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讲在参与浅间山庄围剿的上千名警察里头,龟井静香应该是后来当官当的最大的——他曾一度出任运输大臣和建设大臣,并两度成为内阁府特命担当大臣。
平信而言,这是一个比较纠结的人,我后来查了一下,发现哥们儿是天蝎座的。
他有一句名言在日本堪称是众所周知:“日本有95%的人过着还算幸福的生活,剩下的5%则较为不幸,而所谓政治,就是救助这5%的人;而所谓政治家的责任,则是发现这5%的人。”
但是从各种政治主张上来看,这个龟井静香其实几乎算得上是个比较靠右的右翼了。
比方说这人多年如一日地支持参拜靖国神社,否定天皇战争责任。
不过,他个人的偶像却是世界著名的马克思主义革命家——切?格瓦拉。
同一个人的两拨粉丝就这么刀枪对峙上了,这事儿真心没法说。
OK,似乎扯远了,让我们再把话头说会浅间山庄。
当时担任日本警视厅长官的藤田正晴在知道山庄事件后极为震惊,然后非常重视地研究了事态,并且做出了六条指示:第一,人质牟田泰子必须要活着给她救出来;第二,所有犯人也必须生擒活捉,不能杀——对于这条的疑问,藤田长官解释说,如果把他们弄死的话,那么搞不好其他赤军余孽会大肆宣传说自己同志宁死不屈,反而给政府颜面造成负面影响,因此必须要活捉后由法律进行制裁;第三,不接受对方提出的人质交换请求,尤其不允许警察官为了救人质而去替换——人质交换一直是日本警方为了确保人质安全而惯用的手段之一,你如果经常看柯南就该明白;第四,为最前线的警察提供最好的枪支;第五,要跟最前线的记者搞好关系,切莫让他们扯犊子瞎报道;第六,虽然是吃这行饭的,但也要注意安全,尽量避免伤亡。
20日清晨,一切准备停当的警方开始了第一轮攻势——嘴炮。
没办法,说了要避免伤亡的。
所谓嘴炮其实就是喊话,你只要看电影基本都能看到这种喜闻乐见的桥段——里面的人注意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并交出人质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你故乡的母亲正在哭泣哟!里面的人注意了…
但回应他们的,只有一连串枪响——赤军5人组并不打算和警察协商,只是这么干耗着。
于是警察毛了,当即决定切断他们的粮食补给,搞断粮。
但是牟田泰子的丈夫,浅间山庄的管理人牟田郁男连忙出来阻拦,表示为了满足客人的需求,自己前几天刚刚买了能维持20多天的食物放在那儿,那帮熊孩子就算傻坐着也至少能撑仨星期,所以警官大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就这样,断粮计失败了。
说实话我一直非常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都想出断粮这个办法了却不肯接着往下想,如果是我的话,就肯定切断别墅的污水管道,再打开自来水管道丢点泻药进去,那么不出两三日,这帮孙子铁定抱着屁股满屋子乱窜,并且战斗力尽失。
如果你觉得这招忒残忍,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会有力地驳斥你的圣母心态。
21日,由于之前警方在皋月山庄的勘察比对中发下了吉野雅邦的指纹,于是便特地派人把他的母亲,当年51岁的吉野淑子女士接来,打算进行亲情劝说,同时一起在路上的,还有坂口弘的母亲坂口菊江。
而在两位母亲尚未赶到时,诸警察们仍然继续着昨日的嘴炮行动,不过略微增加了一些技术含量。他们特地从东京请来了3名心理学专家:东京工业大学名誉教授宫城音弥、圣心女子大学教授岛田一男以及警视厅科学搜查研究所技术官町田欣一,在专家的指导下,围困别墅的警方决定用心理学来打嘴炮,他们拿着高音大喇叭在窗外大喊你们知道吗,其实人质牟田泰子女士也是一位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呀!她也是无产阶级的一员哟!你们这些个为无产阶级打天下的赤军现在居然劫持劳动人民做人质,不觉得羞愧吗!之类。
但很显然这招没用,赤军方面毫无动静。
于是几位专家急了,想出了狠招,他们认为现在赤军有恃无恐,建议展开疲劳作战,就是一天24小时三班倒不间断地用噪音骚扰,让那帮孙子不得安静。
下午五点,吉野和坂口两夫人终于在千呼万唤中缓步走下了直升飞机,然后由警方引导,来到了浅间山庄前。
首先出场的是吉野夫人。
50出头的她先是铿锵有力地对着别墅里头喊道:“希望你们能够释放那位人质,她是无辜的!”
