,只会让悲痛加深,所以你应该谨慎地避开这一悲伤话题。不过我也知道,对你来说,忧郁也是一种安慰和幸福,因此我也不能劝你别再沉迷,只能说,你别指望我鼓励你这样下去。我只想用机敏睿智和活泼幽默来填补你的忧伤,让我的埃洛伊莎甜美而忧郁的脸上现出笑容。

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我到这儿以后,两次在公共场合碰到了你妹妹的三位朋友——莱斯利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我想,你肯定没耐心听我讲述这三位女士的美貌了,因为听到的已经够多了。不过,什么都不说你又会觉得不高兴不舒服,所以我想我可以大胆地告诉你,她们三个人的脸蛋都没法跟你相比。虽然她们都很漂亮——莱斯利夫人我以前就见过了,她两个女儿的脸蛋比她美的,而且,她虽然貌美如花,但有点做作,话也太多了(这两方面她都胜于两位年轻小姐),我敢说,她为自己赢来的爱慕者一定跟外貌更端庄的玛蒂尔达和玛格丽特一样多,相信你会同意我的看法。

她们三个的身高都不符合真正的美女,两位小姐太高了,那位夫人又比我们都矮。尽管有这样的缺陷(或者说,正因为这样的缺陷),两位莱斯利小姐还是有种高贵而端庄的气质,她们的小后妈也算活泼漂亮、令人愉快。不过,虽然一方端庄,另一方活泼,但她们的脸上都没有埃洛伊莎那令人着迷的甜蜜,只是她现在无精打采的,甜蜜不再了。若是我丈夫和弟弟知道我在信中这样写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呢。

一个漂亮女人若得到同性的赞美,一般都会怀疑那是她的死敌和马屁精。女人在这件事上可真不够友好!男人之间哪怕是客套的赞美连连,我们也不会怀疑他们有什么企图,只要他们对女人尽责就行了,我们可不在乎他对同性有多客气。

问候卢特瑞尔夫人和亲爱的夏洛特,祝愿埃洛伊莎早日恢复健康。

来自她亲爱的朋友

爱玛·马洛

另:我担心这封信反映不出我的机智诙谐来,也不能让你增加丝毫的欢愉,但我保证,我已经尽力了。

信10

玛格丽特·莱斯利小姐致夏洛特·卢特瑞尔小姐

写于波特曼广场

4月13日

亲爱的夏洛特:

我们于上月28日离开了莱斯利城堡,经过七天的旅途,安全抵达伦敦,发现你的信已经在这里等我,真是太高兴了。哎呀,我亲爱的朋友,离开城堡的安静祥和,身处浮华都市变化多端的声色娱乐中,我一天比一天感到遗憾。我不会假惺惺地说这些多彩的娱乐活动一点都不能让我快乐,相反,我觉得非常享受。而且,每次身处热闹场地时,若不是总把目光集中在那些不幸之人的枷锁上,同情他们的苦痛的话(虽然我无力改变什么),我会觉得更加享受的。总之,亲爱的夏洛特,我没法全身心享受这里的生活,享受伦敦形形色色的娱乐消遣,因为我同情好多英俊男子的遭遇,不喜欢那么多的钦羡爱慕,也讨厌出名,公开的也好,私密的也好,报纸上抑或是书本上,都不喜欢。我真希望自己没那么漂亮,就像你一样,身形不优美,脸蛋不漂亮,整个外形不那么讨人愉快!但是,哎,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我感染了天花,只恐要向不幸的命运屈服了。

