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奴才好用不管用
周延儒上次被赶出内阁,很大原因是经常有人告他的黑状,闹得朝堂上鸡犬不宁,人鬼不安。这次,他好不容易杀回来,就特别注意团结的问题。
周延儒上任后,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八字做官方针:低调做官,闷头搂钱。众人都反对的事,他不倡议,绝对不惹众怒,激共愤。
他今天之所以一反常态,没有满足崇祯皇帝的要求,一是因为他清楚群臣对“议和”的反感程度,主张议和就是卖国贼;二是崇祯皇帝对于议和,立场也不坚定,持骑墙态度;三是崇祯皇帝这个人,反复无常,不敢担当,猜疑残忍,出现问题遇到麻烦就找替罪羊、替死鬼,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没有他不能杀的人。
周延儒当首辅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扶大厦之将倾,解国民于倒悬,而是为了掌控资源,批发兼零售合法伤害权,组团上骗君王,下刮百姓,最终成为刘谨那样权倾天下、富可敌国的人。
江山是朱家的,银子可是自己的。铁打的官场流水的官,趁着手里有权,能捞则捞,能贪则贪。没好处的事公事公办,有好处的事胡办乱办,利国利民的事绝对不办。
周延儒关心的,是多少人经过他的提拔和照顾,成为他的揽财机器,家里地窖里每年能进多少银子,绝对不是国家一年丧失了多少领土,死了多少将士。只要江山不倒,他就可以花天酒地,天天过年。
当官,当最大的官,才能发更大的财。这个道理周延儒非常清楚。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首辅的位置。这个位置,就是挖不尽、掘不绝的金矿。
为了慎重起见,周延儒决定在议和这件事上,坚持三不:不发言,不表态,不负责。
自从崇祯皇帝办了谢升,其他权臣在议和这件事上,也非常谨慎。他们见首辅都不说话,也跟着沉默。
崇祯皇帝多次向周廷儒挤眉弄眼,周廷儒视而不见,不愿主动站出来为他解忧。崇祯皇帝觉得这个会再开下去毫无意义,便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马绍愉心怀万般忐忑的心情,一身便装悄然回京。当然,他对北京近来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马绍愉认为,他促成和谈,为明政府北部罢兵立下首功,绝对能升官发财。但他是陈新甲提拔起来的,属于陈新甲的人。这么大的功劳,他不能独占,要让给陈新甲。这是做下属的最基本要求。
因此,马绍愉没有直接去崇祯皇帝那里报到,而是把和谈过程写成了一个详细的报告,准备亲自交给陈新甲,再由陈新甲转呈崇祯皇帝。这样,既符合官场程序,也符合下属之道。
马绍愉兴冲冲地来到陈新甲家。由于万事皆保密,陈新甲事先不知道马绍愉回京,外出了。马绍愉在客厅里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陈新甲。
实在没办法,马绍愉只好将谈判报告放在陈新甲的书桌上,回家等候奖赏。
陈新甲入仕以后,一直重关系轻业务。这也不能怪他,在大明官场上,关系比什么都重要,条子比正式公文好使,面子比命令管用。不论办什么事,不论给谁办事,哪怕是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公事公办基本办不成。
所以,陈新甲一直注重培养关系,疏于业务。他把自己应该负责业务,全部交与信得过的秘书处理。
当然,陈新甲的秘书自然是奴才而非人才,因为奴才执行能力强,听话又没有自己的想法,主人要怎么办就怎么办,不问原因不管结果。
不用大脑工作的兵部尚书秘书,每天按惯性工作。这天他将陈新甲办公桌上的材料,连看都不看,视为每日例行的公文,交与塘报官传抄给各个行政衙门。这些公文中,就包括马绍愉呈递给陈新甲的绝密级谈判报告。
马绍愉在报告中绘声绘色地写道:
绍愉这次奉命赴沈谈判,深知责任重大,因此在谈判桌上,抱着赴死的决心,与皇太极据理力争。他们开始开出停战的条件是:每年我国支付他们30万两黄金、200万两白银。我坚持只能支付1万两黄金、100万两白银。皇太极不接受,要我们每年支付他们10万黄金、200万两白银,态度异常坚决,不容更改,否则继续发兵,并叫嚣道,如果我们不答应,我国每年损失将不止这个数。我不为其疯狂所动,耐心地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两国交兵,损失是相互的。我们作为天朝大国,能接受此等条件,仅仅是出于两国百姓不受战争屠戮考虑,而非惧怕打仗。最后,他们不得不接受我们提出的条件:明政府每年赠送清政府1万两黄金、100万两白银;清政府每年赠送明政府1000斤人参,1000张貂皮。
兵部的塘报官不管内容,只负责传抄转送。结果,传说中的明、清政府秘密和谈,在一夜之间,就被公之于众,满朝文武皆知。
这份秘密报告,犹如一颗原子弹在北京城爆炸,让向来代表正统、正义、正确、以天朝大国臣民自居的人感到无比的耻辱、愤怒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