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小档案
年代:北宋(公元960—1127年)
尺寸:纵28.3厘米,横306.3厘米
材质:纸本
馆藏地:吉林省博物院
供图:吉林省博物院
主讲人:郭爱妮
您好,今天为您介绍的文物是清宫散佚的数十件珍贵书画之一,苏东坡传世书法作品中字数最多的一件,其赋文之美、书法之精已臻于化境,是吉林省博物院最有分量的书画藏品。
苏轼《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二赋》卷,为白麻纸七纸接装,纵28.3厘米,横306.3厘米。《洞庭春色赋》行书32行,287字;《中山松醪赋》行书35行,312字;又有自题10行,85字,前后总计684字,正文字大与古铜钱相若。
作者在正文后的一段自题中,介绍了此卷名称的由来和书写的原委。我们可以得知,《洞庭春色赋》一文创作于1091年—1092年期间,当时苏轼在颍州任太守;《中山松醪赋》则创作于1093年—1094年期间,当时苏轼任定州(中山)太守。1094年,苏轼时年59岁,在被贬往岭南的路上,将此它们合于一卷,也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二赋》卷。“洞庭春色”和“中山松醪”,指的是两种酒的名字。作者借物抒怀,以酒切入,抒发了自己对政治、人生的感慨之情。
“宋四家”之首——苏轼
苏轼是北宋著名文学家、书画家,诗、词、文、赋均造诣极高,在书法和绘画领域的成就也足以标举后世。苏轼的散文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与欧阳修并称“欧苏”,为北宋文坛领袖;他的诗与黄庭坚并称“苏黄”;他的词与辛弃疾并称“苏辛”,且为豪放派词风之代表;他的画开文人画之先河;仅以本文所涉及的书法一项而论,苏轼位列北宋最有代表性的“宋四家”之首,对当时和后世的书法领域的发展均产生了重大影响。
历朝历代,苏轼书法的碑刻拓本和墨迹都是人们孜孜求取、争相收藏的对象,学者士流无不以藏有苏书为荣,史籍上亦屡有著录苏轼墨迹的收藏情况,但真正能历经千年流传下来的,数量已是十分稀少。因此,今天能见到的苏轼墨迹真本,即使是片纸只字亦足以为贵,令人视若拱璧。像此卷这样洋洋600余字的长篇精品,具有无可比拟的唯一性,为研究苏轼书法艺术特色和晚年人生经历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苏轼虽然是历史上罕见的文学、艺术天才和全才,但他的仕途却充满坎坷,一生在政治旋涡中沉浮不已。他44岁时遭遇文字狱“乌台诗案”,险些送命;晚年频遭贬谪,甚至贬至海南,几乎没有回归之望。观其一生,只有在哲宗皇帝即位之初,太皇太后听政的元祐年间(1086—1094),旧党执政时期,他得到了太后的重用,过了几年风光的日子。即使是在受重用时,他仍然对旧党中形成的派别之间对权力的争夺感到十分厌倦,因此不断请求外放。
1091年,苏轼请求外放获准,出任颍州太守,与赵令畤(德麟)相交,也就是在这一年作了《洞庭春色赋》;1092年,苏轼被召回京中担任礼部尚书;1093年,太后卒,苏轼又调任定州太守,直至1094年3月作了《中山松醪赋》。从1094年4月起,晚年的苏轼开始了不断被贬谪和流放的生活:先是被贬往广东,任英州太守,成为当时被贬至岭南(大庾岭)的第一人;在去往广东的途中,再贬一级,改为建昌军(江西南城)司马,惠州安置;复贬为宁远军(湖南宁远)节度副使,惠州安置,最终在10月左右到达惠州。