我现在想跟你说个秘密,亲爱的夏洛特,这事扰乱我好多天了,我相信你,也求你一定要保守秘密。上周一晚上,玛蒂尔达和我陪同莱斯利夫人去可敬的吉卡阿伯特夫人家参加宴会,护送我们的是菲茨杰拉德先生,总体来说,他是个非常迷人的年轻男子,只是品位比较独特——他正爱着玛蒂尔达。我们还没问候房屋主人,还没朝几个人行过屈膝礼,我的目光就被一位年轻男子吸引了,他英俊的外表无人能及,当时他正陪同一位绅士和一位夫人走进屋子。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未来的生活幸福与否,全都取决于他了。他经人介绍给我时,我吃了一惊,他竟然是克里弗兰德。我当时就知道了,他是马洛夫人的弟弟,在布里斯托尔时,认识了我的夏洛特,陪同他的绅士和夫人就是马洛夫妇(你不觉得马洛夫人很漂亮?)。克里弗兰德先生谈吐优雅,风度翩翩,连鞠躬都那么讨人喜欢,我的爱慕之情马上又加剧了。他没有说话,但我能想象他开口都会说些什么。我在心里构想他渊博的学识、高贵的情感、优雅的言辞,这一切都会让他的谈吐多么醒目啊!詹姆斯·高尔先生(我众多爱慕者中的一个)走过来,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终止了我们还没开始的交谈,致使我没能亲见他的这些迷人魅力。但是,哎呀,詹姆斯先生跟他这么一个令人妒忌的对手一比,真是相形见绌啊!詹姆斯总来拜访我们,而且总参加我们的聚会。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见到马洛夫妇,但没见到克里弗兰德——他总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忙碌着。每次见面,马洛夫人总是不知疲倦地谈论你和埃洛伊莎,简直让我厌烦死了。她真是愚蠢至极!我活着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希望今晚能见到她那个令人无法抗拒的弟弟,我们要去弗雷姆博思夫人家,这位夫人跟马洛家很熟。参加聚会的将有莱斯利夫人、玛蒂尔达、菲茨杰拉德、詹姆斯·高尔先生和我自己。我们很少见到乔治先生,他总在赌桌旁。哦!我那可怜的财富,如今在哪里呢?莱斯利夫人倒是经常见到,她总在主餐时间出现,浓妆艳抹的。哎,今晚参加弗雷姆博思家的宴会,她会戴上什么闪耀的珠宝呀!不过,我倒想知道,戴上珠宝后她能有多闪耀。她肯定也清楚,那么小的身材,佩戴那么多饰品,一点也不相宜,可笑至极。而且,讲究的饰物,只有佩戴在典雅朴素的人身上才能显出美来。要是她把珠宝给玛蒂尔达和我,我们该有多感激啊,我们这么华美的身形,与钻石是多么相称!奇怪的是她竟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我可不止一次这样想了,五十次都有了。每次看到莱斯利夫人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我脑海里就会出现这样的念头:那是我妈妈的珠宝啊!

不过,这个话题太伤感,我不想多说了,跟你讲点愉快的事吧。玛蒂尔达今早收到了莱斯利的一封信,信中我们得知,他正在那不勒斯,成了罗马天主教徒,已得到教皇许可,撤销了他的第一次婚姻。随后,他跟一位那不勒斯小姐结婚了,很有地位,财富可观。他还说,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他前妻——可鄙的路易莎身上,她也到了那不勒斯,成了罗马天主教徒,迅速嫁给了一位有杰出功勋的那不勒斯贵族。他说,他们现在成了很好的朋友,过去的种种纠葛都速速忘掉了,还打算将来做好邻居。他邀请玛蒂尔达和我去意大利做客,带上小路易莎,因为她的妈妈、后妈和父亲都很想见她。收到邀请后,我们至今未拿定主意。莱斯利夫人让我们抓紧时间去,菲茨杰拉德愿意护送我们前往,但玛蒂尔达怀疑这样是否合适,虽然她承认有他护送非常好,我相信她喜欢那家伙。父亲希望我们别急着前去,如果等上几个月,或许他和莱斯利夫人会与我们同往。莱斯利夫人当然不去,放弃布赖特赫尔姆斯通的娱乐消遣,去意大利看我们的哥哥,对她来说一点**力都没有。“不行。我已经做过一次傻瓜了,到几百英里以外去看望两个家人,结果发现很不值,真是见鬼,我可不会再傻一次了。”那位讨厌的夫人说。但乔治先生仍然坚持说,再过一两个月,他们很可能陪我们前去。

你忠实的朋友

玛格丽特·莱斯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①佩吉,玛格丽特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