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学术着作,不少人脑子里总多少有一点神秘感,似乎那都是一些学识渊博的专家、学者才能问津的高深莫测的东西,一般文化水平的人是看不懂、也不需要看得懂的。极端一点的甚至认为:越是学术性强的着作就越要少让人看得懂,越是看不懂的着作学术性就越强。总而言之,“曲高和寡”,学术着作很少人看得懂,完全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觉得,现在是动摇这种“天经地义”,打破笼罩在“学术着作”上空的神秘感的时候了。社会主义的学术文化事业应该是由最广泛的人民群众参加的事业,任何学术着作,都要以能为最广大的读者看得懂为光荣,而不要孤芳自赏,似乎读者面窄倒值得骄傲。有的学术性刊物,读者面总是那么狭窄的几万人甚至几千人,这数字比起十亿人口的总数是多么少!但听说有关同志还心安理得地说什么:“我们就是这样子。这是我们的特色。”这不能不叫人感到吃惊。还有一些学术理论着作,特别是某些翻译着作,那句子的诘曲聱牙,意思的难懂,实在无异于传说中的“天书”,即使颇有水平的同志去读,也需要硬着头皮啃上好多遍才能摸到一点头绪,至于“读书的乐趣”根本就谈不上了。这对于作者和读者,无疑都是十分遗憾的事情。
学术着作能否写得通俗?答复是肯定的。在我国现代史上,鲁迅的《门外文谈》、朱自清的《经典常谈》、艾思奇的《大众哲学》,柳浞的《街头讲话》等等,可以算得上是学术着作吧,它们是多么通俗易懂,多么生动有趣啊!一点也没有某些学术着作的神秘化外衣和吓人的腔调。当初鲁迅他们能做到的事情,难道我们今天反而做不到了吗?关键恐怕还在于我们是否心中有最广大的群众。鲁迅曾说过:“为了大众,力求易懂,也正是前进的艺术家正确的努力。”他虽是针对美术说的,但也是对一切着作的希望。伟大的爱国者、出版事业模范邹韬奋同志也曾恳切地呼吁:“极力使专门的学术通俗化,实在是专家对于大众教育应负的责任。”“我们要极力使我们的文化工作能影响到大多数人”。如果我们心目中有了大多数的“欠众”,就不会为自己的着作只有小小的“读者群”而沾沾自喜吧!
据说,有的大学也不承认通俗着作的价值,通俗着作不能作为评级的依据。这其实是一种误解,或者说是偏见。其实,通俗着作并不易写,甚至比某些高深的“学术着作”还要更难一些。昔人曾有四句话说道:“深入浅出是通俗,浅入浅出最庸俗;深入深出犹可说,浅入深出最可恶。”就认为深入浅出乃是文章的四种境界中最高的一种,这是很有道理的。凡是编过几本书的同志也一定深有体会:编写出真正好的通俗读物实在是“吃力”而不容易“讨好”呀。因此,希望出版部门的编辑同志,首先能破除那种轻视通俗读物的旧习俗和偏见,对每一部稿子都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再通俗一点如何?
(1982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