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 词

致爱德华·奥斯汀先生

以下是一则未写完的小说，由他卑微的仆人奉上。

信1

玛丽·斯坦霍普小姐致某夫人

亲爱的凡尼：

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因为沃茨先生向我求婚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求婚，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权衡了。我赢了达顿姐妹！我不想接受他的求婚，相信我也不会接受，但总觉得不太肯定，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然后就离开了。亲爱的凡尼，我现在需要听听你的意见，我是否该接受他的求婚呢，他的优点和事情的现状，你应该都能判断得出来，我给你描述一下吧。

他挺老了，大概三十二岁，相貌平平，简直太普通了，我都没法忍受正面瞧他一眼。他非常不讨人喜欢，简直是世界上最让我讨厌的人。他有大笔财富，能为我提供非常好的住所，只是他还很健康。总而言之，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我拒绝他，他也说了，他会向索菲求婚，如果索菲也拒绝，他就去问乔治亚娜，她们两人，谁比我先结婚都会让我受不了的。如果接受他，我知道下半生都会非常悲惨，因为他脾气暴躁易怒，妒忌心极强，而且非常吝啬，家里没有一个活物陪伴着他。他跟我说他会向我妈妈提亲，但我坚决不让他这么做，因为妈妈肯定会让我嫁给他的，不管我愿不愿意。不过，现在他可能真提了，因为，只要他想做的事，没有不去做的。我相信他是我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能在索菲、乔治亚娜和达顿姐妹之前结婚，我有种胜利感。他承诺说结婚时买一辆新马车，但因为颜色的问题我俩差点吵了起来，我坚持要蓝色银点的，他却说要买纯巧克力色的。更让我生气的是，他说新买的马车跟低矮的旧车一样高就行了。我敢说，我不会嫁给他的。他说他明天再来，等我给他最终答复，所以，到时候只要我愿意，肯定能得到他。我知道达顿姐妹会妒忌的，以后我可以陪着索菲和乔治亚娜去参加所有的冬季舞会了。不过，如果他不让我独自前去，我又能怎么样呢。他讨厌跳舞，而且，凡是他讨厌的，就不让别人喜欢，他还大肆说女人应该一直待在家里等等。

相信我不会答应他的，前提是两个妹妹都不会接受他，这样的话，我立马就会把他回绝掉，而且，她们都拒绝他的话，他应该也不会向达顿姐妹求婚了。但我可不敢冒这样的险，因此，只要他答应买我喜欢的马车，我就同意嫁给他，万一他不答应，那就让他来给我驾车。我的这一决定，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了。

永远爱你的

玛丽·斯坦霍普

信2

同上

亲爱的凡尼：

我刚刚封上前面一封信，我妈妈就走过来说，她有件事要特别跟我谈谈。

“啊！我知道你要谈什么。”我说，“那个老傻瓜沃茨先生什么都跟你说了吧，虽然我不让他这么干。总之，我要是不喜欢，你可不能强迫我嫁给他。”

“我不会强迫你的，孩子，只是想知道，对于他求婚这事，你是怎么决定的。嫁还是不嫁，希望你赶快做决定，你要是不接受他，索菲可能会接受的。”

“老实说，”我仓促答道，“索菲不必为难了，因为我现在决定要嫁给他了。”

“这是你的决定？你怎么会担心我强迫你拿主意？”我母亲说。

“哎，因为我还没决定好，到底嫁还是不嫁。”

“你真是个奇奇怪怪的女孩，玛丽。前一刻这样，后一刻又是那样。你最后一次告诉我，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沃茨先生？”

“天哪！妈妈，我该怎么跟你说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我只能希望你快点搞清楚，因为沃茨先生说了，他不会一直等的。”

“一切都取决于我吗？”

“不，不是。明天他来跟我们喝茶，到时候如果你还没有最终答案，他就会向索菲求婚。”

“那我就对众人说，他对我很差。”

“那又有什么用？到目前为止，沃茨先生一直备受众人辱骂。”

“我真希望自己有父亲，或者有个哥哥，那样就可以让他们揍他一顿。”

“要是真要动手，他们得巧妙点才行，因为沃茨先生会事先跑掉的。所以，你应该、也必须在明晚之前做出决定，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但是，如果我拒绝他，他为什么非要向我的妹妹们求婚呢？”

“为什么？因为他想与这个家庭结亲，因为你两个妹妹都跟你一样漂亮。”