接着见里面没反应,便又呼道:“你们根本不是什么救世主,不要再自以为是了!真正的勇士,是该放手时就放手的人!”
但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紧跟着上场的坂口夫人遭遇也差不多,也是苦口婆心嘚不嘚地说了一大堆结果里面屁都不放一个,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做最后的呐喊:“请放出那位无辜的夫人,如果你们真的想要人质的话,那就由我来交换好了!”
可结果仍是没有结果。
两夫人只好归还高音喇叭退居附近旅馆休息,准备来日再战。
晚上7点半,一位名叫田中保彦的餐厅老板闯入警戒线内,表示自己要去替换人质,但被警方拦下,死劝活劝,到了11点半哥们儿才悻悻离去。
22日早上9点半,两位夫人再度出场。
这一回她们坐警察来到了距离别墅正门10米远处,继续说服教育。
第一个上场的仍是吉野夫人,在数千名警察数千名记者数名赤军成员的注视下,她大声疾呼铿锵有力,表示天下大势已经开始发生根本性变化了,你们的革命想法已然是不切实际了,所以还请放弃这样的念头,乖乖送出人质吧!
这边正说着呢,那边突然就响起了“砰!”的一声。
有人开枪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真切,那个从窗口弹出枪管的背后,是吉野雅邦。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吉野夫人则勃然大怒:“你是在像妈妈开枪吗!”
“砰!”
作为回答,一发子弹打在了她背后的警车上。
杀老婆,射老娘。你要说这伙人不是王八蛋我跟你急。
警方生怕这疯子真的把亲娘打死,于是赶忙连拉带劝地把两位夫人拽进了车推出警戒线。
下午时分,前日的那位餐馆老板田中保彦再度出现,哥们儿也不知怎么地就顺利地越过警戒线,然后一溜小跑地来到了别墅前,一边敲门一边喊赤军先生乖乖把门儿开开,我是医生,我来自新泻。
同时这家伙还胡诌表示自己也是左翼,特别讨厌警察。
这一天心情本来就很差的吉野雅邦怒喝道你给我滚,可一连喊了几次那厮却还一直赖在门口,而坂口弘则觉得一般老百姓能突破警戒线的可能性实在太低,这家伙肯定是条子派来的细作,于是也被多想,拿起手枪抬手瞄准就是一发。
田中保彦头部中弹随即倒地,后被急救车送往医院接受开颅手术,虽然手术成功,但终因伤势过重,于3月1日离开了人世。
PS:后经警方查证,这家伙是个瘾君子,那几天吸多了白面儿跑现场犯病来着。
这一天入夜后,浅间山庄开始热闹了起来,先是一个左翼团体,大概四五人吧,跑到警察局,联名上书要求警方放弃包围,和赤军谈判,被赶走之后,心怀不满的他们又凑集了十几个同伙在轻井泽别墅区周围散发传单,造谣生事称警方已经准备了狙击手一百人,准备随时爆头。
一时间群众沸腾了,大家都想看看一枪过后满地豆腐脑的情形,于是各自开车走路赶往事发地点——虽然当局严令禁止在周边停车并实行交通管制,但在浅间山庄方圆数里的地盘上,还是被非法停上了大概三千多辆私家车。
更有甚者,带着零食大衣毛毯望远镜兜售给前来看热闹的民众,整个浅间山庄其乐融融。
对此,自顾无暇的当局也只能睁眼闭眼了。
就在群众越聚越多的当儿,根据上级指示,警方开始了模拟攻击——简单来讲就是播放枪声收雷声的录音,让赤军以为敌人前来进攻。
一声令下,录制着催泪瓦斯的发射声、机动队指挥官的号令声以及警备车开过的隆隆声的特装防弹警备车上的高音喇叭一边大声播放着一边朝浅间山庄驶去,为了把戏做得更真,同时警察部队也派专人实行佯攻——丢石头。
这招果然有效,在一开始的时候,赤军五人组以为条子真的打上门来了,如临大敌纷纷开枪还击,虽然在消耗了不少子弹后他们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浮云,可问题是那声音是真的,因此那一晚浅间山庄内无人入眠。
23日凌晨1时许,天空突然出现两枚信号弹。前线警员见状大惊,以为是突击计划紧急实施了,于是全员配置就位,枪械子弹全部上膛,所有车辆到飞奔开达预定地点,探照灯大开,来复枪班蓄势待发。然而结果却是过了整整20分钟,从里到外仍是一片没反应,这才发现是现场信号弹发射人员的误判。
