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袁尚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公孙康派使者前来通知袁尚、袁熙两兄弟。今晚将在其府邸为二人补办接风宴。袁尚本打算称病不出,奈何凉茂已经安排了一位名医与使者随行,彻底堵死了装病这条路。眼下袁尚实在没有办法拒绝这场鸿门宴。
相较于愁眉紧锁的袁尚,袁熙对此却是不以为意:“三弟,你想太多了!我听说曹操已经退军至幽州,如此算来不日便可返回许昌。若是公孙康真的想拿我们的首级投降曹操,何至于等到今天动手?再说了,这城中还有我们几千精骑。倘若我们死在公孙康手里,这些兵马也足以将全城闹翻天。所以我们就大大方方地去,免得他们生疑,你说呢?”
“二哥,你还是把这件事想简单了!”袁尚长叹一声,随即反驳道:“我且问你,那曹操已然踏平乌桓,只剩再剿灭公孙康和我们便可以一统辽东,此时退兵是何道理?”
袁熙略微思索,随即开口:“许是这辽东苦寒,手下将士难以忍受。”
“不对!”袁尚驳斥道:“倘若他手下将士忍受不了苦寒,那他们根本打不胜乌桓部众。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跟他进言以退兵来挑拨我们和公孙康的关系!”
袁熙微微吃惊:“退兵如何能挑拨我们与那公孙康的关系?”
袁尚继续解释道:“倘若曹操举重兵来犯,公孙康必定无法抵挡。而我们虽然人数不多,却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公孙康必然会拉拢我们一起对抗曹操。可现在曹操一退兵,公孙康便没有团结我们的理由。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况且我们与曹操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公孙康必定会拿我们的人头去讨好曹操。必竟此举既可平我军随时作乱之内忧,又可平曹操举兵来犯之外患,可谓一举两得。”
袁熙闻听此言,立时瞠目结舌:“想不到曹操上下竟有如此谋士,退兵这一计可真是太歹毒了!”
“此等妙计恐怕也只有他能想出来。”袁尚叹了口气,一个披头散发的俊美青年渐渐浮现眼前:“倘若此人为我所用,别说我等不会落此境地,只怕官渡大战父亲也不会败于曹操。”
“此人是谁?你认识他吗?”袁熙立时来了兴趣。
“此人我曾有缘得见。”袁尚嘴角微微扬起,随即眼中凶光尽显:“只恨当时没能杀了他。”
袁熙继续追问道:“到底是谁?”
“颍川郭奉孝。”袁尚恶狠狠地咬出这几个字来。
“袁熙将军、袁尚将军,公孙大人使者特请觐见!”这时,一声悠长的叫喊声打断了两兄弟的对话。袁尚、袁熙应声而望,但见公孙康派来的第二位使者已然站立在帐门之外。
袁尚似是见了瘟神一般,白眼差点翻到天上。袁熙与使者简单沟通后,这才过来与袁尚交流。
“怎么办?要是还不回应,只怕第三波、第四波使者已经在路上了。”袁熙一脸无奈道。
“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袁尚长叹一声:“应了吧,我自有准备,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
袁熙点了点头,随即带着袁尚与使者一道前往公孙康的府邸。
公孙康的府邸距离袁熙、袁尚二人所在大营有些距离,但细心的公孙康早已备好马车用来接驾。袁尚小心谨慎,与袁熙骑马而行。在使者的带领下来到了公孙康的府邸。而公孙康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二位公子驾到,有失远迎,望请见谅!”公孙康眼见袁尚、袁熙下马,赶忙上前相迎。见使者驱使空马车而归,顿时变了脸色:“我不是说让两位公子乘马车来吗?怎么两位公子骑马而来,你这小厮却舒舒服服赶着马车!定是你贪图自己享受,不让两位公子乘车。袁尚公子大病初愈,若是因此再受风寒,你有几个脑袋够赔?”
使者见此情形,赶忙跪倒在地:“公孙大人,小人冤枉啊!不是小人不让两位公子上马车,是两位公子要骑马的。”
公孙康闻言更加恼火:“事到如今还敢嘴硬!左右!将他推出去斩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侍卫便已上前架住了使者。袁熙见此情形立时拦住了侍卫,对公孙康道:“公孙太守息怒,这事儿的确是个误会,是我二人想要骑马而来,与他无关。”
公孙康道:“袁熙公子莫要为此人开脱!这小厮为一己之私便欺上瞒下,此事传扬出去,只怕世人皆言我公孙康待人不周。更有甚者或许会说我在马车里设下机关想要暗杀两位公子,如此看来这小厮居心着实险恶,留之何用?”
袁尚心知公孙康所言分明是指桑骂槐,随即拱手而拜:“公孙大人息怒,此事的确与使者无关,实在是马车里太过沉闷,而我虚热之症刚刚好转,想要骑马透透气罢了。蒙公孙太守如此细心惦念,袁尚在此拜谢。”
一旁的袁熙夜随之拱手而拜:“公孙太守对我等如此厚待,我等不胜惶恐啊!”
