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多尔衮在战场上谎报军功,吴拜隐而不报,并没有让皇太极对多尔衮放松警惕。这次多尔衮到前线接任,皇太极就派出亲信随其一起到锦州清军大营,把多尔衮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录在案。
皇太极得知多尔衮擅自撤兵30里、私遣将士回家、导致明军把粮草运进锦州城内的消息后,勃然大怒。
皇太极曾经多次对多尔衮强调过,包围锦州城,一定要由远及近,逐渐缩小包围圈,最后直逼城下,给祖大寿足够的震慑力。在里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迫使绝望中的祖大寿,像大凌河城战役那样,无条件地献城投降。
多尔衮不但把皇太极的指示当作耳旁风,还带头违抗军令,让皇太极肝火炙烈。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他如何欣赏、信任多尔衮,多尔衮对他多么重要,他也无法做到压下不究。因为多尔衮的行为,已经触及了皇太极为臣子构架的高压线。
皇太极决定把多尔衮树为反面典型,拿他身边最大的红人开刀,在清军中发动一次“整风运动”,彻底整治一下清政府里居功自傲、不把领导垂训当回事儿的那群人。
此刻,驻兵换防时间到了。皇太极便命甲喇章京车尔布等人到锦州传达他的最高指示,要求多尔衮与其麾下将士开会商议,如何解释违令撤营、私自遣人回家、纵敌运粮一事,并要求此次有严重违令行为的决策者、参与者相互揭发,同时按个人罪行轻重,拟出罪状报告。
多尔衮等人,并没有把这件事儿当回事儿,认为皇太极不过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口头批评一下也就算了。会,确实是开了,不过是大家统一了口径,找了许多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为这次违令行为做无罪辩护的准备。
济尔哈朗前去接替多尔衮,皇太极自然要叮嘱一番,并针对多尔衮违反作战纪律一事,征求济尔哈朗的意见。
济尔哈朗平时对多尔衮有意见吗?有,而且还不小。但是,济尔哈朗更清楚多尔衮在皇太极心目中的位置。多尔衮的违纪行为,确实触怒了皇太极,皇太极也必然要严惩多尔衮,但不会处死他。因为在清政府里,多尔衮的位置无可替代。日后,只要多尔衮知错就改,好好表现,睿亲王、吏部一把手的位子依然是他的。
最关键的是,这次违纪官员中,还涉及皇太极的儿子豪格。
因此,济尔哈朗对于自己这个政敌,并没有落井下石,只是说不了解这3个月前线发生了什么情况,不知道多尔衮为什么要这样做,建议皇太极派人详细调查之后,按律处置。
其实,皇太极早就想好了如何处理多尔衮,只是担心济尔哈朗也不严格执行他的命令,敲山震虎,提醒济尔哈朗好好办差,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皇太极又派兵部参政超哈尔、谭拜给多尔衮传去一道命令,命其率军在辽河舍利塔驻营,好好反省,听候处置。
多尔衮率领从前线撤下来的将士,在舍利塔安顿好之后,向皇太极做了汇报。
皇太极得知多尔衮等人到了舍利塔,立即命内院大学士范文程、希福、刚林等人成立调查组,前去传达皇太极的指示,找主要责任人分别谈话,调查多尔衮等人的违令原因和经过。
调查组赶到舍利塔之后,把前线主要负责人召集在一起,代表皇太极分别与他们进行单独谈话。
范文程、希福和刚林3人,首先向多尔衮传达了皇太极的训斥。
范文程对多尔衮说:“睿亲王,我们奉命前来,仅代表皇上向你问话。我们只负责转述,内容不代表我们当中任何人的意见,希望睿亲王予以配合,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办差的。如有不当之处,还希望您多多体谅。”
多尔衮微微一笑,说:“我们同朝为官,虽职责不同,但都是为实现强国富民而努力工作。即使我们以前有什么矛盾,那也是工作上的矛盾,因事不因人,彼此不存在私人恩怨。现在明军大兵压境,妄夺我领土,掠我百姓。我们这些当兵的,常年征战在外,各有各的苦衷。有些事情,我们要实事求是,不能听信小人妄言轻易下结论。我也恳请诸位,在皇上面前如实转述我们的谈话内容,这是事关大清国利益、自己前途的事,我们彼此一定要慎之又慎才是!”
