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掣肘(1 / 1)

地下秦朝 张卫星 1243 字 2个月前

始皇帝的经历跌宕起伏,人生阅历远超常人,即便在历代皇帝中,始皇帝也堪称第一人。正是这些特殊的经历,深深影响了他的性格,也预示了帝国的凄怆结局。

前面我们已经了解,年少的嬴政从人生伊始就命运多舛。孩提时代,本该天真无忧,却屈居敌国,命悬一线。这种经历对一个初谙世事的懵懂少年将会产生很多难以言说的影响。历史进程的主角是人,这种影响便能不经意间通过人来左右历史的走向。

嬴政即便毫无悬念地当上了秦王,他的掌权之路也充满种种变数。虽贵居天下至强的秦王宝座,他仍被迫将国事委托于吕不韦,而嫪毐、太后**宫闱,染指王位,更令这位少年秦王深觉蒙羞、振恐。外表强大、法治、理性的秦国内部却是这般肮脏的光景,实在令人费解。幸运的是,青年时代的秦王嬴政实现了人生的大逆转,一举铲除了嫪毐、吕不韦等势力,最终化解了将要失国的危机,并将最高的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还将权力扩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们先看嬴政的第一个对手仲父吕不韦。

吕不韦扶持的庄襄王,即位三年就死了。吕不韦在他身上的投资显然还没有得到预期的回报。不过公子异人的儿子嬴政在他的掌控之中,还算听话,他依然可以将自己的影响施加到嬴政身上。史书记载:太子政立为王,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嬴政一即秦王大位,赵姬就被尊为了太后。文献记载,她仍时常与吕不韦私通。这显然又回到了诋毁秦王嬴政的老路上。但实际上,吕不韦可能并不是一个单纯逐利的商人,他有着自己的政治抱负。

战国晚期,世人都能看出来,秦国将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吕不韦再次以大手笔,凭借一己之力,甚至不惜动用三千门客,为即将一统天下的秦国、为即将掌天下之权而无治国经验的秦王设计了一个治理天下的整体方案—《吕氏春秋》。这是一部集合了春秋以来思想文化传统的巨著,特别是结合了战国后期儒家、道家的思想。这部书洋洋洒洒十余万字,自成体系。吕不韦觉得这部书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可媲美于孔子删改的《春秋》,后世也称之为《吕氏春秋》。吕不韦甚至自豪地认为,这部书的精髓在于:

尝得学黄帝之所以诲颛顼矣,爰有大圜在上,大矩在下,汝能法之,为民父母。盖闻古之清世,是法天地。凡十二纪者,所以纪治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上揆之天,下验之地,中审之人,若此则是非可不可无所遁矣。[1]

颛顼是黄帝的孙子,黄帝传位时交代他要效法天地大圜大矩才能为民父母。这套规则经过天、地、人的验证。这已经不是一部书了,更像是一套塞给嬴政的国家治理方案,秦王照着这套方案执行就可以实现天下大治了。

由此可以看出这位商人出身的秦国丞相的远大志向,他俨然要将这部书作为秦王治国施政的指南,但是这部书所秉持的根本理念却与秦国一贯的法家路线完全不同!

吕不韦更想让将来的秦王嬴政放弃法治的根本理念以及行为处事的方式,改弦易辙到清静无为治天下的路数上来,但是这谈何容易!也正是这根本上的不同,引起了他与这位年轻秦王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再加上吕不韦引荐了无耻的嫪毐,最终导致秦王对这位仲父痛下狠手!

秦王嬴政的第二个对手是自认为始皇帝假父的嫪毐。

嫪毐曾自称始皇帝的假父,这个说法来自《说苑》。据说这部书是西汉晚期刘向编纂的,相当于故事汇编。书中说,嫪毐曾经与一班秦王的侍中等左右贵臣一起喝酒,喝醉后大声斥责这一班人说:“吾乃皇帝假父也,窭人子何敢乃与我亢!”意思是说,我是皇帝的假父,你们这些贱人之子怎么敢跟我斗!与嫪毐争斗的人将这段话汇报给了始皇帝。虽然这个记载漏洞百出,但嫪毐这个人确实是始皇帝成长路上的一个重要敌人。

嫪毐的出场最初也是由吕不韦一手策划。历史回到早年赵太后与吕不韦的私情上。随着庄襄王去世,太后和吕不韦的关系更加亲密。吕不韦觉得这样下去终会祸及己身,便暗中寻到嫪毐—那个传说中的“大阴人”,将他收为门下舍人。经过一番操作,嫪毐进入太后宫里,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史书说,太后“绝爱之”,甚至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传说嫪毐有家童数千人,门客舍人千余人。他还被封为长信侯,在山阳(王屋山以南、黄河以北,现在河南焦作一带)拥有大片领地。太后还赐给他太原郡并命名为毐国。秦都城咸阳的宫室、车马、衣服、苑囿,任由嫪毐享用。更可怕的是,秦国的国家政务也掌握在他手中,不论大小事务,都必须由嫪毐来决断。他如此膨胀,也意味着离灭亡不远了!

始皇九年(前238),有人告发嫪毐并非宦官,且与太后私通**,生子二人,并与太后约定“王即薨,以子为后”。这一年始皇帝22岁,还没有举行加冠礼,不加冠意味着还没有成年,所以即便贵为国君,始终在礼法上无法服众。

实际上,此时秦国内部一片乱局,秦的宗室也没有人敢为嬴政操办加冠礼。无奈,年轻的国君只好亲自安排自己的成人礼了,他亲自率诸臣前往旧都雍城。

此时长信侯嫪毐再也无法隐忍了,公然率众作乱,《史记》中说他“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进攻雍都的蕲年宫。秦王政临危不乱,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将卒反攻嫪毐。

双方决战后,嫪毐所率之徒战败。秦军将叛变者斩首数百,所有参加平叛的军士、官吏、平民都得到了秦王政隆重的拜爵和赏赐,连参与作战的宦者也都晋爵一级。嫪毐败走后被捉,车裂分尸,其宗族被尽灭。参与叛乱的官员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在咸阳被当众枭首。

第二年,嬴政下令免去吕不韦的相国职位,命他回其封地河南(位于现在的洛阳旧城)。继而,嬴政又通过书信斥责吕不韦:

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蜀![2]

至此,秦王嬴政与吕不韦彻底撕破了脸皮。不过嬴政并未罢休,接着下令吕不韦带领家眷迁往蜀地!

始皇十年(前237),被剥夺相位的吕不韦见大势已去,明白业已成年的嬴政绝对容不下自己,于是在迁往蜀地的路上无奈自尽。

秦王嬴政的时代真正开始了。

[1]〔战国〕吕不韦著,陈奇猷校释:《吕氏春秋新校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2]〔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