“可索菲会嫁给他吗，妈妈，如果他求婚的话？”

“很可能，干吗不嫁呢？不过，即便她拒绝了，乔治亚娜也会选择他的，因为这么容易就能处理掉一个女儿，我决不会让这样的机会溜走。所以，抓紧时间吧，你自己做决定，我走了。”之后她就走开了。

亲爱的凡尼，我当时能想到的，就是去问问索菲和乔治亚娜，如果他求婚，她们会不会嫁给他，如果她们说不会，那我就拒绝他，因为你都想象不来我有多讨厌他。至于达顿姐妹，要是他娶了其中某一个，我仍旧有成就感，因为是我最先拒绝他的。

就写到这儿吧，再见，亲爱的朋友。

你永远的

玛丽·斯坦霍普

信3

乔治亚娜·斯坦霍普小姐致某小姐

星期三

亲爱的安妮：

索菲和我刚刚对大姐撒了个谎，虽然我们也不太愿意，但那也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我们的邻居沃茨先生向玛丽求婚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因为她非常讨厌他（讨厌他的可不止她一个），但又怕他向索菲或我求婚，因为沃茨先生跟她说了，如果她拒绝，他就向我们求婚。你肯定知道，可怜的玛丽觉得，如果我们在她之前结婚，对她来说是莫大的灾难，为了阻止这样的不幸发生，她情愿嫁给沃茨先生，将自己陷入永久的悲苦境地。

一小时前她来找我们，想听听我们对这事的想法，以便她做最终决定。她来之前，妈妈已经跟我们说明了一番，她跟我们说，她绝不会让沃茨先生娶了别人家的女儿为妻。“所以，”她说，“要是玛丽不嫁他，索菲就得嫁，要是索菲也不嫁，乔治亚娜就必须选择他。”可怜的乔治亚娜！我们谁也改变不了母亲的决定，我不无悲哀地想，这一次，她的决定比以往都坚决，很不讲理。她走之后，是我打破了沉默，我向索菲保证说，如果玛丽拒绝了沃茨先生，我不希望索菲因为对我的情义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做了他的妻子，我担心天性善良的她顾及姐妹之情，为此而嫁给那人。

“我们就往好处想吧，”她说，“就想着玛丽不会拒绝他。只是，我怎么能希望自己的姐姐接受一个无法给她幸福的人呢？”

“他确实给不了她幸福，但他的财富、头衔、房子和马车可以让她过上好日子，我一点都不怀疑，玛丽会嫁给他的。是啊，干吗不嫁呢？他不过三十二岁，正是结婚的年龄，他确实相貌平平，但是，男人怎么样才算美呢？只要他形体较好，脸部看得过去就行了。”

“这样说是没错，乔治亚娜，但是很不幸，沃茨先生形体猥琐，表情非常沉重。”

“说到他的脾气，估计是很不好，但世人或许判断错误，被蒙蔽了呢？他性格中有某种开朗坦诚的东西，让他有了男人味。他们说他吝啬，但我们可以说这是节俭。他们说他猜忌心重，但那也是因为年青，出于关怀，情有可原。总之，我看不出他怎么不能做一个好丈夫，玛丽跟他在一起怎么会不幸福。”

索菲大笑起来。我继续道：“不管玛丽接不接受她，我打定主意了，我会嫁给他的。要是不嫁沃茨先生，就只有贫穷的份儿，同样是不幸！他人长得难看，又没有什么好品质可以弥补。不过，他有财产就行了，尽管不是那么多！一年三千英镑。一年三千英镑有多少呢？是我们妈妈收入的六倍。只是这引诱不了我。”

“不过对玛丽来说可算是大富大贵了。”索菲再次笑着说道。

“对玛丽来说当然算了，看到她享受这样的荣华富贵，我会很高兴的。”

就这样，我继续跟妹妹逗乐，直到玛丽进了屋子，一副焦虑不安的样子。我们在炉火旁给她让了个位子。她坐下来，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终于有些混乱地说道：

“索菲，拜托你说一说，你对结婚有什么样的打算吗？”

“结婚！一点打算都没有。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你知道谁要向我求婚？”

“我——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问的只是个寻常问题吧？”

“玛丽，这可不是什么寻常问题。”我说。

她顿住了，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你会愿意嫁给沃茨先生吗，索菲？”