然后截止到这一天的上午7点,浅间山庄事件已经超过了87个小时。
这就意味着,日本犯罪史上劫持人质最长时间的纪录被刷新了。在此之前,保持着这个记录的是发生在昭和四十三年(1968)的金嬉老事件,话说在那一年,静冈县清水市人金嬉老杀死黑帮成员2人后,手持来复枪跟炸弹,在旅馆中劫持人质13名,与警方对扛87小时。
当天下午,坂东国男的母亲也被请到了现场做亲情攻势,但和之前一样,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于是忍无可忍的警方开始在山庄南侧的道路上构筑高1.5米,长5米的野战工事,同时动用催泪弹和烟雾弹,不过几十颗雷丢进去后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双方只能继续大眼对小眼。
24日,坂东夫人再度登场用高音喇叭劝说,但还是无效。
下午4点,又一次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警察叔叔端起了高压水枪,不过因为天寒地冻,刚射出去的水柱便结成了冰,于是作战又宣告失败。
这样的对峙又持续了两天,期间双方虽然各有小动作,比如警察加固工事,而赤军那边则一度打算趁着晚上浓雾挖墙逃跑,但无论攻方守方,都没能打成自己的小算盘。
26日,发生了一起直接导致赤军五人组心理开始走向崩溃的乌龙事件。
这一天,警方请来了联合赤军高级干部寺冈恒一的双亲,其作用当然也是和数日之前一样,呼吁里面的人放下武器交还人质然后投降。
寺冈恒一的父亲寺冈一郎先生当年60岁,寒风凌冽中站着了腰板拿着扩音喇叭嘶声竭力地一边喊着儿子的名字一边要求里面的孩子们回头是岸。
他的身前身后则是全副武装拿着枪械盾牌的警察,以防意外发生。
然而奇怪的是,和数日前不同,这一次赤军并无一人开枪,也无一人回应,只是静静地不做声,任由外面的人从下午说到晚上。
因为此时此刻,世上已再无一个叫寺冈恒一的人了。
他在之前的山岳肃清行动中,被自己人杀死在了榛名山。
不过这件事警察不知道,其父母也不知道,尤其是警察,因为始终无法判断出那里面五个人的全部身份,便想当然地觉得身为赤军最高层的寺冈,自然应该也在其中。
可里面的人知道,他们毕竟还是人,当看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同伴的双亲顶着寒风要自己重新做人,这种心情的复杂程度不言而喻。
从这一天起,赤军五人组和人质牟田泰子的关系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用泰子本人的话来讲,叫做“变得融洽了起来”。
寺冈恒一双亲的劝说一直持续到了次日(27)日,这一天早上,吉野雅邦的母亲也再度出阵,加入嘴炮行列,而警方内部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后强攻的准备,因此也不言语,仍是继续埋头苦干修筑工事,同时也把第19批自愿要求担当人质以替换牟田泰子的志愿者劝回了家。
晚上,五人组打开收音机想听听有没有关于这次事件的报到,但却惊讶地发现所有媒体几乎不约而同地收了声,他们误以为警方已然是一筹莫展了,而实际上这正是警察的策略,早在前一日,警视厅方面就跟媒体达成协议,要求他们进行报道管制,目的是为了不让赤军从收音机里获得一丝一毫的情报。
2月28日,双方对峙进入了第十天,而这一天,也正是警方订下的总攻日。
上午八点,警察部队1600人以及特装警备车9辆、高压放水车4辆、10吨起重机车1辆开始朝浅间山庄集结,同时用高音喇叭下达了最后通牒:“连日以来对你们进行多次说得劝导,你们却不为所动,继续劫持牟田夫人为人质,而且监禁时间至今也已超过200小时,已经无法继续等待下去。为不再加重你们的罪孽,请尽快释放泰子夫人再放下武器走出来。如果要进行协商,请拿着白布前往能看见警察部队的地方!”
