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果农表示,
他的果园就与佛光山相邻,
每年所种的玉荷包,
都是听寺里的早晚课诵梵呗音声长大,
因此长得特别好。
也有果农说,
他用了山上的大悲咒水来灌溉,
佛祖加持过,结果率特别高。
我不知道这些玉荷包
与其他人的荔枝有什么不同,
但我希望每位农民发财的心是一样的。
水果,我知道好吃,但是我没有吃水果的习惯。因为童年、青少年时期住在深山古寺里,没有看过水果,也没有买过水果,更不用说吃过水果了。
记得一九四九年初到台湾,是在基隆港登岸,我见到了“甘蔗”。本来想,假如能买一点跟同船的人结缘,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一种珍奇的东西。于是我拿了一块银洋给那个摊贩,说:“跟你买甘蔗。”那位摊贩似乎吓了一跳,由于我们的语言不通,话也说不清楚,两个人在那里比手画脚一番,后来,他竟绑了几大捆的甘蔗,问我送到哪里?我心想:“糟糕!这么多的甘蔗,要放到哪里去呢?”因为时局动**,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就匆匆收下,通通送给二三千名随船的人,让他们自由取用了。
之后,我也看到了“香蕉”,知道它的价格不贵,至于其他的生活食品,我倒不了解物价如何,只知道水果便宜,应该是可以经常吃得到,因而感觉到台湾真是一个洞天福地的宝岛。虽然如此,由于自己从小在寺庙中成长,没有养成吃水果的习惯。来到台湾之后,像挂单中坜圆光寺时,偶尔有香客拜拜留下的水果,常住会分配一点给我们,但我总觉得吃个水果,要剥皮、要擦手,嫌其麻烦,也就更没有“吃水果”的念头了。
一九六七年,我到了高雄县大树乡开山建寺,这个地方素有“水果王国”之称,从这个美誉,就可以知道水果的种类繁多。在那个年代,除了凤梨、柠檬、芒果、草莓、龙眼,最有身价的就是香蕉,曾经外销日本、琉球等地,可说赫赫有名。而现在为大家所熟知的“玉荷包”,当时这个名字都还不曾出现,只有栽植多年的“黑叶”荔枝。
为了在本土生存发展,我也跟着这里的农民,在山上辟出一大片土地来栽种凤梨以及培植“黑叶”荔枝。那个时候,购买“黑叶”荔枝的树苗,还必须跑一趟台中,每棵树苗要价十元、二十元不等。带回来之后,经手的人竟然把我买的树苗,都种到他的土地上;后来我设了一座名为“大海之水”的水塔,他也理所当然地把水引到他的果园去灌溉我的“黑叶”荔枝。没有两三年的时间,一棵棵的荔枝树迅速成长,虽没有结实累累,但也为数不少,所谓“一棵荔树万颗果”,粒粒鲜红欲滴,也可说蔚为奇观了。
二〇一二年起,佛光山举行“高雄大树国际水果节”(二〇一二年五月十六日)
即将成熟的玉荷包
除了荔枝,我种的凤梨长得也很快,一颗二三斤重的果实,硕大无比;尤其,大专青年佛学夏令营在山上举行的时候,正是荔枝红了、凤梨熟了的时节,很多的青年上山来,我就任由这些年轻朋友采摘,甚至就在果园现场大快朵颐一番。至今这一班的学生,已在世界各地发展,偶有相遇时,都会跟我说起那些年暑假,他们在佛光山饱尝水果的乐趣。
说到吃水果,由于我患有糖尿病多年,遵照医师的嘱咐不可以食用含糖太多的甜品;因此,虽然佛光山开山至今近五十年,我大概也没有吃过五十颗的荔枝。我住的开山寮后面,也栽有数棵荔枝树,承蒙徒弟的孝心好意,每年都会摘几串说要给我尝鲜,但我总是对它淡淡然,甚至未吃一粒。
