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血肉之躯(1 / 1)

夜半时分,郭嘉卧于营帐之中,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被远处一阵喊杀声惊醒。郭嘉穿好衣裳走出营帐,应声望去,但见寨门外的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火把形成一条长龙,向着营寨冲杀过来。而营寨中的士兵纷纷集合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这时,典韦突然出现在了郭嘉面前,说道:“郭嘉兄弟,快跟我走!”说话间,典韦拉起郭嘉就往营寨南门跑去。

“典韦兄,这,这什么情况?主公呢?”郭嘉急切地问道。

“张绣叛变了,主公已经到了南门准备撤退。”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营寨南门。

“奉孝快走!”郭嘉应声而望,只见曹操已经上马,准备轻装撤退。郭嘉见四周没有多余的马匹,心中犯了难。可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不会骑马,就算是附近有多余的马匹,好像也无济于事,于是心中更加焦急。就在郭嘉纠结之时,却见南门外瞬间亮起无数火光。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这些伏兵逐渐向南门杀来。

“快撤!”典韦见情势危急,大吼一声。众人见伏兵杀来,皆上马,护送曹操出寨门而逃。慌乱中,曹操见郭嘉没有马匹,命自己身边的士卒带上郭嘉,待郭嘉上马之后,众人便快马加鞭,向东逃去。但此时,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快要追上曹操一行人了。典韦见情况不妙,调转马头,飞身下马,提起地上一杆长戟,挡在了追兵面前。

“典韦!快走啊!”曹操见状,大喊一声,想要调转马头去接应典韦。

典韦见曹操想要过来,大喝一声:“主公先走!”说罢,带领着十余个兵士形成一堵人墙,挡在了曹操与追兵当中。

“放箭!”只听敌军一声令下,千万支箭如暴雨一般倾泻至曹操一行人中。护送曹操撤退的士卒顷刻之间损失大半。

仓皇奔逃之间,郭嘉回身而望,只见火光中,典韦与那十几位军士奋勇杀敌。怎奈何敌人数量实在太多,顷刻之间,便只剩下典韦一人,持一长戟在火光中与十余人鏖战。长戟折断,典韦竟是用双臂挟起二人,以血肉之躯力顶敌军。

“主公就拜托兄台尽心辅佐了。”看着典韦血战的身影,典韦与郭嘉喝酒时所留下的嘱托回响在郭嘉耳畔。

郭嘉向着那死战不屈的身影使劲点头,然后回身对着不忍离去的主公大喊一声:“走!”众人应声快马加鞭,继续逃命。这时,只听得身后一声嘶吼响彻四方,郭嘉听闻,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休伤吾主!”

时建安二年,曹操于宛城战败。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爱将典韦战死,而自己也身中流矢,险些丧命,可谓元气大伤。正值此败军之际,袁绍修书一封前来羞辱曹操。曹操大怒,但也陷入了暂时的低迷之中。

“混账!”议事厅内,曹操一气之下,将手中袁绍送来的书信撕了个粉碎。可他似乎有些用力过猛,疼痛借此由肩膀处的伤口肆意扩散。曹操不得已,只能用手捂住伤口,以缓解疼痛。

“主公息怒,保重身体要紧。”荀彧见曹操疼痛难忍,担心曹操箭伤复发,赶紧进言。

“司空大可不必为袁绍书信动怒,这明摆着就是袁绍故意所为,好扰乱司空军心。再者说,袁绍至今仍旧与公孙瓒明争暗斗,他还没资格对司空说三道四。”郭嘉心里清楚,眼下主公正处于兵败之际,身心俱疲。袁绍此时书信一封,无非是扰乱主公心神,以造可乘之机。所以,郭嘉决定用言语宽慰曹操。

“奉孝放心,袁绍这点儿小伎俩还动摇不了我。”曹操清楚郭嘉的用意,但仍旧面露难色:“但令我忧心的并不是这个。”

“主公所虑为何啊?”荀彧问道。

“孤若要一统天下,日后必要与诸如袁绍这等强敌一决雌雄。可如今,孤却连一个小小的张绣都讨不下来,又何谈一统天下呢?”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一统天下,也绝非一日之功,主公不必为一时之胜败消沉。”荀彧见曹操眉头紧锁,心中亦是忧虑万分。

“文若所言甚是,但此次讨伐张绣,却也证实我军确实实力不足,而今四面皆兵,更不说还有袁绍这等强敌。如此局面,又如何不令我忧心啊?”说话间,曹操长长叹了口气。

“主公再强,可他也是人啊!他也有软弱的时候。”郭嘉见曹操唉声叹气,想起昔日典韦与自己所说的话。软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知道主公需要的是什么了。思虑之间,郭嘉的嘴角渐渐扬起:谢了!典韦兄弟。

“主公可知楚汉相争?”郭嘉问道。

“这岂能不知?”曹操回应道。

“那主公可知,昔日项羽堂堂西楚霸王,为何败在高祖手中?”