话说到这份上,里面的五人组也明白了,这最后的决战,就要到来了。
上午十点,因为集结部队超过了预算时间,于是警方又下达了最最后的通牒:“告山庄中的犯人,我们已经给与你们反省的机会你们却置之不理,如果在这最后一刻诸君做出了最后的错误判断,那么你们的一生都将后悔,现在就是决定尔等未来的时刻。为了救出泰子夫人,等一会儿我们就将使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咧!”
赤军明白,这最后的最后时刻也终于来临了。
数十分钟后,总攻正式发动,第一批打上门来的是催泪弹部队,几十颗催泪瓦斯被争先恐后地抛入阳台和卧室,紧接着从正面开始,高压放水车向墙壁的枪眼(赤军自己凿的)放出高压水柱,山庄内的坂东国男和吉野雅邦则在放水间隙不断朝特装警备车和高压放水车射击,而老大坂口弘此时还在听收音机,想从媒体中获取一星半点的消息。
终于,他兴奋地喊了一声:“条子将在今天10点发动总攻!”
10点三刻,警方真正的重头戏——强拆部队开始发起进攻。
话说在制定总攻计划时,因为上头下了死命令不能开枪杀伤赤军成员,所以就有人提议说,既是靠喷水枪催泪弹攻不进去的话,那干脆把整栋楼给拆了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而曰善。
具体的强拆办法就是开着那辆起重机车使用工程用大铁球破坏浅间山庄外墙,随着不绝于耳的乒乓之声,墙壁上的裂缝愈来愈大,催泪部队和水枪部队则趁着缝隙丢蛋喷水,而赤军成员们也毫不示弱地举枪还击,但随着大铁球那无人能挡的凶猛攻势,很快就使得别墅内能够掩护自己的掩体报销殆尽。
11点,警方部队组成敢死队,从3楼南侧管理人室突入山庄内部,20分左右,第九机动队成功占领底层,但是几乎就在同时,负责现场指挥强拆部队和水枪部队的警部高见繁光被吉野雅邦用来复枪狙中前额,在送往医院途中牺牲,终年42岁。
随后,警视厅第2机动队巡查大津高幸在越过工事准备突入山庄的时候,遭流弹波及,中弹后直接翻落掩体,后被同事转移至安全地区。经检查,大津巡查左眼嵌入无数铅粒而导致单眼失明。
中午12点,于工事角落观察敌情的警视厅第2机动队长内田尚孝(警视),被坂东国男用来复枪狙击,前额中弹,送往医院途中死亡,终年47岁。
一个警部,一个警视,一连折损两名大将,瞬间让给警方陷入了一股小被动,更糟糕的是就在此刻,负责铁球作战的起重机车引擎突然熄火,因无法在枪林弹雨中走出防弹板进行维修,强拆作业不得不终止。
至此,当局不得已暂停攻势,调整部署。
下午3点半,攻击再开,高压水枪部队和催泪弹部队联合发动敢死攻势,朝赤军众最后的据点,也就是人质所在房间疯狂灌水以及丢催泪瓦斯,五人组忍受不能,只得打碎北面的玻璃窗,轮流向外呼吸新鲜空气,趁着这个间隙,警察又开始破坏人质房间隔壁食堂的墙壁,并持续用瓦斯和水枪攻击,随着裂口的扩大人质房间内烟雾缭绕积水更达30厘米,而赤军五人组则誓死不降,仍是用手枪和来复枪做着最后的顽抗。
傍晚六点二十分,机动队员手持盾牌从裂口一气突入银杏之间,瞬间将5人逮捕,并在**找到了人质牟田泰子,此时历经219小时的她已经奄奄一息,同时被催泪瓦斯催泪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的地步,但不管如何至少还活着。
当五名嫌疑人被押送出浅间山庄时,早已一字排列等候在外的记者们群情激奋,随着闪光灯的此起彼伏,骂人之声也不绝于耳了起来,众人纷纷唾骂这几个家伙是杀人凶手,要求警方将其严惩。
当天,被擒获的那五个人就被关押了起来,现在来说一说他们的结局——
坂口弘前面说过了,死刑,不过由于复核手续麻烦因此哥们儿至今还活着。
坂东国男,在之前提过的1975年日本赤军绑架美国外交官事件中作为释放人质的交换,被特释出狱。
不过他的母亲曾一度强烈要求当局千万不能放自己儿子出去害人。
