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选一个物体,”今天当我们在拉开幕布的舞台上坐定之后,导演对我们说,“假设你选择了那边的那块绣花布,因为它的设计十分引人注目。”

我们开始非常仔细地观看这块布,但是导演打断了我们说:“这不是在看,而是盯着。”

我们试着放松点来看,但是导演还是觉得我们不是在看我们所看到的东西。

“再专注些。”他命令道。

我们都向前探了探身子。

“仍然是在机械地盯着,”导演坚持说,“注意力还是不够集中。”

我们皱起了眉头,在我看来,大家已经非常专注了。

“专注和显得专注是两码事,”他说道,“你们自己检视一下,弄明白哪种看是在真正地看,哪种只是在模仿着看。”

大家努力检视了一番后,最终又安静了下来,尽量不瞪着眼睛看那块绣花布了。

突然,导演大笑了起来,转向我说:“要是我能给你刚才的样子拍张照片就好了!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人类能把自己扭曲成如此可笑的样子。怎么说呢,你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只是看一些东西,你有必要那么用力吗?少用一点儿力,再少一点儿!放松,再放松!——是这个东西太吸引你了,以至于你必须得向前探着身子看?向后靠!再往后靠靠!”

最终,我在他的指导下,没有那么紧张了。他对我所做的这点小小的改变,使我有了莫大的不同。没有人能够理解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除非他曾经站在拉开幕布的舞台上,肌肉紧张到不会走路。

“喋喋不休的嘴巴或机械移动的手脚都不能代替传神的眼睛。演员看到并观察一个物品的眼神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观众也顺着演员的眼神看到了自己应该看到的东西。相反,空洞的眼神就使观众的注意力游离到了舞台之外的地方去了。”

讲到这里,导演又用电灯举例说明:“我已经向你们展示了一系列我们生活中的物体。你们已经用演员在舞台上应该看到它们的方式看到了这些物体。现在,我将向你们展示演员绝不应该但却几乎总是那样看物体的方式,还将给你们展示在舞台上几乎总是吸引演员注意力的东西。”

所有的灯又都关上了,我们看到黑暗中少量的几个灯泡在周围一闪一闪地亮着。它们时而在舞台上闪烁,时而又闪烁在观众席上。突然,灯光都消失了,一束强光从正厅前排的一个座位上方射了过来。

“那是什么?”黑暗中有人问道。

“那是苛刻的戏剧评论家,”导演说道,“一开幕他就进来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

少量的几个小灯泡又开始闪烁了,然后灯光又都消失了,接着一道强光再次出现了,这次是从正厅前排导演座位上方打过来的。

这道强光一消失,舞台上就出现了一盏昏暗、微弱的小灯。“那个,”他带着讽刺的口吻说道,“是可怜的演对手戏的演员,她的对手几乎注意不到她。”

之后,少量的几个小灯泡又都在四周闪烁起来,那个大灯也时而亮起来时而暗下去,有时它们步调一致,有时又各自明灭——简直是一出灯光的狂欢。这一切让我想起了正式演出《奥赛罗》时的情景,当我的注意力被分散到剧场的各处之时,只是很偶然的几个瞬间,我能够把注意力集中到附近的物体上面。

“现在,清楚了吗?”导演问道,“演员应该把关注的对象放在舞台上、剧作中、角色上和布景上。这是你们大家必须解决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