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和某人交换想法和情感，必须提供自己已经亲身经历过的东西，”导演开始说道，“正常情况下，生活会提供这些东西。这些素材取自周遭的环境，并随着我们阅历增加而增加。

“在剧场中，情形却不相同，这表现了一个新的难题。我们需要使用戏剧家创造的情感和想法。消化这些精神材料，比采用好的剧场表演方式，展现不存在之物的外在形式更为困难。

“与对手真实的交流，比只是展现交流的外在形式要困难得多。演员喜欢遵循最省力的方式，因此他们很乐意使用常见的模仿代替真实的交流。

“这个问题值得考虑，因为我想让你们理解、看到并感受在交流想法和情感时向观众最有可能发出的内容。”

这时，导演登上舞台，使用惊人的舞台技巧，表演了一个完整剧目。他开始背诵一些诗，但是他发音过快，我们甚至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现在和你们的交流怎样？”他问道。

我们不敢批评他，所以他自己进行了回答。“根本就没什么交流，”他说道，“我含糊不清地说些话，把它们像撒豌豆似的丢出去，自己甚至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是与观众交流中提供的第一种材料子虚乌有的内容。演员对台词本身或台词的含义不加理解，他们只关注产生的效果。”

然后，他宣布将表演《费加罗》最后一幕的一段独白。这次，他的表演动作迷人、语调变化多样、笑声富有魅力、措辞精准、声音醉人。我们差点儿热烈鼓掌，因为他的表演很精彩。但是，我们对独白的内容却不了解，因为我们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现在告诉我，这次我与你们的交流怎样？”他再次问道。我们同样无法作答。

“我在角色中表现自己，”托尔佐夫答道，“我用费加罗的独白、台词、动作和其他相关的东西表现自己。我并没有表现角色本身，而是在角色中表现我自己的特点：我的言谈举止、性情、技巧，唯独没有感情。

“对于具有外在表现才能的人，我刚才所做的并不难实现。让你的声音回响，让舌头发出清晰的词语，让姿态柔美，整个效果就很宜人。刚才我的表演就像咖啡馆里的歌女，不断注视你们，看我的表演效果怎样。我像在做生意，而你们是买家。

“这是第二种应尽量避免的表演，但是这种表现方式被广泛采用，并大受欢迎。”

他继续举第三个例子。

“你们已经看了我刚才表现自己。现在，我将按照作者的意思，表演一个角色，但这不意味着我会演活这个角色。这个表演的重点不在我的情感，而在形式、语言、外部表情、手势和动作。我并不塑造该角色。我只是以外在形式将其展现出来。”

他表演了一场戏，里面有一位身居要职的将军偶然发现自己独自在家，无所事事。因为无聊，他将椅子列队，像在行进的士兵。然后，他将桌上的东西整理干净。随后，他想到一些相当有趣的事情；他突然看到一叠商务信函，他看也没看，随便签了几封，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然后开始重复无聊的活动。

与此同时，他还在极为清晰地念出独白的内容：位高权重者高尚无比，其他人都愚昧无知。他念独白时冷漠、刻板，只表演出角色的外在形式，但并不试着沉浸其中。在一些地方，他使用技巧清晰地说出台词，在其他地方，他更注重姿态、手势，或强调角色人物特点的某些细节。同时，他还斜眼看着观众，观察效果。当需要停顿时，他就停顿，正像一般的演员第五百次表演一个准备好的角色一样。他就像一部留声机或电影放映机，不断重复同一部影片。

“现在，”他继续说道，“只剩下展示在舞台的演员和观众之间交流的正确方法和方式了。

“你们已经看见我展示很多次了。你们知道，我总是尽量与我的对手保持直接地交流，向他传达我自己和所扮演角色的情感。演员本身与角色的融合就会自然发生。

“现在，我会对你们进行测试。你和对手之间出现不正确的交流时，我会通过响铃告知。不正确是指你和对象没有直接交流，你在炫耀自己或自己的角色，或者你在机械地重复台词。此类错误都会响铃。

“记住，仅有三种情况，表示我默认赞同：

（1）在舞台上与对象直接交流，与观众间接交流。

（2）自我交流。

（3）与不存在或想象的对象交流。”

然后测试开始。

保罗和我都认为我们演得很好，但是令人惊讶的是，铃铛频繁响起。

其他人也按照相同方式接受测试。最后轮到格里沙和桑娅。我们以为导演会不断响铃，但是他鸣铃的次数比预期的少多了。

当我们问他原因时，他解释道：

“这仅仅意味着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其实领悟错了；而那些被批评的，反而能证明彼此建立了正确的交流。在所有情况中，其实都是比例问题。但是，结论是并没有完全正确或错误的交流。演员的表演是复杂的，好坏混杂在一起。

“如果你进行分析，你会将结果按比例进行分配，允许演员一部分与对手交流，一部分与观众交流，一部分展现角色，一部分炫耀自我。这些百分比彼此之间的关系决定演员实现交流的准确程度。一些演员在与对手交流的方面得分更高，一些演员在与想象的对象或自身的交流方面得分更高。这些都接近理想的交流。

“在不好的方面，一些主体和客体之间的交流类型好于其他类型。比如，客观地展现角色的心理方式，比展现自我或进行机械表演更好。

“组合类型无穷无尽。因此，最好做到以下方面：（1）发现舞台上的真正对象，与之进行有效交流；（2）识别错误的对象和错误的交流，并尽量避免。最重要的是，特别留意你与他人交流所依据的精神材料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