而他的父亲则再儿子被抓的当天就上吊自杀在自己家里了,同时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道歉信,请求受害人牟田一家看在自己之死的份上,多多少少原谅一下那不成器的儿子。
吉野雅邦,被判无期徒刑,目前仍在监狱里吃牢饭捡肥皂,其实我对赤军的行为虽然比较唾弃,但对参加赤军的那些人并无太大恶感,唯独这位,却始终感到非常不快。
顺便一说,吉野雅邦还创造了一个记录,那就是他是目前日本在押囚犯(非死囚)中杀人人数最多的一个,在其上辈子里,总共杀掉了17人。
加藤伦教,被判有期徒刑13年,昭和六十二年(1987)释放出狱,现在在家务农,同时从事环保活动。
加藤元久,事发时只有16岁,因此被采取了未成年保护措施,并未蹲大牢。
事情说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收尾之前,我们也来总括一下。
在本次史称“浅间山庄事件”的事件中,警方死亡3人,其中1人为活老百姓;伤者27个,其中1人是记者;而赤军方面则基本都活蹦乱跳的,没啥大碍。
在物资耗损方面,警察那边总共使用催泪弹3126发、烟雾弹326发、橡皮子弹96发、照明弹83发、放水量15万8500升,手枪子弹16发。而联合赤军方面则放枪104发。全事件消耗国家经费2675万日元,县费6983万日元,总额9658万日元。
不过他们还是缴获了赤军遗留下的作战经费,数额大致在日元七十几万,具体亏损多少你自己做减法吧。
此外,在警方破墙而入的当天,日本各大电视台全部调整节目进行现场直播(不知道东京电视台有没有这么干),尤其是NHK,整个28日连续10来个小时不间断地播放,收视率直逼90%,其他电视台则为了直播的连续性,居然破例不插播广告,最终这一天电视的收视率,据说是逼近了百分之百…
如果你不能明白90%的收视率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么我从一个侧面来说明一下。
却说当时群马县警察总人数为2350,然后为了浅间山庄这几个倒霉孩子总共出动了838人,占全数的36%。
于是就有人担心了,说走了那么多人,那么后方治安怎么办?会不会我们在前方抓赤军,结果后方因警力空虚而被小偷强盗钻空子?而且还有交通安全,会不会因为没警察监督而造成车祸频发?
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几天居然成了群马县年度犯案率最低的日子。治安形势空前一片大好。
这主要是因为车主在家看电视,马路上几乎没车子,自然也就没车祸了;老百姓都在家里看电视,家家户户都有人,闯空门的概率也就近乎为零了。
至于小偷,也在家看电视,权当放假了。
而在这超过百分之九十收视率的转播中,还播出了另一件事情。
话说当时警方围困浅间山庄时,因为当时气温直逼零下十五度,故而便当都被冻住,送上来也没法入口,无奈之下上级只能给最前线的警察配发了日清开杯乐方便面,理由是那玩意儿携带方便口感不错而且还挺能暖人心。
结果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警察大冷天吃着冒热气的泡面镜头也被转播到了千家万户的电视机上,收视率超过了90%。
当年,日清杯面的销量超过了67亿日元,是上年的33倍多。
不得不说一句,联合赤军也好日本赤军也罢,都在不知不觉中为日本经济发展做着巨大的贡献。
浅间山庄事件之后,联合赤军本身当然是毫无例外地蔫儿了,日本赤军那边也不好受,在阿拉伯的重信房子一开始听说这事儿后还挺高兴的,以为是国内搞武装斗争了,结果发现居然是自相残杀,当时就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喃喃自语:“自己人为什么要杀自己?”
