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潜意识”谈起(1 / 1)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1856—1939年)是奥地利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的创立者。他在《精神分析引论》(1901年)和《精神分析引论新编》(1933年)等著作中提出“潜意识”(unconscious,又译“无意识”)理论,成为精神分析心理学的核心。

与传统心理学、哲学不同,弗洛伊德把人的心理活动或精神活动分为三个不同系统:意识(conscious)、前意识(preconscious)和潜意识(unconscious)。他指出:人们总以为心理活动或精神活动就是一种意识活动,意识是人心理活动的特征。而心理学被认为是研究意识内容的科学。他的精神分析否认“心理即意识”的看法,认为人的心灵包含感情、思想和欲望等,这些都可以是潜意识的。“对于潜意识的心理过程的承认,乃是对人类和科学别开生面的新观点的一个决定性的步骤。”[1]其实意识是整个心理的一部分,在意识底部还存在着更为广阔的领域,这就是“潜意识”。如果我们把人的整个心理活动比作海上的冰山的话,那么,意识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的一角,沉在海水下面的一大块冰山就是潜意识。处在人们心理结构的深处的潜意识,在正常的情况下,是人意识不到、体验不到的一种活动,它是人的本能冲动、欲望,以及被压制的情感、意向的储存库。潜意识是人的最原始和最简单的心理活动,但它有强大的内驱力和向上生长的生命力,它的出现是没有因果连贯性和非逻辑性的,而具有实然性和跳跃性;它弃理性和社会道德、价值于不顾,以自我唯乐原则为中心。

“潜意识”是隐藏在意识背后的东西,其表现的形式与意义往往同表面的意识相反,它通过类似于口误、笔误、过失以及神经病症候表现出来。由此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引论》一书中列举许多事例予以说明。

一个旅馆的茶房,敲着大主教的门,主教问道:谁敲门?茶房应该说:“我的大人,奴仆来了。”但茶房一慌,却回答说:“我的奴仆,大人来了。”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口误,但实际上恰好表明在仆人的潜意识里是瞧不起他的主人的。

某女士赞美另一位女士说:“我知道这顶最可爱的帽子一定是你绞成(cutgepatzt)的。”把“绣成”(autgeputzt)误说成“绞成”。其实这位女士的言外之意就是说这顶帽子是外行的作品,她的口误正是其潜意识所使然。

笔误的例子很多,这里只举出一个典型事例。有一位杀人犯冒充细菌专家企图从科学研究院里得到细菌,来杀害那些与他有关的人。他有一次向某一个学院的职员控诉他们所培养寄来的细菌太无效力,但他却把字写错了。本应该说“在我实验老鼠时”,竟误写成“在我实验人类时”。这个笔误实际上是这个杀人犯企图杀人的潜意识的表现。

有些过失的动作现在看起来是一种正当行为,只是突然闯进来,代替了那些更为人们所期望的动作而已。譬如有一次国会会议长在开幕式说:“诸君,今天到会者已符合法定人数,因此,我宣布散会。”他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过失,是因为其潜意识里认为本届会议必然会没有好的结果,还不如散会来得痛快。

弗洛伊德研究了梦和潜意识的关系。他指出,了解梦的研究在心理学上的贡献,可以提出两点:“(一)这种研究可用以证明潜意识的精神活动——或梦的隐含——的存在;(二)释梦的结果可使我们知道心灵的潜意识生活的范围之广,实出我们的意料之外。”[2]说出来的梦可称为梦的显意(the manifest dream-content),其背后隐含的意义,由联想而得到的,可称为梦的隐意(the latent dream-thought)。“梦的显意也就是隐意的一部分,不过是一片段罢了。梦的潜意识思想,有一小部分闯入梦里,成为片段,或暗喻,有如电报码中的缩写。”[3]我们不能把梦的显意与隐意混为一谈。隐梦变做显梦的过程叫作梦的工作(dream-work);反过来说,由显梦回溯到隐含的历程就是我们的释梦工作。我们释梦的目的在于发现潜意识的思想,因此在释梦时必须耐心地等待我们所要求的那些隐藏在潜意识中的思想自然而然地出现。“所谓潜意识,它的意义和已忘的字及过失背后的意向的含义相同;意即当时属于潜意识的(unconscious at the moment)。反过来说,梦的元素本身及由联想而得的代替观念,都可称为意识的(conscious)。”[4]

