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迪伦意识到湖面上的骚乱，听到尖叫声响彻整个湖面时，已经来不及回头了。她已然来到了湖中央，累得肩膀酸疼，一直在喘粗气，她使劲儿划桨，试图让它们分开那糖浆状的怪异水流。

“发生了什么事？”海伦问道，她紧紧抓着船舷，凝视着骚乱发生的方向。

“我不知道。”迪伦说着停了一会儿，眯着眼看向同一个方向。

湖很大，远处的船看来就如同一片片模糊的污迹。然而，那些污迹在左摇右晃，而小划艇不该是这样的。

“有人落水了吗？”海伦问道。

“我不知道。”迪伦重复道。然后，她说，“不管怎样，我们应该离开这里。我不喜欢这样，这情况太怪异了。”

“什么意思？”

“我指的是湖水。不对劲。湖水……不该是这样的。湖里的水本来很清澈，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纯洁。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水好像是被……”

“污染了？”海伦猜测道。

迪伦本来打算用“中毒”这个词来形容。

“差不多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海伦第一次显得很害怕，瞪大眼睛盯着迪伦，希望她的摆渡人知道该怎么做。

一般而言，迪伦会知道怎么做。但现在不是一般情况。

“我们必须离开湖水。”她说。

迪伦紧紧抓住桨，开始用力划动。船的反应很迟滞，随着桨的动作向前移动，却不肯在水面上快速移动，迪伦不得不用尽全力让船动起来。不过，她们距离湖对岸不远了，无论其他船只发生了什么，似乎都被困在了湖的另一端。如果她可以……尖叫声停止了。迪伦停了下来，聆听着，观察着，但湖上的一切都很安静。她四下观察，看到其他摆渡人和她的反应一样，全都在观望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等着看接下来会怎么样。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冲过来。她的眼睛扫视着水面，寻找着那个东西，却什么也没发现。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刚来得及划了一下船桨，就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船底。海伦尖叫着跳起来，还撞掉了迪伦手中的一支桨。那支桨从船边滚落，沉入了混浊的水中。

“海伦，坐下！”迪伦喊道。她从船边往外看，但桨已经不见了踪迹，她无奈，只能把手伸进水里去打捞。

水下有的不只是船桨。

随着一声响亮的嘎吱声，一块桨的碎片浮了上来。它轻轻地撞击着船舷，溅起了怪异的湖水飞到迪伦的脸上。她擦了擦自己的脸，但就在那片刻时间里，一种冰冷彻骨同时也是炽热灼痛的异样感觉向她袭来。

水里有毒。

迪伦猛地向后闪开，把两只手分别放在船的两边，试图稳定船身。

海伦在船上动来动去，她的体重压得船失去了平衡，船身正在剧烈地晃动。

“坐下！”她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很重。

海伦重重地坐下，就像一个刚被剪断了牵线的木偶。她的嘴唇全无血色，脸色苍白无比。

“没关系，”迪伦安慰道，“用不着惊慌。”

一阵狂风刮起，可迪伦摸不准这风是因海伦的恐惧而起，还是被潜藏在波涛下面的东西引起的。湖面变得波涛汹涌，浪头随意地撞击着小船，船身随着波浪调转了方向，又朝着湖心驶去。

“不！”迪伦喊道。她咬紧牙关，抓起船桨，可单桨根本划不动船。

她调转了船头，却无法让船身在浪头中移动。

她们成了活靶子。

有东西急速冲来的可怕感觉又出现了，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上了船底。她们的小船很结实，承受住了这次冲击，但她们两个被撞得重心不稳。迪伦摔到了船底，肩膀重重撞了一下，海伦则撞到了船边。她倒吸了一口气，失去平衡后尖叫起来。迪伦惊恐地看着海伦试图抓住船舷，以免自己掉进水里。

“我抓住你了！”迪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站了起来，她向海伦扑过去，一把抓住灵魂后背的衬衫，阻止了跌落的势头。

“有东西在攻击我们！”海伦喘着粗气说，她猛地转过身，紧紧抓住迪伦，“是什么？”

“我不知道。”迪伦答，“湖里应该什么都没有的！我划船过湖不知有多少次了。”

她努力不让自己惊慌失措，毕竟这里是荒原，没有什么能伤害她们。但是，海伦说得对，有东西在攻击她们。迪伦既不是灵魂，也不是人，但她有直觉，还有情感。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们有大麻烦了，而且她很害怕。

“我们得离开湖水。”她对海伦说，“桨呢？”