我朝索菲眨了眨眼，帮她答道：“谁会拒绝嫁给他那样的男人呢？一年有三千英镑的收入。”

“没错，是这样。这么说，如果他求婚，你愿意嫁给他，对吧，乔治亚娜。那你呢，索菲？”

索菲不愿意欺骗自己的姐姐，为避免说谎，她含糊其词，为自己保留了一点良知。

“乔治亚娜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这样啊。”玛丽说着，眼睛里泛出胜利的喜悦，“沃茨先生向我求婚了。”

我们当然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哦，别接受他，”我说，“这样他就可能是我的了。”

总之，我的阴谋得逞，玛丽决定自己嫁给他，以防假想的幸福从身边溜走，到了我们手上。只是，在这之后，我心里没办法原谅自己，索菲更不用说了。亲爱的安妮，给我们写信吧，平息我们内心的不安，告诉我们，你支持我们的做法，觉得这样的结局很不错。玛丽结婚后真的会幸福，能够与我们相伴，肯定能的吧？因为我觉得自己既然让她做了这样的抉择，肯定会极力帮她，让她幸福的。他们肯定会有新马车的，那她可就如临天堂了。要是我们能劝沃茨先生架起他的四轮敞篷马车，她也会高兴坏了的。只是，面对这样的家庭悲剧，即便真能这样，也安慰不了索菲和我。只请你不要责备我们。

星期五

昨天晚上，沃茨先生如约来跟我们一起喝茶。他的马车刚停到门口，玛丽就跑向了窗口。

“你能相信吗，索菲，”她说，“这个老傻瓜竟然想买辆跟旧车同色的新轻便马车，车顶也一样矮。这可不行，我要按我的意思来。他要是不买辆达顿家那种蓝底银点的高马车，我就不嫁他。嗯，我会坚持的。他来了。我知道他很粗俗，脾气很坏，不会跟我说什么好事情！而且也没有恋人的做派。”这时她坐了下来，沃茨先生进了屋子。

“尊贵的女士们。”他说。我们问候他后，他坐了下来。

“天气真好，女士们。”他转向玛丽说，“哦，斯坦霍普小姐，有关那事，希望你脑子里已经有了答案。能否行行好告诉我，你到底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嫁给我？”

“我想，先生，”玛丽说，“你问这话时应该更像个绅士一点。你这么古怪，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嫁你。”

“玛丽！”我妈妈叫道。

“哎呀，妈妈，他要是这么蛮横……”

“闭嘴，闭嘴，玛丽，你不能对沃茨先生这么无礼。”

“拜托，夫人，不要束缚斯坦霍普小姐，别逼着她做文明人。她要是不愿意牵我的手，我可以向其他人求婚。相比你两个妹妹，我可没有特别喜欢你，对我来说，你们三个，我娶谁都一样。”多卑鄙的一个人啊！因为愤怒，索菲满脸通红，我也觉得愤恨极了。

“那么，”玛丽用恼怒的口吻答道，“既然必须嫁你，那就嫁吧。”

“那我可就要这样想了，斯坦霍普小姐，面对我的求婚，既然你有了这样的决定，那就表示你同意了，没有反对的意思。”

玛丽喃喃地说了些什么，我坐的地方挨她很近，能听清的只有这么几句：“男人要是不死，给寡妇的财产何时才能到手？”还隐约听她说：“想想零花钱，每年有两百英镑。”

“一百七十五英镑，小姐。”

“是两百，先生，”我妈妈说。

“还有，你记着，我要买一辆新马车，车顶跟达顿家的一样高，也是蓝底银点的；另外，我还想要一匹驯马，一套上好的饰边礼服和很多昂贵无比的珠宝；还有你们从来没见过的钻石，外加珍珠、红宝石、翡翠和数也数不清的小珠子；你还得装配一辆敞篷马车，奶油色的，银色花冠环绕；你要买四匹英国最好的马，每天都给我驾车。这还不够，你还应当按我的品位重新布置屋子，至少雇两个男仆来照顾我，雇两个女人来伺候我，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要做个好丈夫。”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相信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我女儿要求的这些都非常合情合理，沃茨先生。”