“这……”曹操思索片刻,回应道:“项羽虽是西楚霸王,身上有万夫不当之勇,但仍旧败于高祖手中,此必是失于智谋。”

“主公英明!”说话间,郭嘉拱手作揖,继续说道:“而今,主公所虑强敌,莫过于袁绍。臣曾事袁绍数十日,现今又事主公一年,对比发现,主公与袁绍之争,正应这楚汉相争之理。然不同者,高祖论勇力不如项羽,唯以智胜。而主公则有十胜,袁绍有十败。如此看来,袁绍虽强,必败于主公。”

曹操听得郭嘉所言,脸上的忧愁稍解,但眼中却仍有一丝怀疑:“奉孝所言吾有十胜,绍有十败,当细细讲来。”

郭嘉拱手作揖,随即细言道:“袁绍待人处世颇重繁文礼节。司空则自然大方,这是道胜于之;袁绍明兴义师,实为私利。而司空以复兴汉室而统领天下,此是义胜于之;而今乱世,实为汉室宽容放纵所至,袁绍宽而济宽,岂能挽乱世危局?而司空拨乱反正,从严治世,重建秩序,使全军上下皆依法办事,此是治胜于之。”

曹操听闻至此,脸色虽然阴郁,但渐入沉思。郭嘉见状,继续说道:“袁绍外宽内忌,用人迟疑,所任之人,多是亲戚子弟。而司空用人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任人惟才,从不问亲疏远近,此是度胜于之;袁绍好谋无决,失在后事。而司空谋之辄行,应变之力无穷,此是谋胜于之;袁绍凭四世三公之资本以及高义礼让来提高名誉,所投靠之人大多是吹嘘浮夸之辈。司空诚心待人,不慕虚荣,以俭率下,对有功之人无所吝惜,所投靠之人必多是忠正贤良,富有远见之辈,此是德胜于之。”

曹操仔细听着郭嘉的话,开始不住地点头,郭嘉清楚主公信心将燃,继续说道:“袁绍见有人饥寒交迫,体恤同情之心溢于言表,其所不见,便虑之不及,乃是妇人之仁。而司空眼前小事,有时可能忽略,但关乎天下的大事却谨记于心。恩之所加,皆过生民之望,虽目不能及,但思虑周密,无所不济,此是仁胜于之;袁绍臣子争权夺利,谗言惑乱。而司空治臣有方,令奸邪之事不能行也,此是明胜于之;袁绍是非不分,而司空是者以礼相待,非者以法处之,此是文胜于之;最后,袁绍好虚张声势,不知兵法精髓。而司空以少克多,用兵如神,士卒依赖于此,敌人畏惧于此,此是武胜于之。主公由此十胜,则何忧袁绍不灭,何愁天下不能一统?”

曹操听完郭嘉所言,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微笑:“果真如奉孝所言,孤有何德可以以此居之?哈哈哈!”见曹操开怀而笑,荀彧心中的忧虑也一扫而空。看着眼前年轻的郭嘉,不禁透出了赞许的目光。

郭嘉见曹操已重拾信心,继续说道:“主公,虽说主公十胜于袁绍,但如今我们仍旧实力不足,若要实际战胜袁绍,还需壮大自身实力。”

“主公,奉孝所言甚是,臣以为如今我们四面强敌,实力不足之下,须得先弱后强,逐一击破,方能一统天下。而如今,张绣与我军刚刚交战,虽胜,然计也,而非实力强大。待我们攻下张绣,便可向东进攻吕布。若拿下张绣、吕布,我们就可与袁绍抗衡。”

“可若是我先进攻张绣、吕布,袁绍袭击许都,我岂不是腹背受敌?再者关中诸军,实力也不可小视,若袁绍与其联手,而我独以兖州、豫州相抗衡,岂非以卵击石?”曹操转念一想,突然觉得荀彧的提议有些风险。

“如今情势下,袁绍绝不可能袭击许昌。”面对曹操的质疑,郭嘉抢先开口:“如今袁绍与公孙瓒相争,恐难分心袭扰主公。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拿下张绣、吕布,若袁绍解决了公孙瓒,来袭主公,吕布为援,那就危险了。”

“奉孝所言不虚,若主公想要攻克袁绍,不先取张绣、吕布,只怕难矣。至于关中诸军,将帅不能相一,最强无非韩遂、马腾。主公可令尚书钟繇处理西事,遣使联合,抚以恩德,虽不敢保关中久安,然足以使主公逐鹿中原无忧。”说罢,荀彧拱手作揖。郭嘉听得荀彧之策,不住点头称赞,荀彧见状,亦点头回应,二人相视而笑。

“嗯,好!”曹操听了荀彧,郭嘉的谋划,茅塞顿开,心中抑郁尽数消解。他激动地挽住二人的手,高兴地说:“文若之策,奉孝之谋,着实令我大开眼界,有二位辅佐,孤定当一统天下!”

“臣必当尽心竭力,辅佐主公。”郭嘉荀彧一同拱手行礼,三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