她以为船桨在灵魂的后面，已经弯下身体去够，却发现她的手抓了个空。

“桨呢？”她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海伦说，“我还以为你拿着呢！”

迪伦环顾四周，但船非常小。很明显，那支桨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一定是掉下船了！”迪伦哀号道。

她抬起双手，紧紧地揪住头发，扯得头皮生疼。别慌，她心想。

你不能惊慌。海伦还指望着你。

但是，现在连一支桨都没有，她们根本不可能把船划到岸边。

她们也不能游水过去，因为有东西在水下等着她们。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它好像都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们它的存在似的，此时又从小船后方撞击过来。它狠狠地撞击了两次，一次在船底正中央，一次在船边。只隔了非常可怕的几秒，那东西竟然又开始猛烈摇晃船头，船头被摇得从水里抬了起来。迪伦和海伦纷纷向后栽倒，水溅到了船底，很快底部的积水就有几英寸深了。水很冰，也很黏稠，迪伦跪在水里全身发抖，她抓住船的两边，准备迎接下一次撞击，希望能用自己的体重来平衡船被掀起的势头。

“它在做什么？”海伦喊道，“它想把我们怎么样？还有其他的船，不是吗？你说过的！你说过总是有几百个灵魂在同时穿越。”

“是几千个。”迪伦喃喃地说，努力保持注意力集中，让自己做好准备。

不过海伦是对的。潜伏在湖里的东西除了一开始攻击过远处的船只外，它似乎一直在缠着她们不放。

那东西再度来袭时，海伦又尖叫了一声。这一次它是从后面攻击的，把船尾掀了起来。迪伦鼓起勇气，试图阻止自己被甩向前方。

海伦从后面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她差点儿就失去了平衡。

“为什么？它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我不知道，迪伦心想。她看了看其他的船。海伦说得对，原来水上有几十条船，但那些船都在逃离。他们可以看到迪伦那艘船的惨状，所以不希望自己或他们的灵魂处于同样的险境。

她应该叫他们吗？应不应该呼救？

这是违反规定的，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属于异常情况，当然可以呼救。

这时，小船再次受到撞击，这一次受攻击的是已经被撞过的地方，一块木板顿时化为了碎片，于是她下定了决心。

“救命！”她大喊起来，“救救我们！”

他们听到了她的呼救声。有几个人停下来，左看看右看看。迪伦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这些摆渡人都很眼熟，有几个还和她格外相熟。那边那个是最熟悉的—是崔斯坦。他们的目光触碰在一起，她看到他脸上闪烁着犹豫不决的神色。

但只是一瞬间……

然后他转过身，开始使劲儿划船，而且是划向和她相反的方向。

迪伦只允许自己的震惊持续片刻。然后，她看向其他摆渡人。

他们都是她的手足。可他们都做了同样的举动。她在一些人的脸上看到了恐惧，在另一些人的脸上看到了忧虑，甚至还有后悔和内疚。

但他们谁也不肯帮她。他们都在遵守规则，他们在拯救他们的灵魂，以及他们自己。

“怎么样了？”海伦问道，“有人来帮我们吗？”

她看不见他们，她只能看到她自己的荒原和湖泊，以及黑色的湖水在汹涌地翻腾。

“没有。”迪伦告诉她，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们都走了。”

海伦盯着她，好像迪伦无所不知。

“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迪伦说，“我们只能等。”

“等什么？”

“救援。”

“谁会来救我们？你明明说他们都划走了！”

“审判官。”迪伦说，“他们一直看管着荒原。他们会看到这里的情况。他们会派人来的。”

“你确定吗？”

不。

“是的。”

“需要等多久？”

“到时候就知道了。”迪伦说。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发脾气，毕竟海伦吓坏了，她不能责怪她。但灵魂一直在追问迪伦也答不出的问题。“还有个办法，那就是游过去。你愿意吗？”

“不。”海伦使劲儿摇头。

与此同时，一条触须正好刺穿了船底。

海伦尖叫起来，迪伦连忙向后退开，只见那是一条长长的肢体，有手指一样的卷须从末端伸出来，强行穿过船底的洞伸了过来。它在摸索。

迪伦伸腿猛踢，试图把它逼退回水中，但乱踢了一通，却毫无作用。那截肢体一直在撞击碎木板。她忽然明白过来，它并不是想抓她们，而是想捣毁船底。

它想让她们沉入水底。

不，应该说它所造成的破坏，已经足够击沉她们了。水开始从怪物在船底造成的大洞里涌进来。但这并没有阻止迪伦试图将那只蛇一样的触手彻底粉碎。但她不但没能击中怪物，反而又弄断了两块木板。