据说她整整一晚上都在念叨着这句话。
同时,日本国内其余的学生运动也陷入一蹶不振——或许是那种残忍无道额的自相残杀给全体青年都带来了一层心理阴影,故而自赤军之后,日本几乎再无学生运动,人们能够想的起来的最近一次够规模的战后学运,也要追溯到四十年前的昭和四十八年(1973),那一年,学生们为了冲绳问题轰轰烈烈地走上了街头,接着便再也没了声音,所谓学运,则也已然变成了一个历史名词。
不仅如此,就连整个全日本社会的青年们,都一下子变了个样,原先的那些个大学生们都以谈论国事为荣,巴不得国家能出点什么博眼球的大事件让自己爽爽,而浅间山庄事件之后,这种风气一下子就消失了,青年才俊们转而信奉起了三无主义——无气力,无关心,无感动,说白了,就是从原先先天下忧而忧变成了只扫自家门前雪的个人主义者。
而继他们之后成长起来的高中生初中生乃至小学生们,那当然更是没有了前辈们当年的活力,愈加地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一亩三分地,对于这些人,日本各界便给了一个称谓:冷漠的一代。
所谓冷漠的一代,广义上而言,指的是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的这一批人,也就是5060后,而要精细分类的话,则能从出生时间上分为三类,第一类,出生于五十年代前;第二类,出生于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第三类,生于六十年代中前叶。
第一类也叫做团块世代,他们在日本经济高速发展的初期进入小学,昭和四十五年(1970)大阪博览会的时候差不多高中毕业,这一代人的大学入学率在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之间,故而很多人是直接拿着中学文凭走上社会的,至于剩下进大学的天之骄子们,却正好赶上了各种学生运动的**,即便不是亲历者,却也多数是见证者。
第二类人的情况和第一类人基本相似,就是在碰上各种事情的时间上晚了那么几年,同时也赶上了第一次世界石油危机,所以较之第一类人,他们的就职环境要稍微苛严一些。
第三类人也叫新人类,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生在蜜罐子里的一代,日本经济全球第二正准备勇夺第一的时候,他们刚刚学步甚至刚刚出生,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也和他们绝缘——因为那时他们尚且年幼,等到这批人长大了懂事了,政治运动早就不流行了,取而代之的是享受经济建设成果的歌舞升平,这批人才是冷漠一代的主力军,他们别说是政治了,就连对身边的事情也采取了一种不关心不干涉的态度,更倾向于个人主义。
总结起来,不管是团块还是新人类,冷漠的一代所具备的共通点就是他们生活在一个相对自由,相对富裕的时代,自己的人生较之父辈祖辈有了更多的选择,所以相对也比较自我,同时对于先辈奉为至宝的所谓家国天下之类的概念相当淡漠化,当然,这最后一点和日本战后的政治体系也多少有点关系,战后的日本即便经济发达,但在政治上却被美国牢牢掌控,所谓的日本政治未必由日本人自己说了算,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各种青年学生运动,但随着运动的一次次失败,青年们原本的热情自然会日益渐落,知道自己就算豁出命去管了也不会有任何用,所以最终变得干脆不再关心政治,乐得落个眼不见为净,同时在历经各种恐怖活动之后,大彻大悟之辈也诞生了不少,正所谓宁做太平狗,不当乱世人嘛。
故而在冷漠的一代中,文艺青年特别多,尤其是漫画家,比如画《棒球英豪》的安达充;《攻壳机动队》作者押井守;《犬夜叉》之母高桥留美子,位于少年热血漫画界顶峰的鸟山明;圣斗士之父车田正美,《名侦探柯南》的作者青山刚昌以及业界良心富樫义博等等,都是冷漠的一代。
