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导演继续用灯光来说明舞台上注意力关注对象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他说，“我们用来训练注意力的对象都是以光点的形式出现的。现在我打算给你们展示注意力圈。它由一个完整的区域组成，在范围上可大可小，其中包括一系列独立的对象点。我们的眼神可以在这些点上来回移动流转，但是不能超出这个注意力圈所划定的范围。”

练习开始了，灯全关了，四处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我座位旁边桌子上一盏大的台灯亮了起来。在灯罩的聚拢下，灯光在我的头上和手上投射了一个圆形的亮圈，桌子的中间也是一片光亮，在那里有很多小东西。这些小东西闪耀着反射出各种不同颜色的光芒。舞台的其他地方和观众席都被吞没在黑暗中了。

“桌子上被照亮的地方，”导演说道，“显出了一个小的注意力圈。你自己，准确点来说是被灯光投射到的你的头和手，是这个注意力圈的中心。”

灯光投射到我身上的效果就像魔法一样神奇。桌子上的所有小摆件也都自然而然轻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处在光圈之中，四周是一片黑暗，有一种完全与世隔绝的感觉。我甚至感到比在我自己的房间里还要轻松自在。

在光圈这么小的一个范围内，你可以用你最集中的注意力观察各种各样的物体，观察它们最细微错综的细节，还可以进行更为复杂的行为，比如感知到藏在深处的情感和思绪。显然，导演看出了我的心思，因为他走到舞台边上，对我说：“马上做笔记，记录下你的感受；这就是所谓的‘当众的孤独’。你是当众的，因为我们都在这儿。你感到孤独是因为你被一个小注意力圈同我们分开了。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在数以千计的观众面前，你可以一直把自己圈定在这个圈子里，就像蜗牛缩在它的壳里一样。”

停顿了一会儿，导演宣布现在他将向我们展示一个稍大一些的注意力圈。四周一片漆黑。然后聚光灯照亮了一片相当大的区域，在这片区域里有一组家具，包括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椅子上面还坐着几个学生，角落处有一架钢琴、壁炉和壁炉前的一把大扶手椅。我发现自己处在这个光圈的中心了。当然，我们不能一下子看到光圈内的所有东西，而是要一点儿一点儿地、一个物件一个物件地逐步观察这片区域。光圈范围内的每一个物体都成了一个独立的点。

最大的不足之处就是照亮的面积扩大之后，光圈以外的物体也会反射出一半的光来，因此黑暗之墙就好像不是那么不可穿透了。

“现在，你们看到的是大注意力圈，”导演继续说道。整个卧室都被光照亮了。其他房间还是一片漆黑，但是很快，这些房间里的台灯也被打开了，导演指着说：“这就是最大注意力圈。它的范围取决于你们视力的好坏。在这里，就是这个房间里，我已经把光照面积尽可能地扩大了。但是，如果我们站在沙滩上或者平原上，这个注意力圈的大小就只能由地平线来确定了。而在舞台上，距离感是由幕布背景来完成的。

“现在，让我们再来试试你们刚才做的练习，不过这次我们会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我们都围着那张大桌子在舞台上坐了下来，那个大灯开着。我刚好又坐在了几分钟之前的那个位置上，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当众的孤独”的地方。现在我们被要求只在心里自己画出注意力圈的轮廓，在灯光大亮的情况下重新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我们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导演给我们解释了原因。

“当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一个亮点的时候，”他说，“在光点内的所有物体都吸引了你们的注意力，因为光点外的一切都是看不到的，对你们没有吸引力。这样一个光圈的轮廓很清晰，四周的黑暗也很浓重，所以你们没有想去打破这种界限的冲动。

“当灯亮得多了，你们所遇到的问题就完全不同了。因为这个光圈没有了明显的轮廓，你们就得靠自己在心理上预设出这样一个范围来，而且还不能让自己看到这个范围之外去。现在你们的注意力必须要代替灯光，尽管在灯光的范围之外有各种各样可以看到的东西在吸引着你们，也要把自己限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因此，既然有亮点和无亮点的情况完全不同，那么这种维持注意力范围的方法就必须改变。”

然后，导演通过房间里的几个物品勾勒出给定范围来。

比如，这张圆桌勾勒出一个圆圈，是最小圈；舞台另一部分有一块地毯，比这张圆桌的面积大点儿，算是中圈；房间里最大的那块地毯算是大圈。

“现在，让我们把整个公寓房间算作最大圈。”导演说。

到此为止，曾经帮助过我集中注意力的所有一切东西都失效了，我感到非常力不从心。

为了鼓励我们，导演说：“时间和耐心会教会你们如何使用我刚刚推荐给你们的方法。不要忘记这个方法，并且我会向你们展示一种技术手段来帮助你们管理自己的注意力。随着光圈不断变大，你们注意力的范围也必定在扩大。然而，这个范围只能不断增大到你们的注意力能控制的、一个虚拟的界限之内。一旦你们能控制的范围边界开始变得摇摆不稳，你们必然会迅速退到更小的、你们的视觉注意力可控的范围内。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常常会遇到麻烦。你们的注意力会溜走分散到空间的各处去。你们必须重新把它集中起来，尽快引导它到一个单独的点或物体上，比如说，集中到那盏台灯上来。它似乎会不像周围一片黑暗时那么明亮，不过它依旧能抓住你们的注意力。

“当你们建立起这个注意力点之后，就以这盏灯为中心，在周围圈出一个小圈。然后再把这个小圈扩展成一个中圈，里面还包含几个小圈。因为没有中心点，这些小圈都不会强烈地吸引你们的注意力。如果你们一定要这样的一个点，那么选择一个新的目标物体，以它为中心，再圈出一个小圈。同样的方法也适用于中圈。”

但是每次我们注意力的范围扩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就控制不住它了。每次我们尝试失败了，导演就鼓励我们重新来做。

过了一段时间，导演继续将练习推进到下一个阶段。

“你们注意到了吗？”导演说，“到目前为止，你们一直处在这个圈的中心。但是，有时你们可以发现自己处在这个圈外。例如——

“灯突然全关上了，四周变成了一片黑暗；然后，隔壁房间里的一盏吊灯亮了，在白色的餐桌布和盘子上投射了一个光点。

“现在你们超出了你们注意力小圈的界限。你们的角色是被动的，是作为一个观察者的身份。随着光圈不断扩大，客厅里被照亮的区域也不断增大，你们的注意力圈也变得越来越大了，你们观察的范围也以相同的比率在扩大。你们还可以把选择注意力点的方法应用到你们之外的注意力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