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1844—1900年)是德国哲学家、唯意志论代表人物之一。他在《快乐的科学》一书中以“疯子”为题,喊出震撼西方世界的响亮口号:“上帝死了。”下面是“疯子”的一段话:
“疯子”——你们是否听说有个疯子,他在大白天手提灯笼,跑到市场上,一个劲儿地呼喊:“我找上帝!我找上帝!”那里恰巧聚集着一群不信上帝的人,于是他招来一阵哄笑。
其中一个问,上帝失踪了吗?另一个问,上帝像小孩迷路了吗?或者他躲起来了?他害怕我们?乘船走了?流亡了?那拨人就如此这般又嚷又笑,乱作一团。
疯子跃入他们之中,瞪着两眼,死死盯着他们看,嚷道:“上帝哪儿去了?让我们告诉你们吧!是我们把他杀了!是你们和我杀的!咱们大伙儿全是凶手!我们是怎么杀的呢?我们怎能把海水喝干呢?谁给我们海绵,把整个世界擦掉呢?我们把地球从太阳的锁链下解放出来再怎么办呢?地球运动到哪里去呢?我们运动到哪里去呢?离开所有的阳光吗?我们会一直坠落下去吗?向后、向前、向旁侧、全方位地坠落吗?还存在一个上界和下界吗?我们是否会像穿过无穷的虚幻那样迷路呢?那个空虚的空间是否会向我们哈气呢?现在是不是变冷了?是不是一直是黑夜,更多的黑夜?在白天是否必须点燃灯笼?我们还没有听到埋葬上帝的掘墓人的吵闹吗?我们难道没有闻到上帝的腐臭吗?上帝也会腐臭啊!上帝死了!永远死了!是咱们把他杀死的!我们,最残忍的凶手,如何**呢?那个至今拥有整个世界的至圣至强者竟在我们的刀下流血!谁能揩掉我们身上的血迹?用什么水可以清洗我们自身?我们必须发明什么样的赎罪庆典和神圣游戏呢?这伟大的业绩对于我们是否过于伟大?我们自己是否必须变成上帝,以便与这伟大的业绩相称?从未有过比这更伟大的业绩,因此,我们的后代将生活在比至今一切历史都要高尚的历史中!”
疯子说到这里打住了,他举目望听众,异样地瞧他。终于,他把灯笼摔到地上,灯破火熄,继而又说:“我来得太早,来得不是时候,这件惊人的大事还在半途上走着哩,它还没有灌进人的耳朵哩。雷电需要时间,星球需要时间,凡大事都需要时间。即使完成了大事,人们听到和看到大事也需假以时日。这件大事还远着呢!比最远的星球还远,但是,总有一天会大功告成的!”
人们传说,疯子在这一天还闯进各个教堂,并领唱 Reguiem aeternam deo。他被人带出来,别人问他,他总是说:“教堂若非上帝的陵寝和墓碑,还算什么玩意呢?”[1]
“‘上帝死了’,基督教的上帝不可信了,此乃最近发生的最大事件。这事件开始将其最初的阴影投射在欧洲的大地上,至少,那些以怀疑的目光密切注视这出戏的少数人认为,一个太阳陨落了,一种古老的深切的信任变成怀疑了,我们这个古老的世界必将日渐暗淡、可疑、怪异、‘更加衰老’。我们大概还可以说:这事件过于重大、遥远,过于超出许多人的理解能力,故而根本没有触及到他们,他们也就不可能明白由此而产生的后果,以及哪些东西将随着这一信仰的崩溃而坍塌。有许多东西,比如整个欧洲的道德,原本奠基、依附、根植于这一信仰。”[2]
“上帝死了”,以上帝为依托的一切文化价值观都失去了效力,因此必须“重估一切价值”。这就是要对传统文化、道德观念以及一切传统权威进行批判与否定。用《偶像的黄昏》一书中的话说,就是要“用铁锤从事哲学”,把过去的文化价值观念当作“偶像”加以砸烂、打倒!首先要对自古代苏格拉底以来,包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直至康德、黑格尔等的理性主义哲学进行批判与否定。他把矛头首要指向苏格拉底,认为苏格拉底是这一传统哲学的肇始者,苏格拉底提出“知识即道德”,是把知识当作人生最高原则和道德行为的最高准则,宣扬知识万能论和理性的绝对权威。“他相信万物的本性皆可穷究,认为知识和认识拥有包治百病的力量,而错误本身即是灾祸。深入事物的根本,辨别真知灼见与假象错误,在苏格拉底式的人看来乃是人类最高尚的甚至唯一的真正使命。因此,从苏格拉底开始,概念、判断和推理的逻辑秩序被尊崇为在其他一切能力之上的最高级的活动和最堪赞叹的天赋。”[3]尼采认为这是极端错误的。苏格拉底把理性、美德、幸福三者相提并论,用这种荒唐的同一性学说玩魔术,我们知道,靠科学知识解决不了人生的根本问题,它只能会扼杀人的最重要和最本质的非理性的情感、意志和本能。
“上帝死了”,宣言上帝的基督教教条也随之倒塌。“我认为,基督教乃是历史上灾难深重的**欺骗,是非神圣的大骗局。……我要击溃一切基督教的暧昧观——我要与基督教背水一战。”[4]基督教反对强者,颂扬弱者,认为上帝选定柔弱的东西,这实际上是人类的“最大不幸”。基督教宣扬人寄托于来世,实际上是否定人现实价值,绞杀人的生命。“基督教从一开始就彻头彻尾是生命对于生命的憎恶和厌倦,只是这种情绪乔装、隐藏、掩饰在一种对‘彼岸的’或‘更好的’生活的信仰之下罢了。仇恨‘人世’,谴责**,害怕美和感情,发明出一个彼岸以及诽谤此岸,归根到底,一种对于虚无、末日、灭寂、‘最后安息日’的渴望。”[5]所以盲目信奉基督教,此乃头号大恶,是对生命的犯罪。基督教道德乃是江湖骗术,谬误成为道德,破坏性本能体系摇身一变成了“救世主”。基督教宣扬所谓仁爱、怜悯、博爱等是美德,其目的就是借此来扩大对民众的统治。
“上帝死了”,“现在我们热爱着——超人生存”。[6]什么是“超人”?超人属于“大地”之意义,即是大地的主人。超人的精神是反对“天”与“灵”的精神,它要用“地”的坚硬冲破对“天”与“灵”的幻想。
“超人”是超越人类的人。尼采认为“人类应当被超越的”。我们必须指出:超人是人类进化的象征,但并非人类进化为新种类之动物,而是人类进化的顶点,是人类中少数的出类拔萃的人,“权力意志”的最集中最完全的体现者,超人是世界的主宰。
超人是旧世界的破坏者、新世界的创造者。超人永远是一个战士,斗争不息。超人有如“大海”。“我教你们什么是超人:他必须是这大海”。[7]它掀起巨浪吞没一切污泥浊水。超人像闪电。“现在我教你们什么是超人:他便是这闪电、这疯狂!”[8]它要痛击旧世界的一切罪恶,让崭新世界降临。
[1] [德]尼采:《快乐的科学》,208~210页,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2] [德]尼采:《快乐的科学》,323页。
[3] [德]尼采:《悲剧的诞生》,64~65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0。
[4] [德]尼采:《权力意志——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295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
[5] [德]尼采:《悲剧的诞生》,276页。
[6] [德]尼采:《尼采文集——查拉斯图特拉卷》,191页,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1995。
[7] [德]尼采:《尼采文集——查拉斯图特拉卷》,6页。
[8] [德]尼采:《尼采文集——查拉斯图特拉卷》,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