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我转入焦山佛学院,那时候所亲近的老师当中,有芝峰法师;我曾经说过,几年当中我都听不懂他的话,我只听懂一句:“不要做焦芽败种!”除了芝峰法师以外,我能听得懂、对我的知识具有启发作用的,那就是圆湛法师了。
栖霞山的法系。左起:达道、悟一、法宗、圆湛、超尘等法师,右一为本人
圆湛法师是一个真正有学问、真正会教书的老师,那时候他为我们上《庄子》与《俱舍》,这两部真是开智慧的书,当时我为他讲说的《庄子》、《俱舍》所迷,每逢上课,他讲得笑容满面,口沫横飞,我们在下面也听得津津有味。
圆湛法师是泰州人,一九一三年生,二〇〇三年于海南岛三亚南山寺圆寂,曾任焦山佛学院院长、定慧寺方丈,同时创办佛学月刊《中流》。记得他在为我们上课时,尽管有时候不修边幅,钮扣都扣错了,衣服长短不整地站在讲台上,我们也不以为怪。所以一般人讲恩师,我想这种善于教授的老师,大概都叫恩师吧!
至海南岛三亚市参加“海峡两岸暨港澳佛教圆桌会议”,并与海峡两岸暨港澳佛教领袖共同主持“南山海上观音圣像开光大典”(二〇〇六年)
后来和恩师一别,我就到了台湾,一直到一九八七年台湾开放准许探亲,我除了设法派人多次探望慈母、亲戚以外,也邀请圆湛、雪烦、合成、介如、本昌等法师陆续访问香港。我到香港和他们会面,也特地在香港找房子让他们居住,以便我们在那里畅叙别后的生活情况。
他们都是经历过“文革”、饱尝过大时代苦难的人。谈话中,除了诉说他们多年的辛苦,以及“文革”期间的惨状,他们尤其关心当时栖霞山寺百废待兴,希望我出资为他们兴建十一间楼,甚至远从缅甸恭请玉佛一尊供在楼中,并重修月牙池。虽然那个时候正值佛光山开山困难之际,我也不遗余力,倾囊相助。
一九八九年,我率团从美国返回大陆探亲,先到北京,圆湛法师特地赶来北京接我。数日后,中国佛教协会要引导我们正团的七十二名团员,访问中国各名山古迹。圆湛法师要求同行,但不蒙批准,他就求助于我。我跟赵朴初会长表示,很希望圆湛法师能跟我们同行。后来我们师生在大陆名山大川同游一个月,相知更深;之后我请他到美国小住月余,我们的道情法爱又因此更加增进。
一九九五年,圆湛法师在海南岛三亚创建南山寺,这是解放以后大陆兴建规模最大的一座佛教寺庙。他就任南山寺方丈以后,曾多次来信要我前往,他不知道那时候我正因为“不被北京政府所了解”,因此不能成行。
多年期间,他不断来信催问,最后甚至跟我说:“我到海南岛来建设南山寺,就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一直不来呢?”这时我只好明白地跟他说:“你让政府给我一封信函,我就可以来了。”从此他再也没有催促我前往海南岛了。
后来得知圆湛法师生病的消息,我曾派在香港弘法的弟子满莲多次前往探病。一直到他圆寂之后,二〇〇六年国家宗教事务局局长叶小文,特地用专机从香港把我带到海南岛三亚。看到南山寺,风光明媚,景色宜人,但是圆湛法师已经不在了!物换星移,不胜唏嘘,万分慨叹之余,我只有在南山寺亲手植了一棵树,借以纪念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