过了一会儿，另一条触须从洞里挤了进来，用势不可当的力量把洞扩大了。迪伦急忙后退，睁大眼睛盯着它。不管它是什么，都比她想象的大得多。

“下水！”她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必须游到对岸去。”

“游过去？”海伦惊骇地回答道，“可那东西在水下。”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下水。”迪伦告诉她，“来吧。”

她不能先潜入水中，不能任由灵魂留在船上无人保护。迪伦意识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于是她抓住海伦的胳膊，要把她从一侧推下船。海伦反抗，推搡着迪伦。

“那东西要把船弄沉。”迪伦在她耳边喊道，“我们别无选择。”

海伦抽泣了一声，但她不再试图抓着迪伦不放了。她把一只脚搭在船边，笨拙地跳了下去。

船剧烈摇晃起来，迪伦失去了平衡。她摔倒了，一块碎木头重重地刺进了她的大腿。整条腿爆发出剧烈的痛楚，迪伦疼得大叫一声。

接着，湖水将她吞没，把她拖向深处。

水里漆黑无比，这片水域本不该这么黑暗的。迪伦挣扎着，巡视着水面，寻找着海伦，却一无所获。她的肺感觉像是在燃烧。她使劲儿踢着脚，用手搜寻着。她觉得随时都会有东西抓住她的脚踝，那个怪物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但是，四周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她整个人都被恐惧包围了，越来越害怕。

迪伦猛地冲出了水面，而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游到了水面。

她大口吸着气，在水里转了个身，去寻找海伦。灵魂不在那里，只能看到船的残骸在无力地漂浮着。

“海伦！”她尖叫道，“海伦！”

海伦只可能在一个地方。迪伦再度潜入了水里，一直向下游去。

她是害怕那个怪物，但她的本能此时占据了首位。保护灵魂，一直以来都是头等大事，即使这意味着她自己会遇到危险。

迪伦不断地下潜，双手伸在身前。她强迫眼睛睁开，哪怕湖水刺痛了她的双目。那是什么？就在那里！是一个浅色的东西，有可能是海伦衬衫的袖子。迪伦急忙游了过去，确信自己找到了目标，可她忽然意识到那个东西一动不动，并没有在挣扎，也没有试图浮出水面，她心里不禁害怕起来。

她的手指握住那个浅色东西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是对的。就是海伦，但她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迪伦试图拉着海伦回到水面，但灵魂拖起来死沉死沉的。迪伦的肺灼痛不已，她的身体尖叫着想要氧气，然后，她冲出了水面。

“海伦！”她呛咳着喊道，水从她的鼻子里流出，头发贴在脸上，“海伦，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还好吗？”

她试图改变姿势，想把海伦的身体抬出水面，可灵魂无力地躺在她的怀里，脸栽入了水中。

“海伦！”灵魂是不会淹死的，她不可能死。毕竟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迪伦又摇了摇她，这次更用力了，“海伦，醒醒！”

海伦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她抬起头，吸了一口气，眼睛缓缓地睁开，然后，她露出惊恐的眼神，嘴里发出了声声尖叫。

迪伦只得到了这些警告，下一刻，海伦便被什么东西从她怀里拽走了。她试图阻止来着，试图抓住海伦身上她能够到的任何部位，但不管是什么东西抓住了她，都在迅速地把她往下拖。海伦试图阻止自己被拖走的势头，她的指甲划过迪伦的手臂，留下了血迹斑斑的抓痕。

迪伦潜入水中，想要跟上，但她在水中的动作笨拙而缓慢，相比之下，怪物却可以在湖水深处灵活地游来游去，就像它生来便是这样。

迪伦寻找着，直到肺部灼痛难耐。她必须呼吸，她的整个身体都因为缺乏氧气而颤动不已，但她不能返回水面。她必须找到海伦。

海伦不能死，此外，她的责任比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更重要。

海伦，她在心里呼唤道，你在哪里？

“海伦！”她用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呼唤灵魂，即使她知道这么做纯属徒劳。她以为自己什么也不会听到。

但她听到了一声尖叫。

简直不可思议。那个声音在水中**漾，在迪伦周围回**，可谓怪异至极，撕裂了迪伦的神经。它是如此高亢，仿佛弹错音符发出的刺耳声。这是迪伦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

把迪伦和海伦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断裂了，它像松紧带一样撞击着迪伦。她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她立刻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海伦不存在了。这看似是不可能的事，也确实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在荒原中，没有什么能像这样切断摆渡人和灵魂之间的联系。

