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吴士余
我最初是在报上“认识”他的。60年代末、70年代初,《人民日报》等报纸上,不时可以看到署名“上海电化厂吴士余”的“小豆腐干”文章,大多谈的是文艺技巧方面的话题,文字短小活泼,不时透出新鲜的见解。在那种“突出政治”、对艺术技巧讳莫如深的时代,它们像水泥路面缝隙里的小草,显得可怜,但毕竟显示了一点春意。
也许是心有同好吧,从此对他比较地注意了。“工厂里的作文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我常常这样想,并在脑子里勾画着他的形象。及至1980年他调到出版社来工作时,我们才有机会见面,曾经反复勾画他的形象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了:中等个子,略胖,四方脸,似乎总漾着微笑。果然,不像个厂里的“老师傅”。但没想到他竟这样“年轻”(虽然当时他也已届不惑之年,但据时下的标准,还是年轻的)!
他走到文学评论领域,可说是一场历史误会的结果。他原本喜欢机械,高中毕业时预定是被推荐到某大学飞机专业的,可是,由于“三年自然灾害”,这一专业压缩,希望落空了。从此他自学自立,工作之余,学习化工机械,拿到了大专文凭。但“文革”又开始了,文凭同技术都在“打倒”之列。苦闷之中,他开始广泛涉猎中外文学名着。工厂在郊区,平时他不回家,有的是时间,渐渐地由涉猎而爱好,由用眼到动手了。然而,在那些年头,他“文运”不佳,便埋头读书记笔记,据说他摘录了大约两百万字的材料。这些文字,经过他脑子中的“计算机”处理,构成了他学业的坚实基础。以后的学习和写作,又使这基础不断拓宽、增高,加厚……他一开始就目标明确:把小说艺术作为自己终生研究的课题。除了编辑的本职工作之外,业余时间基本上是“目不旁务”,紧盯住这一课题不放。几年中间,他自我感觉是经历了一种“蜕皮”和“升华”的快乐。最初,他从表层研究人手,把中国近两千年的小说历史初步摸了一下,就共同性的艺术问题写出了一系列的论文,现已结集为《古典小说艺术琐谈》,即将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接着,在此基础上,他又以《水浒》为突破口,向纵深开掘,写出了17万字的《〈水浒〉艺术探微》(重庆出版社即出),多有创见,好几篇文章已被收入中华书局编的《1949——1984年〈水浒〉论文选》之中。现在,他已跨上第三个阶梯,试图用新的方式,其中包括中外小说比较的方式,把中国小说艺术从纵横两方面都置于一个系统、一种整体中来研究,写出了《论“系列形象”》、《〈水浒〉与〈堂·吉诃德〉》、《微型小说艺术形象比较》等一系列颇有影响的论文,即将结集为《小说形象面面观》、《吴士余文艺论集》,分别由四川文艺和展望出版社出版。加上他的第一本集子《野草集》,略约估计一下,他的总产量已超过100万字。对于一个业余作者来说,不能不说是巨大的成绩了。
(《文汇读书周报》1985年11月30日,署名:群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