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可征,郦道元作《水经注》时考察了始皇陵。郦道元以鱼池水为线索记述了始皇陵周边的河流,特别是鱼池的形成。他还用一段文字描述了始皇陵选址、营建情况、内部结构、破坏情况,还有始皇陵与鸿门、温泉的位置。
渭水右径新丰县故城北,东与鱼池水会,水出丽山东北,本导源北流,后秦始皇葬于山北,水过而曲行,东注北转,始皇造陵,取土其地,污深水积成池,谓之鱼池也。在秦皇陵东北五里,周围四里,池水西北流,径始皇冢北。
秦始皇大兴厚葬,营建冢圹于丽戎之山,一名蓝田,其阴多金,其阳多玉,始皇贪其美名,因而葬焉。斩山凿石,下锢三泉,以铜为椁,旁行周回三十余里,上画天文星宿之象,下以水银为四渎、百川、五岳、九州,具地理之势。宫观百官,奇器珍宝,充满其中。令匠作机弩,有所穿近,辄射之。以人鱼膏为灯烛,取其不灭者久之。后宫无子者,皆使殉葬甚众。坟高五丈,周回五里余,作者七十万人,积年方成。
而周章百万之师,已至其下,乃使章邯领作者以御难,弗能禁。项羽入关,发之,以三十万人三十日运物不能穷。关东盗贼,销椁取铜,牧人寻羊烧之,火延九十日不能灭。
北对鸿门十里,池水又西北流,水之西南有温泉,世以疗疾。[1]
此后,地理类志书如《长安志》《类编长安志》《西京杂记》《三辅黄图》《雍录》《日知录》《关中胜迹图》《三秦记》《骊山记》《三辅旧事》《封氏闻见记》《拾遗记》《博物志》《两京道里记》等,对秦始皇陵这一关中胜景均有记载。
明代都穆到访始皇陵后写了一篇《骊山记》,先是记述了他在骊山温泉、华清宫、道观等地的游览,下来经过一条道路,东行八里,折南二里,至秦始皇陵。
陵内城周五里,旧有门四;外城周十二里,其址俱存。自南登之,二丘并峙,人曰:“此南门也。”右门石枢犹露土中。陵高可四丈,昔项羽黄巢皆尝发之。[2]
他还记下了当地老人的一段有意思的调侃:
“始皇葬山之中,此特其虚冢。”老人之言当必有所授。[3]
19世纪后半叶到20世纪初,西方列强以洋枪洋炮打开我们的国门。在战争赔偿、不平等贸易之后,他们还以各种形式频繁地对中国内地,特别是广大的中西部区域开展考察、探险活动。仅1876年至1928年间,到达中国西部地区的探险队、考察队、测量队就有42支之多。这些探险队分属沙俄、英国、法国、德国、瑞典、日本等国,他们不断地有惊人的发现,敦煌古卷、沙漠古国等轰动世界。陕西的周秦汉唐帝陵,包括秦始皇陵也成为他们特别关注和劫掠的对象。当时考察过秦始皇陵的东方人以日本人居多,有桑原骘藏、足立喜六、关野贞、常盘大定、伊东忠太等,西方人主要是法国的维克多·谢阁兰等。很多人写过考察记,当时他们用先进的摄影手段,留下了一批照片,那是最早的秦始皇陵的照片。
1907年10月9日晚,日本人桑原骘藏下榻华清池,第二天前往始皇陵。他描述说:
陵墓位于临潼东十里,新义寨东南约一里处,成截头方锥台形,高十四五间(译注:1间=1.818米),方二町(约20000平方米)有余。宛如一大阜,远比汉陵雄大。[4]
1908年前后,足立喜六利用在西安任教的机会,考察了周边的名胜古迹。他在《长安史迹研究》中说始皇陵:
实测陵高约25丈有余,中部稍平坦,且有台阶;顶上广阔平坦。陵基略呈方形,东西约1600尺,南北1700尺。[5]
日本学者伊东忠太后来也到访过始皇陵,他的描述则说:
始皇陵今仍巍然耸于平野之上,其轮廓之一部已崩坏,创建时之规模已不能明。……其形为阶级式方锥形,但其确实之轮廓,已不可知。[6]
法国人维克多·谢阁兰一路西行到四川,临潼的秦始皇陵也是其中的一站。他的日记中重点记述了他看到秦始皇陵时的心情:
2月16日。临潼县。天空是灰色的,却阳光灿烂,激动人心的一天……走出黄土山口的那一刻,那座人造“丘陵”便映入眼帘,呈现出完美的覆斗形。那绝不仅仅是座人工堆砌的土山,而是中国第一座真正的雄伟的黄土建筑(在骊山青紫的暮色下呈现出灰黄色)。[7]
在确定秦始皇陵的所在之后,他在考察记中写道:
此陵为所见诸陵中之最古者,似未更动,故其壮丽亦逾诸陵,陵在临潼县东3公里有半,郦山之麓。陵基方350米。自基至顶高48米。自外层地平至顶高60米。其容积土量50万立方米之多。[8]
通过以上记述,我们可以想象,这位外国人当时的神情是多么惊讶!
这个时候,我国虽然也有不少文化名人到过秦始皇陵,但是从学问上关注的不多,只有王子云、郑振铎等一些学者研究过收藏市场上发现的可能是始皇陵的遗物。作家张恨水则对秦始皇陵心有戚戚。1934年,张恨水先生从潼关进入关中。那时陇海铁路还没有通到西安,他乘坐专车一路向西,眼中看到的是风景与古迹,心中却是满满的历史追忆。可惜,他做足了功课,还搜集了一些资料,最终还是没能一睹秦始皇陵的真容,只游玩了著名的华清池。
[1]〔北魏〕郦道元著,陈桥驿校证:《水经注校证》,中华书局,2007年。
[2]林邦钧选注:《历代游记选》,中国青年出版社,1992年。
[3]林邦钧选注:《历代游记选》,中国青年出版社,1992年。
[4]〔日〕桑原骘藏:《桑原骘藏全集》(第五卷),岩波书店,1968年。
[5]〔日〕足立喜六著,王双怀等译:《长安史迹研究》,三秦出版社,2003年。
[6]〔日〕伊东忠太著,陈清泉译补:《中国建筑史》,商务印书馆,1990年。
[7]冯达撰,王晨雪译:《谢阁兰的中国印迹》,《中国艺术报》,2012年8月29日。
[8]〔法〕色伽兰、郭鲁柏著,冯承钧译:《中国西部考古记 西域考古记举要》,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