有那么一会儿，迪伦震惊不已，接着，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她开始向水面游去，向空气游去。她急需呼吸新鲜空气。她的太阳穴突突地痛，肺部灼痛难忍。她试着离开漆黑的深渊，感觉手指已经麻木了。

第一口呼吸的感觉幸福至极。第二口呼吸后，她的身体出现了**，干呕不止，喘不过气。

但她没能再呼吸一次。

有锋利的爪子突然刺进了她的大腿。迪伦尖叫着沉了下去，水灌进了她的嘴里。她不停地扭动、翻腾，试图把抓住她的东西甩掉。

那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要小得多。绝不是那个有触须的怪物，这东西动作迅疾，能刺人。

迪伦在水里扭动着，成功地抓住了钩住自己大腿的东西，一把将其扯开。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还有一股热气告诉她，她的血流进了湖里。她很清楚血液会刺激捕食者，但她对此无能为力，她也没有时间去害怕。她游回水面，猛地吸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发现有什么东西向她扑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在它撞到自己的脸之前抓住了它。邪恶而锋利的牙齿擦着迪伦的鼻子划了过去，就在这时，她与那个……魔灵正好对视了一眼。海伦的脸已经没有了往昔的模样。它萎缩塌陷，扭曲得如同噩梦里的怪物。她的皮肤本来像瓷器一样洁白无瑕，现在却变成了斑驳的绿灰色，还有她的眼睛……完全没有了海伦的影子。那对眸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憎恨，只有疯狂。

“海伦。”迪伦呜咽着说，挣扎着让自己的头露出水面，而魔灵海伦则张开血盆大口冲着迪伦的脸咬了过来。它要咬迪伦的喉咙。

“你这是怎么了？”

海伦答不上来。由于无法接近迪伦，魔化的灵魂开始不停地扭动，试图逃脱。可迪伦死死抓着它不放。如果她能把海伦带到家园，他们也许能做点什么，也许可以想办法治好她。

她还可能挣脱，去伤害在那里毫无戒心地等待着的灵魂。

迪伦爆发出一声呜咽，将魔灵从身边甩开，开始向岸边游去。

她才匆匆向前游了三下，就再次受到了攻击。这次是双重夹击。一条粗大的触角忽地缠绕住了她的脚踝，与此同时，魔灵如同利刃一般，猛地刺进了她的肋部。怪物和魔灵海伦竟然一起展开了攻击。

不，迪伦心想。她不想死，也不想变成魔灵。她又是踢又是打，想要挣脱它们两个，或者说其中任何一个，可她只是白费力气。缠住她脚踝的触须感觉像蟒蛇一样粗，把她向后拖去，较小的魔灵则用爪子更紧地抓着她，绝不容许她逃脱。迪伦大惊失色，剩下的气泡都从她嘴里冒了出来，于是她出于本能试着吸气，却被呛得咳嗽起来，不住地作呕，把嘴里的水吐出来，一种奇怪的无力感占据了她的身体，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就在此时，她的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了一声闷响，把她从惊惧的麻痹中唤醒过来。她哆嗦了一下，感到有个又大又结实的东西刮擦着她的肩膀，她感觉奇痛无比。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那是一艘船。

可见到那艘船一点点划开，恐惧再度将她包围了。

我在这儿，她心想。我就在这里。救我！

那艘船没有停下。它继续向前，直划向怪物。接着，怪物被猛地一推，迪伦立即感到脚踝上传来了一阵剧痛。它抓得更紧了，她真担心自己的骨头会断掉。就在她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抓住她的东西突然松开了。她悬在水里，不敢相信自己重获了自由。过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儿地拽她。迪伦向上伸出手，不管新来的怪物是什么，她都想将其打跑，但那个人……也许是什么东西转而抓住了她的双肩，把手伸到她的腋下。她被钩住，往上拉去。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到了一艘划艇的船底，一副长着金黄色头发的熟悉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是崔斯坦。

崔斯坦将魔灵海伦从她的身上拽开，她尖叫一声，看着他把它从船上扔了出去。魔灵扑通一声落在水里，然后不停地扭动、拍打，又从水面上一跃而起。迪伦屏息凝神地看着，想看看它是否会转身回来攻击他们，但它似乎根本不知道他们还在那里。它好像很困惑，又落进了水里，随即又弹了起来，它不清楚自己是应该游泳还是飞行。

最后，它高高地飞了起来，掠过水面，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消失了。

“那是什么？”崔斯坦喘着粗气说，“湖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迪伦盯着海伦消失的方向。不，不是海伦。不再是了。

“我不知道，”她说，“趁那两个怪物还没回来，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