此卷即是在贬谪初始,去往英州的途中所作。当时的情形,正如作者在后记中所说的,行至襄邑(今河南睢县)时,天下大雨,路途阻隔,于是挥笔而书此卷。苏轼这次被贬与当年的乌台诗案不同,“乌台诗案”虽然凶险,但他当时40多岁毕竟还算年轻,而此时他已是年近60的老者。被贬往如此荒凉遥远的地方,以垂垂老矣之年而赴天涯海角,路途漫漫,“犯三伏之毒暑”,远走4000余里,其内心的凄苦可想而知。因此当他书写此卷时,一定是感怀颇深的。
不过,尽管有这样沦落天涯的悲凄命运,苏轼胸怀中那股至大至刚之气、潇洒豁达之情并没有熄灭。此卷字体结构谨密,“无一笔失操纵”“经营下笔,郁屈瑰丽之气,回翔顿挫之姿,真如狮蹲虎踞”,行笔既流畅又稳重,神采奕奕,毫无颓废之气,令人叹为观止。观其书而见其性,此卷不仅是苏轼晚年书法的代表佳作,同时也反映出他的思想和情怀,令所有观者产生心灵上的深度感触,故称此卷为苏轼书迹中的铭心绝品,当不为过。
经历坎坷的绝世珍品
此书卷自被发现后,就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极大的关注。经多方专家观摩鉴定,均认为此卷笔意雄劲、结构严整、姿态闲雅、潇洒飘逸,集中体现了苏轼书法的特点,是极为珍贵和罕见的东坡书法真迹。
那么,这幅珍贵的书画作品经历了哪些世事流转,又是如何入藏吉林省博物院的呢?此卷卷后作跋者,有元代张孔孙,明代黄蒙、李东阳、王稚登、王世懋、王世贞、张孝思诸人,以及清乾隆皇帝。书卷上并钤有清内府及历代私人鉴藏印章30余枚,是一件流传有序的宋代书法珍品。依据此卷的题跋和钤印,大体可以推出它的流转经过。
此卷成于北宋,但是最早为它作跋的是元人张孔孙。张孔孙时任礼部尚书,于至元乙酉年(1285年)在收藏家郭仲实处看到此卷后,作了一段跋文,地点在上都官舍(今内蒙古锡林郭勒)。研究者们据此推断,此卷书成后最大的可能是流往北方,所以没有南宋人的跋。之后又历经了明清的多位藏家,到了乾隆年间,此卷收入清内府,卷后乾隆最早一则题跋年款为乾隆十一年(1746年)。当时,此卷没有受到大的损坏,正文和引首都完好无损,《石渠宝笈续编》对之有完整的记录。之后此卷一直安稳地在清宫内度过了百余年的时光。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清政府被推翻,溥仪退位,此卷的命运再次改变。溥仪将它带到了长春伪满皇宫,藏在了“小白楼”内;1945年日本投降后,溥仪逃跑,此卷便散失到了民间。从书卷的现状来看,当年散失时它应该是遭到了撕扯,经历了一番劫难,正文也稍有一些残损,部分印鉴都已经残掉。
1982年,散失多年的苏轼《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二赋》卷终于重现,藏在吉林市的中学教师刘刚家中。著名书法家金意庵先生随即通知吉林省博物院,吉林省博物院及时派出相关人员与之联系,刘刚先生也很快将此卷真迹捐赠给吉林省博物院,使吉林省博物院成功收藏了这件经历坎坷的绝世珍品。至此,它终于得其所归,博物馆不仅可以为它提供更好的保存条件,也可以让更多的专家学者和普通百姓拥有一睹苏轼真迹的机会。
此长卷历来被赋予极高评价。明代大学者、藏书达三万卷的王世贞观后认为此卷是东坡墨迹中最上乘的;王世贞之弟王世懋在年轻时曾见过此卷书法的刻本,没想到在收藏者陈从训手中看到了原本真迹,欣喜之余,爱不释手;明末大收藏家张孝思,自谓多次见过东坡真迹,在其收藏此卷的数十年间,每当晴窗胜日便焚香展卷,胸中尘蒂顿消;拥有多种东坡墨迹的乾隆皇帝也认为,此卷之精气神韵是所有东坡书迹中不多见的。此卷于20世纪80年代重现之后,徐邦达先生认为此卷苏轼书迹“字字珠玑,加以纸墨精好,光彩照人,可称传世东坡墨迹中稀有之品”。这各种评说,都表达了人们对此卷的赞叹倾羡之情,也对它的价值给予了充分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