“你的女儿要失望了，斯坦霍普夫人，这也非常合情合理。”他正要往下说，玛丽打断了他：“你得为我建一座漂亮的温室，里面种满了植物。冬天的时候，你得让我待在巴斯，春天待在伦敦，夏天去旅行，秋天待在有温泉的地方疗养，如果其余的时间都要待在家里（索菲和我笑了起来），你不许做别的，只许举办舞会和化装晚会。你要专门弄一个房间当剧场，在里边演话剧。演的第一部戏必须是《斯人何在》，我要扮演贝尔·布鲁姆女士。”

“好了，斯坦霍普小姐，”沃茨先生说，“作为回报，我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呢？”

“能得到什么？哦，你可以让我开心。”

“这也太稀奇了，我做不到。小姐，你的要求对我来说太高了，我要向索菲小姐求婚了，她可能没这么高的要求。”

“那你可就想错了，先生。”索菲说，“虽然要求的不是同一层面，但我的要求绝不比我姐姐的低，因为我希望自己的丈夫脾气好，令人愉快，所做的一切都要为我的幸福考虑，忠贞不渝地爱我。”

沃茨先生吃了一惊：“这些想法真怪异，年轻的小姐，你最好在结婚前就摒弃这种想法吧，否则，就只有婚后被迫抛开了。”

在这期间，我妈妈训斥了玛丽，沃茨先生转而向我求婚时，相信玛丽也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她有些恭谦又有些愠怒地对他说：“沃茨先生，我说了这么多，假如你认为我是认真的，那可就错了。不过，我必须要一辆新的轻便马车。”

“是啊，先生，你得允许玛丽有这样的要求。”

“斯坦霍普夫人，我一直都想在结婚时买一辆新车。但必须跟现在的车同一种颜色。”

“沃茨先生，在这件事上，我想你应该跟我的女儿商量一下，看她喜欢什么样的。”

沃茨先生不同意，坚持要买巧克力色，玛丽则热切想要蓝底银点的，两人争执了一段时间。终于，索菲建议说，为了让沃茨先生高兴，就买黑棕色的吧，为了让玛丽也中意，车顶要高，并且有银色的饰边。双方虽然不大情愿，都想完全按自己的意思来，但终于达成了一致。随后，我们说到了其他事情，一切都定下来了，他们会尽快结婚，可能我写完这些信时就该结婚了。玛丽渴望获得特许结婚证1①，沃茨先生觉得发份公告就可以了。最终两人达成一致，领普通的结婚证。玛丽想要家里所有的珠宝，但我相信这也没什么可能。沃茨先生答应给她买一匹驯马，但作为条件，三年之内她不得去伦敦或其他热闹的地方。她得不到温室，也没有剧场或敞篷车。而且，他用一个女仆就打发了她，男仆一个都不会有。

花了一整晚，这些事情都定下来了，沃茨先生跟我们一起吃了晚餐，直到十二点才离开。他刚离开，玛丽就叫道：“谢天谢地！他终于走了，我真是恨死他了！”她不断宣泄对他的厌恶情绪，希望永远别再见到他，妈妈说她很不得体，应该感到羞愧，竟然讨厌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但劝说无益。这将是怎样的一场婚礼啊！

再见，我亲爱的安妮。

你真诚的朋友

乔治亚娜·斯坦霍普

信4

同上

星期六

亲爱的安妮：

玛丽急着想让所有人知道她要结婚了，希望享受到赢了达顿姐妹的胜利喜悦（这是她说的）。因此，今天早晨，她叫我们跟她一起去了斯托汉姆，我们之所以同意前去，是因为没别的事可以做。我们愉快地跟玛丽上了路，她一路上都在辱骂那个即将与她结为夫妻的人，而且特别想有一辆蓝色银点的轻便马车。到了达顿家，我们发现两个女孩坐在梳妆室里，旁边还有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经介绍，原来他是莱斯特郡亨利·布鲁德内尔爵士的儿子。这位布鲁德内尔先生真是我此生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我们三个都很高兴认识他。自从进入梳妆室的那一刻起，玛丽就满心觉得自己很重要，想让别人都知道。坐下没多久，她就忍不住打破沉默，对凯蒂说道：“你觉得有必要买一套全新的珠宝饰物吗？”

“买了干吗？”凯蒂问道。

“买了干吗？哦，为了漂亮出场啊！”

“等一下，我没搞懂，你说的是什么珠宝，是要在哪出场？”

“反正，下次参加舞会时，我就是已婚人士了。”