公孙康闻听此言,这才收了盛怒,对着侍卫一摆手:“罢了!既然袁家二公子为你开脱,那我便不再追究此事,但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小人多谢大人,多谢二位公子!”使者闻言,对着在场众人使劲磕了几个头便赶忙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而袁氏二公子也在公孙康的带领下进了公孙府邸。
宴会正式开始,公孙康带着手下文臣武将轮番向袁尚、袁熙敬酒。袁尚以自己大病初愈为由以茶代酒回敬,但其目光却一直环顾四周,用以观察这附近是否暗藏了刀斧手。而袁熙却是来者不拒,几轮敬酒之后已是有些醉意朦胧。袁尚见二哥如此模样,对他使了个眼色。但袁熙的无动于衷如他所料,袁尚暗暗叹了口气,心知要想过这鸿门宴,还得靠自己。
思索至此,袁尚起身离座,端起茶碗回敬公孙康,与此同时余光却不自觉地略过门外。之前袁尚曾经交待过自己的亲信斥候赴宴之际暗中带小队人马跟随,若是公孙康意欲在接风宴上对自己下毒手,就以自己摔杯为号,与公孙康鱼死网破。
可目前袁尚观察下来,这宴席没有任何异常。这令他有些疑惑:难不成今日只是一场宴饮,并无其他意味?
就在袁尚疑惑之际,公孙康起身离座,来到袁尚面前拱手道:“今日甚是开心,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袁尚公子可否答应。”
袁尚一时紧张起来,赶忙起身回应:“太守但讲无妨。”
公孙康继续道:“日前有人于捕一良驹,敬献于吾,吾将其置于马厩。素问袁氏二公子见多识广,不知二位公子可否与我前去一观,品鉴一番何如?”
袁熙尚未回话,袁尚便立时拒绝道:“太守抬举我们了!这良驹自是稀世珍宝,我等又有何能品鉴?”
“公子谦虚了!”公孙康继续道:“今日我们甚是开心,酒兴至此,还请公子莫要推辞!”
袁尚眉头微皱,但随即以笑容掩饰:“我二哥今日饮酒甚多,我们还是好好休息,改日再看不迟。”
公孙康话锋一转:“公子莫不是怕我在马厩设伏?不敢前去?”
袁尚闻言,一时词穷,只得回应道:“太守说的什么话?太守对我兄弟二人如此厚待,怎么会行此龌龊之事?”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前去!”言语间,公孙康拉着袁氏兄弟二人便要走。袁尚趁机靠近面前案几,甩动广袖碰倒了案上的酒杯,以此命暗中的斥候同行。斥候得令之后,学乌鸦叫声以应其命。
众人刚到马厩,一道寒光自袁熙眼前闪过。袁熙立时酒醒大半,沙场的经验告诉他,这寒光乃是刀斧所映,心知公孙康意图不轨。可眼下又不能明示三弟,于是袁熙借酒醉之机,一屁股坐在马厩门口,不肯进去。
公孙康见此情形微微吃惊,一时间眉头微皱:“袁熙公子这是醉了?在这里坐着可不行啊!容易着凉的!”
言语间,公孙康便要将袁熙拽进马厩。袁尚自是心知袁熙的用意,也随着公孙康拉扯袁熙,以眼神示意袁熙自己早有准备。
袁熙见状,这才缓缓起身。可就在三人进入马厩之际,数名大汉手持利刃现身,当场将捉住了两兄弟,将二人绑了起来,置于公孙康面前。
“三弟说得没错,你果然心怀不轨!”袁熙瞪着公孙康,眼中满是愤怒。
公孙康嘴角一扬,眼中杀意尽显:“没办法!苟活于乱世必得心狠手辣,两位公子可别怪我!”
袁尚冷笑一声:“我既已知道你图谋不轨,还能没有手段吗?斥候速速现身!”
可斥候并未从天而降,唯余此声回**四周。
“斥候速速现身!”袁尚眼中满是疑惑,又喊了一声,可依旧是毫无作用。
“袁尚公子就不要白费力气了!”一旁的公孙康哈哈大笑,随即拍了拍手。但见凉茂带着几名侍卫走进马厩,将几个带着黑巾得头颅扔在了袁尚面前。
凉茂冷笑一声:“袁公子,你的斥候在这儿。”
袁尚见状,立时心如死灰。袁熙见此情景,用尽周身蛮力想要挣脱,却被身后壮汉一拳打晕过去。
“莫要伤我兄长!”袁尚大喝一声,可随即瘫坐地上萎靡不振。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算计一生,如今却栽在了这苦寒之地。一时间,地面得寒凉裹挟着绝望冻结了袁尚的一切。
“公子还有何遗言?”公孙康冷冷发问。
袁尚缓缓开口,目中已无光亮:“地上冷,能给我和二哥垫个坐席吗?”
“你们两兄弟的头马上就要奔赴万里之外,没必要垫坐席了!”公孙康冷笑一声,随即命刀斧手动手。寒冬已至,袁尚、袁熙就此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