不过,假如花生也算是水果的话,那么我吃得最多的应该就是花生了。花生,是一种最平等的食品,一包花生,帝王将相可吃,贩夫走卒也同样享用。此外,西瓜也是相当大众化的果品,它的价格不高,从大饭店的高级餐宴,到马路边的水果摊位,上到高官富商,下至普罗大众,人人都吃得起。在我的童年时代,家乡有一句歌谣说:“桃吃饱,杏伤人,西瓜吃死人。”听说西瓜吃多了,对身体有害,因此,许多大人们不许小孩子吃太多的西瓜。但是在我心中的评价里,还是以花生和西瓜这二种平价的食物,最讨人喜爱。
大树乡不产西瓜,也不流行花生;而香蕉、草莓、柠檬、芭乐,这许多水果不算太便宜,不是日常中主要的食物,不吃它,也不是什么不能过的事情。曾经有一段时期,山上不少的青年学子建议常住,在午餐之后能够供应他们一些水果,好帮助肠胃消化。我一听大为惊讶,粗茶淡饭,是我们出家人的本分,所谓“丛林菜根香”,对于徒众要求吃水果,我真是不可想象。
其实,像冬瓜、南瓜、丝瓜、瓠匏、黄瓜、番薯等这些蔬果,都是我们三餐过堂少不了的菜肴,难道这不是水果?不能帮助我们肠胃消化吗?这只是满足口腹之欲,助长浪费而已。
不过,由于时代已有不同,有一段时间,我还是随众开放,在午餐、晚餐后,准许大家吃一点信徒赠送或山上种植的水果,但规定不准带回寮房,以免果皮残屑引来蚊蝇、蚂蚁,影响环境卫生。甚至后来年轻的徒众,总是欢喜拥有一点私人空间的特权,只要有家人带来或常住分送的水果,美其名曰在他的房里供佛,最后当然是进了他的“五脏庙”里,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佛光山自从开山以来,每年不断举办活动表示敦亲睦邻,像冬令救济,发放压岁钱给每户儿童,赠予棉被、毯子、家电用品等,几十年来,却总是徒劳无功,既没有人说声谢谢,也没有获得他们的认同。我也曾经向有关单位争取,把山下狭窄的泥土路翻修了三次,成为现在四线道的柏油路;我力请装设自动电话、自来水管到达各村各户;我开办学校、幼稚园,设立诊所、邮电服务处,申请装设路灯等等。在我想,我应该为敦亲睦邻做一些好事,但山下的民众似乎不太领情,对他们而言,大概觉得这是政府应做的事吧!
在国际水果节中,小朋友送来家里种的凤梨(二〇一二年六月二日)
也许,这真是应了民间一句俗语“近庙欺神”,但我却从来不知道原因在哪里?总以为是本地居民认为我们是外乡人来这里建寺,因此在想法上有许多的格格不入。
直到近十几年来,每年在荔枝上市的时候,我总交代都监院的职事们,向当地的农民采购数万斤的荔枝回来,送给护持本山的功德主、信徒,一来是结缘,二来是帮忙果农销售。这么一做,博得当地村民许多好感,引起热烈回应,认为佛光山这项措施对他们的农产品收入大为增加,才真的相信佛光山可以成为他们的好邻居,彼此友谊往来,改善了几十年来相处的关系。
后来,陆续有乡里的村民在农闲时上山做义工,甚至帮忙大寮典座、行堂的工作。尤其举办法会的时候,成千上万的人一下子涌进佛光山,吃成了一件煞费苦心的事,多亏他们支援,解决许多人力上的问题。甚至,山上许多的杂务也由他们包办,成为佛光山最佳的后勤。
但在农忙的季节,这些农民们就得回去照顾、销售他们的荔枝了。我偶尔经过农村和路边的摊贩,都会停下车来,跟他们购买几箱的荔枝,带回去给全山大众享用。看到那许多农民的眼中,流露出感谢的光芒,我也体会到,这许多果农看到自己经过一年劳苦换来的水果能够销售出去,买者、卖者之间的欢喜,真是其乐也融融。
