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理论已经讲得足够多了,”今天上课时,导演说,“让我们把一些理论付诸实践吧!”于是,他叫我和瓦尼亚到舞台上表演“烧钱”的那个练习。“你们没有把这个练习表演到位,因为,一开始,你们太急于想让观众相信我所编造的所有可怕的情节了。但是千万不要立刻和盘托出,要一步一步地进行,每一步都要做到真实,每一个肢体动作都要尽可能做到扎实。

“我既不会给你们真钱也不会给你们假币。空手无实物的表演会迫使你们回想起更多的细节,而且还能更好地为后面的表演打好基础,使表演更加连贯流畅。如果每一个细小的辅助动作都能表演得很真实的话,那么整个表演就能恰当地展开了。”

我开始数那些并不存在的钞票了。

“你这么数,让我难以相信。”当我刚要伸手去拿钱,托尔佐夫就阻止我说。

“为什么您会不相信呢?”

“你刚才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你要拿的东西。”

我刚才看过那一摞摞虚构的钱,只是什么都看不到,就只把胳膊伸了出去,接着又收了回来。

“如果只是为了看起来像的话,那么你或许可以把你的手指捏在一起,那样看起来钱就不会从手里掉出来了。不要把钱一甩扔下来,要把它们放下。而且谁会那样解捆儿呢?先要找到线头。不,不是那样。不可能这么突然地就把捆儿解开了。这些线头都被系得很仔细,所以才不会松开。因此想要解开它们并不容易!这才像样,”他最后满意地说,“现在先数数百元的票子,通常是十张一捆。哎呀,我的天哪!你数得也太快了!即便是最熟练的收银员,也不能像你这样快地数这些皱巴巴、脏兮兮的旧钞票!

“现在你们明白,在舞台上现实的细节要把握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让人们对我们的肢体表演的真实性信服了吧!”

然后导演接着指导我的肢体表演,他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一个瞬间接一个瞬间地指导纠正,直到我能连贯地完成整套动作。

我一边数着那些并不存在的钞票,一边回忆着在现实生活中数钱的确切手法和顺序。不料,导演刚刚教我的所有合乎逻辑的细节动作在我开始空手数虚构的钞票时就完全变了样。动动手指做样子是一回事;在想象的视野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摞摞脏兮兮、皱巴巴的钞票,并一张一张地数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直到我对自己的肢体动作的真实感信服了之后,我在舞台上才感到完全放松下来。

紧接着,我发现我有一些即兴创作的小灵感突然随之产生了。我很小心地卷起捆钱的绳子把它放到桌子上钞票摞的旁边。这个小动作激发了我,使我有了更多即兴创作。例如,在我准备数一摞一摞的钞票之前,我先在桌子上啪啪地理几下,以便让它们更整齐好数。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完整、全面、合乎情理的肢体动作。它可以让演员的整个身体都真实地投入其中。”托尔佐夫总结说道,于是这一天的课也要以此接近尾声了。但是格里沙还想继续讨论下去。

“这种无实物做出来的肢体动作怎么能叫作真实的表演呢?”

保罗也表示赞同,他坚持说处理真实存在的物质的动作和处理想象中的目标对象的动作应该属于两种不同的类型。

“就拿喝水为例来说吧,”他说,“会发生一整套涉及真实的肢体和身体器官的活动:水喝到嘴里,舌头品尝到水的味道,水滑过舌面,然后咽下水。”

“确实如此!”导演打断了他说,“即便没有水,你还是要把所有这些小的细节动作都重复做出来,否则就不能算是喝水了。”

“但是当嘴巴里什么都没有时,怎样才能重复做出这套动作呢?”格里沙追问道。

“咽口水,或空气啊!这有什么不同吗?”托尔佐夫反问道,“你愿意坚持说喝水和喝酒不是同一件事,这个我同意,它们之间是有区别的。即便如此,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我们所做的这些肢体动作都是相当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