他们的惊讶之情可想而知。刚开始他们不相信，但我们都附和着说确有此事，他们终于信了。第一个问题当然是：“你跟谁结婚呢？”玛丽假装害羞慌乱，眼睛垂了下来：“跟沃茨先生。”众人又来向我们求证，因为但凡有玛丽的美貌和财富（虽然少，但总算有给养），谁会嫁给沃茨先生呢，他们无法相信。此时，这一话题引起了热议，她发现自己引起了众人瞩目，不再遮遮掩掩，变得非常坦率和健谈。

“真奇怪，你们之前没有听说吗，这种事在邻里间传得很快。”

“我敢保证，”杰迈玛说，“之前一点都不知道。这事早就有眉目了吗？”

“哦！是啊，从周三就开始的。”

他们都笑了，布鲁德内尔先生笑得最欢快。

“你们要知道，沃茨先生非常爱我，所以，这样的结合，可谓让他得偿所愿了。”

“我想，不光是他吧。”凯蒂说。

“哦，当一方爱得太多时，另一方就没机会付出同等的爱了。不过，我也不是很讨厌他，虽然他确实很普通。”

布鲁德内尔先生目瞪口呆，两位达顿小姐笑了，索菲和我暗自为自己的姐姐害臊。她继续说道：“我们要买新的四轮马车，还可能装配一辆敞篷车。”

我们知道这是假的，但那可怜的女孩一心想让众人觉得这是真的，并以此为乐，我也不想扰了她的兴致。她又说道：“沃茨先生要送我家传珠宝，我估计是很贵重的。”

我忍不住悄声对索菲说：“我估计不会。”

“我想这些珠宝肯定是新的，还没戴过。我要等到结婚后首次去参加舞会才戴。要是达顿夫人不去参加，就让我做你们的女伴好了，当然了，我还会带上索菲和乔治亚娜。”

“你真是太好了。”凯蒂说，“既然你这么喜欢照顾年轻小姐，我建议你劝埃奇克姆夫人让你做她六个女儿的女伴好了，有你的两个妹妹，再加上我们，会让你的出场非常体面的。”

凯蒂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只有玛丽没笑，她没搞明白凯蒂的意思，冷冷地说她不喜欢做那么多人的女伴。此时，索菲和我极力想转换话题，但几分钟后才成功，因为玛丽总想再度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和即将举办的婚礼上。我很为自己的姐姐难过，因为看到布鲁德内尔先生似乎很享受听她讲这些，甚至问了她几个问题，并发表一些评论，鼓励她继续往下说，很明显，他唯一的目的是嘲笑她，恐怕是觉得她太可笑了。他一直面不改色，但明显能看出来，他快要忍不住了。终于，他似乎对她荒谬的话语厌倦了，转向我们，此后大半个小时都没跟她说话，直到我们离开斯托汉姆。我们出门后，大家都对布鲁德内尔先生的外貌和举止赞不绝口。

回家后发现沃茨先生在我家。“哦，斯坦霍普小姐，”他说，“你瞧，我献殷勤来了，像个真正的恋人那样。”

“哎呀，你没必要这样说。我很清楚你到这来干吗的。”

这时，索菲和我离开了房间，觉得如果有献殷勤的场面，我们应该避开才对。奇怪的是，玛丽也很快就跟着我们出来了。

“这么快就献完殷勤了？”索菲说。

“献什么殷勤啊！”玛丽答道，“我们吵了一架。沃茨真是大傻瓜！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只怕你还会见到的。”我说，“他今天要在这吃饭。但是你们怎么会吵架呢？”

“怎么会，只因我跟他说，今天早上见到了一个比他英俊的男人，他就大发雷霆，叫我**。所以，我告诉他，在我眼里他就是个无赖，然后就走开了。”

“简洁漂亮。”索菲说，“但是，拜托，玛丽，这事要怎么和解呢？”

“他可能会来向我道歉，但是，即便他来，我也不会原谅他。”

“这么说，即便他投降也没用。”

梳妆完毕后，我们回到客厅，妈妈和沃茨先生正在亲密交谈。看样子，他已经就玛丽的言行跟她抱怨过了，而她已经劝他别再想了。因此，再度与玛丽相见时，他把所有殷勤都使出来了。那个晚上，大家基本上和谐融洽，只是谈及敞篷车和温室时有所争执。沃茨打算去伦敦，加快速度筹备婚礼。

你诚挚的朋友

乔治亚娜·斯坦霍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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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①特许结婚证，由大主教颁发的结婚证，结婚形式里最体面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