然而二〇一二年四月间,我辗转听说了果农的辛酸。这些一般种玉荷包的小户佃农,他们会种植水果,但不会销售水果,水果从产地采收之后送到集散市场,必定要有通路,才能运送到其他的都会,最后到达消费者的手中。这当中,经常因为中盘商的贤愚不等,让这些水果没有获得良好的价格,而有所谓“三文不徝二文”,使得农民的辛苦难获公平的待遇。假如再碰上天灾损害,不但农民的血汗付之东流,甚至血本无归,那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就在高雄市农业局蔡复进局长来山,跟我谈起这样的情况时,我心中忽然一动,此事我们应该可以帮一点小忙。于是我和常住大众讨论,决议试办“国际水果节”,以市价直接向农民购买一百万斤的荔枝(合六百多公吨),邀约我们的信徒、别分院,以原买价帮忙推销,所有购买者,将款项直接付予农民,佛光山只做桥梁,提供通路的协助服务,不积极参与贩售,同时也嘱咐弟子不许和农民讨价还价。
消息一经发出,四方响应,许多信徒、功德主、各方朋友、公司行号得知后,一起共襄盛举,纷纷购买玉荷包馈赠亲友,或是当作公司送给客户的礼品。也有一些企业家热心来电,要我们供应几百斤、几千斤,甚至数万斤的荔枝,表示他们也要参与这桩盛事,对农民略表心意。甚至还有善心人士发挥爱心,买来赠送给弱势团体,让他们也能尝到台湾水果极品“玉荷包”的美味。
佛光山法师们集体出坡,协助果农推广玉荷包(陈璿宇摄)
说来,可能有很多朋友吃过“玉荷包”,但不太了解何谓“玉荷包”。过去,这个品种的荔枝很难栽种,经常只有开花,结不了多少果实,让农民白费多少苦心和照顾的汗水。后来,大树乡农民王金带先生尝试把一棵荔枝树上开的花,去其一半,另外一半留下来,才终于成功,结出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玉荷包”。“玉荷包”外观似玉,绿中带红,皮薄、核小,吃起来香嫩多汁,相当甜美,有的还有糯米的味道,堪称水果一绝。
曾有果农表示,他的果园就与佛光山相邻,每年所种的“玉荷包”,都是听寺里的早晚课诵梵呗音声长大,因此长得特别好。也有果农说,他用了山上的大悲咒水来灌溉,佛祖加持过,结果率特别高。我不知道这些“玉荷包”与其他人的荔枝有什么不同,但我希望每位农民发财的心是一样的。
“玉荷包”的产期短、产量低,并且相当娇贵,不耐时间久藏,一旦从树上摘下来,一二天后,果皮的外相就会变色,因而有“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之说。所以,要从台湾南部运到北部,可谓路途遥远,必须用“快递”的方式,争取最快的时间送达目的地,才能让大家真正尝到来自原产地的鲜味。
高雄市长陈菊莅临高雄大树国际水果节
这不禁让我想起,当初杨贵妃高居中原长安皇宫里,而荔枝是生产在南方一带的水果,再怎么十万火急的运送,距离京城也有千里之遥;我想,等到杨贵妃吃到荔枝的时候,应该不是怎么新鲜的了。比起千年之前的唐朝,二十一世纪的我们,拜现代化科技之赐,连吃水果,都比杨贵妃要幸运得多。
过去在台湾,鲜少听说什么水果节,顶多是在哪一个月份,有哪一种水果成熟,就以之名为“香蕉季”、“凤梨季”、“文旦季”等。我在想,既然台湾是美丽宝岛,尤其水果国际知名,何不有计划地为这些果农们订个水果节日呢?
尤其,高雄的水果种类众多,曾经外销到日本、韩国、新加坡,甚至远到美国、加拿大等。这许多不同的水果,各有不同的盛产期,不如就从五月十六日起到六月十六日这一段水果生产最旺盛的期间,举行为期一个月的水果节,就取名“高雄大树国际水果节”吧!
