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乡音——说说黄定初(1 / 1)

我们俩,相似的东西太多了。都出生在湘中那片山地,他仅仅比我早一年来到这个世界。都只进过初中的学堂门,没有别人那可以炫耀的文凭。都在十四、五岁就当上了“童工”,只不过,他走进的是大都市的工厂;我呢,却是山沟沟里的煤矿。原本,都是两个粗人,可是靠各自的奋斗和拼搏,我俩先后都踏进了这个艺术殿堂——省文联。他有了画家的头衔,我有了作家的身份。

他,就是画家黄定初。

黄定初是双峰县人士。我则家系涟源县。如果把日历往前翻过五十多年,我们的家乡同属湘乡县。所以,我们说的是一口外乡人很难听懂的话。这口话,在我们相互听来,又是那般的亲切。

那一年,我从矿山里来到省城,为改一篇稿子走进省文联这个令我向往的地方。一进门,一口亲切的乡音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说这口话的,是一个矮个子,身材瘦小,却挺结实。一张国字形脸上,架着一付近视眼镜。就凭这付眼镜,我就断定他准是一个大学生。

画家黄定初在作家爱心书屋深入生活时,在简陋的乒乓球桌上作画。

如果当初只有这付眼镜,没有那口乡音,我是肯定不会迈进他的家门的。那时,他的家就安在文联职工食堂后面的两间平房里。他在《湘江文艺》杂志社做美术编辑。当时他主攻版画创作,常有作品在省内外的报刊上发表,也经常给一些大作家的新作品插图。接触得多了,我才晓得,这位有着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原来只读过初中,十五岁进省新华印刷厂当徒工,全凭自学,在美术创作上取得成就,靠过硬的“家伙”调进《湘江文艺》做美术编辑的。

再往后,他到省美术家协会,做了副秘书长,到了省书画研究院做了办公室主任。那一年,病魔向他发起进攻,给他的肉体生命以严峻的考验,却给他的艺术生命一个飞跃般的机遇。

因为病,他卸下了一切行政职务,原本是想让自己静心养病。然而,他这颗艺术灵气滋养的心,又哪里能静得下来呢?每天,他除了遵医嘱按时打针服药外,却偷偷放下了版画家的刀,拿起了国画家的笔。这段时间,他没有了行政事务,自然就从单位里的人事矛盾的漩涡中跳出来了;这段时间,因为养病,也就从艺术圈子中的是是非非中脱身了。

也是这段时间,他经常回到湘中那块生他养他的故土上去。故乡的山山水水间,留下了他的脚印和身影。一支画笔,饱蘸着故乡山水间的灵气,挥洒在一张又一张的画纸上……

一晃,好多年好多年过去了。

人们早已经忘记了那个画院办公室主任的黄定初,人们也早已经忘记了那个版画家的黄定初。然而,这时候,人们却惊异地发现了一个国画家的黄定初,一个好在画作上署名双峰山民的黄定初。

黄定初的个展在长沙举办了;黄定初的国画作品集出版了。

他笔下的山,苍劲、巍峨、大气;他笔下的水,灵动、清秀、鲜活。他山水画中透出的别具一格的艺术灵气,让同行折服,也使艺术鉴赏家青睐。

如今,他还是经常回故乡山水间游走,他还是爱在画作上署上“双峰山民黄定初”,他还是说一口让外乡人难懂、使同乡人感到亲切的土话。这时候,每每这时候,我就止不住地想:不正是故乡的山与水,不正是那热辣辣、亲切切的乡音,在养育着他的人生,养育着他的创作吗?

(原载《中国艺术报》2003年6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