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导演说,“我回到了我过去经常度假的乡村,这是很多年以后第一次回去。我住的房子离火车站有一段距离。有一条近路通到那里,只不过中途要穿过一道峡谷,经过几只蜂窝和一片树林。过去我经常走这条抄近的小路,以至于都踩出了一条硬路。后来很多年都没再回去,这条路上就长满了很深的杂草。这个夏天,我又开始在这条小路上穿梭。一开始要找到这条路很不容易,我经常迷失方向又走出来回到大公路上,由于车辆众多交通繁忙,大公路上布满了车辙和各种坑坑洼洼。有时候一不小心,我连方向都搞反了,反而离车站越来越远。所以我不得不重新折返回来再找那条小路。通过从前的记忆,我找到了熟悉的路标、大树、树桩、道上的一个个上下坡,等等。这些回忆都慢慢清晰起来指引着我去寻找那条抄近的小路。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线,又可以沿着它在去车站的路上来来回回了。由于我经常要进城,所以几乎每天都要走这条抄近的小路,很快它又被我踩成一条明显的硬路了。
“在最近的几次课上,通过‘烧钱’的练习,我们已经大概勾勒出了一条肢体动作的线路。这和我踩出的那条乡间小路有些相似。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我们需要在舞台上把这条路完全地再踩实些。
“对于你们来说,在通往表演的路上也长满了杂草,只是这些杂草是你们的坏习惯而已,你们每走一步,它们都可能使你们偏离正确的方向、误入歧途,导致你们走上满是车辙和坑坑洼洼的程式化的机械表演的大路上去。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你们必须像我一样通过一系列的肢体动作练习,建立起正确的方向。而且你们必须把这条路踩实,直到你们已经把饰演角色的正确道路永久固定下来为止。现在大家走到舞台上去,再重新练习几次我们上次所做的那些细小的肢体动作。
“大家注意,只做肢体动作练习,要在身体上找到真实的感觉,你们的肢体动作要让人信服!别无其他了!”
我们把整出戏从头到尾都练习了一遍。
“这样把一整套肢体动作都连贯起来做,中间没有任何打断,你们有什么新的感受吗?”托尔佐夫问道,“如果你们按照剧情的内在要求表演的话,那么这些各自独立的瞬间就会不停地汇成更大的片段,并且创作出连续不断的真实感来。
“大家把这个练习整个从头到尾练习几遍,只做肢体动作,检验一下看看是不是我说的这个道理。”
我们按照导演的要求重新练习了几遍,确实感觉到这些细节片段与整个连续的剧情都吻合上了。每重复一次,整体的连贯性就变得更强,表演也随着不断发展的剧情向前推进。
随着我们不断地重复练习,我一直不停地犯同一个错误,我认为应该详细描述一下这个错误。每次我离场走下舞台后,就停止了表演。结果就是我的肢体动作的逻辑连贯性被打断了,但这不应该被打断的。不管是在舞台上还是在边厢里,演员都不应该在塑造角色的连续生活中出现这种中断。这种中断会引起表演过程中出现空档。反过来,演员会在这些空档时间里,产生和角色不相关的想法和感情。
“如果下了舞台,你不习惯自顾自地继续表演的话,”导演说,“那么至少让你的思想停留在如果你正饰演的角色处在类似的情况下将要做的事情上。这样会帮助你把思想停留在角色上。”
之后,我们把练习做了一些修正,然后又从头到尾整体练习了几遍后,导演问我:“在这个练习里,当表演这一长串连续的单独瞬间时,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建立起肢体动作上的真实感,并且已经形成了稳定且持久的习惯呢?
“在我们的戏剧术语里,我们称这种连续的动作行为为‘肢体生活’。正如你们大家所看到的,它是在内心真实感的推动下,由演员表演的令人信服的鲜活的肢体动作组成。角色的‘肢体生活’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它占据所要塑造角色的一半内容,虽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