为了提倡这个盛会,我特地搭建一百间的帐篷,在水果节举办的这段期间,提供给当地果农推广他们种植的水果。五六月的南台湾,已是艳阳高照,为了降温,会场上设计每五秒钟喷洒一次的洒水喷雾器、一米宽的遮阳廊道,让农民和水果不致太热,与会者也可以安心闲逛;另外,配上统一的摊位标帜、背板等等。果农们看到一旁还有容纳百部游览车的宽阔停车,开心地笑说:这个水果节,把他们从过去路边摊的零售,升级到专业卖场了。
此外,我在“问道堂”辟出地方作博览会场,展出各种水果产品、种类、成长的过程,进行户外教学。我并且邀请当地学校的老师、果农中的知识分子、佛光会的檀讲师等,前来为大众讲说各种水果的源流、常识以及它的好处利益。
我更找来街头艺人作专业的演出,引起许多人驻足欣赏;我也
邀约歌仔戏团登台唱戏,吸引众人的目光。整个占地千余坪的水果节会场里,有人卖水果,有人吃水果,有人看表演,有人玩游戏,一时热闹不已。大家身处在这里,像是感受嘉年华会一样,终于知道我们台湾也有“水果嘉年华”了!
与佛光山农友会亲眷,于佛陀纪念馆万人照相台合影(苏少旸摄,二〇一二年六月三十日)
参与的民众、游客、信徒,也是“有朋自远方来”;例如:大陆、澳门及日本、印尼、泰国、菲律宾、马来西亚不等;特别是百余位香港的信徒、佛光会员,他们不仅专程搭机来台享用水果,返港时,还人手数盒,带回上午才摘下来的“玉荷包”赠送给亲友,让他们吃到当日直接从产地跨海而来的水果。彼此感染惊喜、雀跃、感恩的心情,那真是人间一件美事。
在佛教里,香、花、灯、涂、果等,都是信徒表示供佛最虔诚的供品,我特地于二〇一二年六月二日,邀请高雄市的市长陈菊女士前来为国际水果节主持“祈福法会”,让此一水果,上供十方诸佛护法龙天,下及一切民众,同时也为辛苦的农民表示感谢与祝福。
而在这个月当中,本山为了广结善缘,凡是来到佛光山、佛陀纪念馆参访的游览车,我们皆以五斤重的“玉荷包”各赠一盒给司机先生和随车导游。一个月下来,总计送出了将近六千盒。
佛光山为大树果农及乡亲们举行祈福法会,会后所有贵宾于佛前合照。左起:慈惠法师、心培和尚、高雄市副市长陈启昱、陈菊市长;右起:慈容法师、岭口天坛谢义雄先生、陈顺章居士(二〇一二年六月二日)
为了帮助果农争取好售价,只要在市场集散地(行口)的果价一下跌,佛光山就出面力挺,维持它的价格不致下滑。或者有香客、游客不知水果节的本意,经过会场时,或匆匆浏览,或呼啸而过,以致许多摊贩乏人问津时,我们为了支持这些果农,也自愿向每个摊贩购买十盒、二十盒结缘,聊尽心意。
总说一句,二〇一二年的“高雄大树国际水果节”,虽然初试啼声,但可谓皆大欢喜落幕。欣慰的是,本山和各地别分院弟子、信众无不全力参与,其中慧传、妙志、永均、妙开等出力尤多;而我,也在这一个月中前前后后、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果农们好意给我的荔枝,也就顾不了多年糖尿病必要的忌口,大概已经吃了不只五十颗以上了。
二〇一二年的“高雄大树国际水果节”,虽然初试啼声,但可谓皆大欢喜
文末,为了保障农民和消费者,我们有几点向各位报告:
一、希望果农早一点和本山联系,告知“玉荷包”的产量,以便统一规划。
二、希望来到佛陀纪念馆的香客、游客,能够发起慈悲心,带一点水果回去和亲友结缘,直接帮助果农。
三、希望有心有缘的企业家们,欲以“玉荷包”和亲友或低收入民众结缘,早日与本山联系。
首届的“高雄大树国际水果节”圆满了,祈祝来年荔枝、凤梨等水果丰收,果农欢喜,无论买者、卖者、见者、闻者、见作随喜者,所谓“施者受者,等无差别”,彼此都功德无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