多尔衮根本没把自己当罪犯看待,话里话外提醒这些代表,你们代表皇太极可以,但不能代表某个小圈子公报私仇。
范文程当然知道多尔衮在清政府里的位置、在皇太极心目中的分量。现在兄弟俩的矛盾,基本上属于小圈子内的矛盾,外人只能冷眼旁观,不能围观起哄。一旦等兄弟俩和好如初,现在为谁说话都不会有好下场。
范文程一字不差、一字不落地转述皇太极对多尔衮的质问。
“睿亲王,朕对你的欣赏、信任程度,超过爱新觉罗家族中的任何子弟,单独赏赐你上等俊马、高档衣服、金银财宝、美味佳肴不计其数。朕之所以对你如此宠爱,是因为你国家利益至上,大局观强、责任心重,能力突出,最主要的是时时、处处恪守朕命,不打折扣地执行到位。
“现在锦州城下,我军与明军处于僵持阶段,决定胜败的紧要之时,你为什么把我的叮嘱当做耳旁风,私自离城远驻遣兵回家,置军国大计于不顾?如此辜负朕的信任、人民的委托,叫朕以后如何信任你?”
多尔衮根本没把这3个手无缚鸡之力、靠耍嘴皮子斗心眼谋生的文人放在眼里,他听到这里,面露不悦之色,说:“我不想追究谁在皇上面前告我黑状,因为我觉得告状之人是如此的幼稚,根本不懂用兵常识,更不了解前线真的实际情况。我军不计人力财力,蜂屯锦州城下半年有余,目的就是拔掉阻止我军入关的要塞。这一点,从将帅到士卒,不用解释也非常清楚。半年来,祖大寿龟缩不出,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诱其出城将其消灭,怎么可能任其自由出入搬运粮草呢?这是傻子都明白的问题!
“明军将领被我大军吓破苦胆,根本不敢与我军交战,我军又不能攻城,只能在城外苦候。现在天寒地冻,又无仗可打;年关将至,将士思家心切,厌战情绪四处蔓延。将士士气的高低,决定战争的胜败。一旦明军与我军决战,以士气如此低落的疲惫之师迎战,我们有多大的胜算?作为前线总指挥,我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在保证我军战之能胜、战斗力维持在一定水平上,我允许将士分批次回家调整身心、整顿盔甲,喂养马匹,也是为了更好地战斗。事实结果证明,这样做对我军的战局并没有影响!”
范文程、希福和刚林3人,对多尔衮的分辨不置可否,而是把他的话全部记录在案。
3人找豪格谈话,豪格的态度与多尔衮差不多,并不认为他有什么过错。
范文程向豪格转述皇太极的质问。
“萧亲王豪格,你协助睿亲王带兵驻锦,并与他共在一营,明明知道他决策失误,你为什么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听之任之?”
豪格与多尔衮早已统一了口径,对撤营30里、遣兵回沈的说法大同小异。
3人又把阿巴泰、杜度、硕托找来,代表皇太极问话。
“你们3人,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怎么对睿亲王这个影响战局走势的荒唐决定漠不关心?睿亲王说是你们就跟着说是,说非你们就跟着说非。你们对于大清国的利益,还不如路人;对于皇上的叮嘱,犹如越人对秦人喊话。你们怎么就一点主人翁责任感都没有呢?还有硕托,你多次获罪,朕都采取宽大处理,可你只惦记自己的小利益,打自己的小算盘,从不考虑尽忠报国!”
阿巴泰、杜度、硕托听完圣训,也找了很多借口,说了一些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范文程、刚林、希福3人,这次只做传声筒不做裁判,调查完毕之后,立即带着谈话记录返回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