话说前几年还是前十几年我忘了,日本著名的邪教团体奥姆真理教倒台,然后人们惊讶地发现,在这个邪教中,也存在着严重的内部自相残杀,其情况种种,竟然与当年的联合赤军如出一辙。
虽然话说到这里确实是该算告一段落了,但我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情。
却说昭和五十二年(1977)九月二十八日,丸冈修,佐佐木规夫,坂东国男,西川纯以及和光晴生这五名携带着手枪和手榴弹等武器的日本赤军成员在孟买劫持了日本航空公司的472号航班机,并下令机师将班机飞往孟加拉国的首都达卡。到了达卡,五名余孽宣布,机上的旅客142名和机组人员14名全都成为人质,并向日本政府提出600万美元的赎金,同时还要释放九名正在吃着牢饭的日赤成员。
当时的600万美元相当于日元16亿,然后在五个人开出的释放名单里,包括了奥平纯三,城崎勉,大道寺彩子,泉水博等当年的赤军元老级重量级人物。因此不管怎么想,这都是非常难以让人接受的条件。
但绑架犯却放出话来,如果日本政府不愿意接受条件的话,那么他们将逐一杀死人质。
而且,美国人质放在前面先杀。
为什么美国人要先杀,这到现在都没人完全弄明白,大家只能猜测觉得可能是赤军认为日本政府多年来为美国马首是瞻,因此杀美国人或许更加能震慑日本方面。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的本质就是要么给钱放人,要么就杀人。
本来碰到如此的情况,政府的通常对策是先谈谈,拖时间,可此时此刻连拖都拖不得,因为那架强行停靠在达卡机场的飞机很快就用完了储藏的油,引擎熄火机舱断电,舱内温度一度超过45摄氏度,当时就有好几十个人中暑昏倒,不省人事。
然而也就在同时,来自于海外各国的压力也不断地降临到了日本政府身上,主要有二,一、请务必保证自己本国人质的安全;二、请务必不要和恐怖分子妥协,以免更加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虽然这属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可却也是人之常情。
10月1日,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时任日本首相福田赳夫做出决定:答应对方的全部要求。
一时间,天下哗然。
首先是这600万美金的巨款,天知道这帮人拿了这笔钱之后会去干什么,兴许是买来更厉害的武器搞出更大的惨剧也说不定。
其次是那9个人,他们都是在押犯人,姑且不说放出去之后继续危害世界怎么办,单单从法理上来讲,这也是说不通的。
然而福田赳夫却几乎是用一意孤行的态度,派出使节团和那五名赤军分子展开交涉。
双方几乎是当天就拍板定音,一手交钱交人,一手放人。
10月2日,双方交易正式开始,日本政府很守信用地给了六百万美金,并且释放了对方开出名单上的六个人——其实本来是要九个人全部放走的,但其中有三个表示宁愿继续坐牢也不打算跟那伙人同流合污。于是便也就只能作罢了。
而那五个绑架犯一看钱到了,也就无所谓放出来的是六个还是九个了,亦按照约定,开始解放人质。
事情总算是平安解决了,但却并不圆满——虽说人质无一伤亡,可很快福田内阁就遭到了来自全世界的口诛笔伐,包括日本本国在内的很多人认为,这是一场养虎为患的妥协,更有外国媒体称道,日本不但向全世界出口收音机和汽车,同时还在输出恐怖主义。
对此,福田赳夫只是淡淡地回道:一条人命,亦重过地球。(一人の生命は地球より重い)
很多年以后,当重信房子再度回首起往事时,终于明白了自己当年的愚蠢,所以在亲口宣布解散赤军的同时,还向当年所有受过赤军伤害的人表示了最真挚的道歉。
“谢罪并非后悔,而是期待在要求一个更好的日本的时候能够吸取我们过去的那些教训。”、
她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