弗洛伊德指出:精神科医生的任务不是去寻找精神病症的生理原因,而是去发现它的心理原因。各种精神病的症候“起源于潜意识的精神历程,但是在各种顺利的状况下,这些历程又可一变而为意识的。因此你们可知精神分析如无心灵的潜意识部分,便无所施其技,而且我们还习惯于以潜意识为实有的东西而加以处理。……精神分析既可发现精神病症候的意义,可见潜意识的精神历程的存在有着不可否认的证据。”[5]

由此我们明白潜意识和精神病症候的关系,精神病症候总是潜意识的,症候的存在只是由于这个潜意识活动的结果,因此我们由每一个精神病症候,便可以判定病人内心有某种潜意识的活动。治疗精神病的出路,就是要把病人症候的潜意识的历程引入意识,症候必将随之消失。由此可见,精神科医生通过对患者的观察与谈话,可以发现精神病患者之所以产生精神病的隐藏在潜意识中的真实原因,进而医生便可针对其原因加以治疗。据说弗洛伊德按此办法治好了许多精神病患者。

弗洛伊德后期在《精神分析引论新编》一书中,把心理人格的结构划分为三个组成部分:超我(super-ego)、自我(ego)和伊底(id).并对三者的关系做了详细论述。

“超我”相当于意识。超我是一切道德限制的代表,是追求完美的冲动或人类生活的高尚行为的主体,它源于父母和教师等人的教导与影响。超我以现实为原则,它的意识形态保存过去,保存民族传统,而这种传统则逐渐受现在的影响,让位于新的发展,在人生中起着重要作用。超我以理性的良知的形式支配、指导“自我”,压制“伊底”。

“伊底”是最原始的、潜意识心理结构,它充满着被压制的本能、欲望和冲动,它根据快乐的原则,不受理性的逻辑法则的制约,不考虑任何道德、善恶与价值的标准,力图使自身得到满足。如果我们用形象说明“伊底”,那么可将之称为一大锅沸腾汹涌的兴奋。“伊底”既无所谓时间的观念,也无时间经过的认识,更不随时间的经过而有心理历程的变迁。

“自我”代表理性和常识,它根据现实原则行事。一方面对“伊底”的本能冲动和要求进行压制和抵抗,主张对任何事情采取克制的态度;另一方面又接受和承认“伊底”的一部分意向和本能要求。“自我”与“伊底”的关系可比拟为骑马者与马的关系,马供给运动的能力,骑马者则操有规定目的地及指导运动以达到目的的权力。但此两者的关系,常见到有欠理想的情境,骑马者难以策励其马,反而必须听任马向自身所要去的方向跑。

有一个格言说一仆不能侍候两主。但可怜的“自我”的处境就是如此,它要侍候两个残酷的主人——“超我”和“伊底”。“自我”要同时努力满足和顺从此两者。在两面夹攻和威胁下,“自我”导致焦虑(anxiety)。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自我”一方面要当“伊底”的忠仆,与“伊底”和善,要调解“伊底”与现实之间的冲动,接受“伊底”的鞭策。另一方面“自我”的一举一动又受严厉的“超我”的包围与监视。“超我”规定了行为的常模,假使“伊底”不照着常模去做,它便惩罚“自我”。所以“自我”处在“伊底”和“超我”的夹击下,苦斗不止,疲惫不堪,常发出“生活之艰苦”的深叹!

图3 精神人格的构造关系[6]

[1] [奥地利]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

[2] [奥地利]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140页。

[3] [奥地利]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88页。

[4] [奥地利]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82页。

[5] [奥地利]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219~220页。

[6] 参见《精神分析引论》,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