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通往议事厅的台阶上独坐着一个寂寞的男人。今夜没有月亮,就连星星也是形单影只,明明如此惨淡的景象,可他仍旧望的出神。
这时,一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应声而望,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奉孝,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年轻谋士,心中不解他为何会来?
“看来典韦将军说得不错,主公果然会在议事厅深夜独坐。在下能坐在这里吗?”
“无妨。”
得到了曹操的允许,郭嘉坐在了曹操旁边。他看着眼前的主公,不再像白日里那般威严。微微发白的鬓角以及隐隐浮现的皱纹告诉他,眼前的曹操只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男子。
“是典韦跟你说的啊。”提起典韦,曹操长叹一声,脸色更加阴郁。
“嗯,杀出重围那天晚上,我和他喝过酒。”
“啊。”曹操点了点头,轻笑一声:“他连这个都和你说,看来真是把你当朋友了。”
“主公还在忧心不能打败袁绍吗?”郭嘉见曹操脸色阴郁,声音放低了不少。
曹操摇了摇头:“不,我在想我儿子曹昂、侄子安民、还有爱将典韦。虽说乱世之中这样的牺牲很正常,但我还是没法轻易放下。”说话间,曹操又叹了口气。
“是啊,所以我们才要不断变强,只有强大,才不会再有这样的牺牲。”
听了郭嘉的话,曹操反问郭嘉道:“仅仅变强,真的够吗?”
“这……”面对曹操的质问,郭嘉一时语塞,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时建安三年,曹操于穰城第三次攻打张绣。然而进攻并不顺利,尽管曹操在撤退途中大破张绣刘表联军,但最终仍然没能彻底打败张绣,只得暂时撤回许都。袁术自称帝以后,一直想要拉拢吕布。曹操的注意力也全部集中到了吕布身上。而刘备自从得到曹操援助之后,一直驻扎小沛扩充军势,军队扩到了万人以上,实力也大大增强。但也正因此,引来了祸患。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传令兵顾不得擦去额角的汗水,一脸焦急地跑进了议事厅,见到主座上的刘备,这才松了口气。正当他要下跪行礼,突然脚下一滑,竟摔倒在了刘备的面前。
“没事吧?”刘备见状,急忙起身扶起传令兵,为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别着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传令兵起身,一脸焦急地说道:“大人,前方探子来报,吕布派部将高顺、张辽前来攻打小沛,如今大军已至城外不足三十里处。”
刘备听闻,眉头紧锁。虽然他已料到吕布一定不会对自己放任不管,但他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突然。鉴于目前情况紧急,刘备立刻招来众人商议。
“主公,如今吕布大军即将兵临城下,虽然我们如今也已募得上万军队,实力照以前大大增强,但是与吕布大军相比,还是不占优势……”说话间,刘备身边素衣冠帽的儒士一脸阴郁地分析局势,本来细小的眼睛如今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那照你孙乾所说,我们干脆开城投降吧!”就在儒士分析局势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黑面大汉打断了他的话:“要我说,也别自己吓唬自己。别看对面人多,他吕布一个三姓家奴,手下能有些什么杂碎?大哥休要惊慌,待我领一支兵马,取了贼将首级献于哥哥。”
“三弟此话言之有理。”黑脸大汉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赤面长髯,仪表堂堂的将军随声附和道:“大哥不必如此惊慌,莫说是吕布的部将,就是吕布亲自来,也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云长、翼德,休要无礼!听先生把话说完!”刘备喝退了关羽张飞,转头对孙乾说:“我这两个弟弟失礼,打断了先生的话,还请先生见谅。您继续说。”
“无妨无妨,主公不必如此。”孙乾见刘备如此说话,立即拱手行礼,之后继续说道:“如今的情况下,我觉得我们可以一面出兵守城,一面遣一使者速与曹操告急,请求曹操支援,如此或可保小沛无事。”
“先生所言甚是。”刘备听了孙乾的话,问众人道:“谁愿前往许都告急?”
“简雍不才,愿往告急!”这时,一个五短身材的儒士出列,站于阶下,向刘备行礼。
“好,我即刻修书一封给你,望君务必火速送往许都。”刘备道。
“简雍领命!”说罢,五短身材的儒士拱手行礼。
“其余人,随我一起迎战来犯之敌!”
许都,郭嘉府邸。
自穰城之战结束,郭嘉暂时不必再随军出征。虽然平日里还是需要处理公务,并随时接受曹操的召唤,但至少现在不必和家人分离,这令郭嘉感到十分开心。
“还是家里的床榻舒服啊!”郭嘉使劲伸了个懒腰,肆意舒展肢体。这样悠闲的下午,不知上次是何时享受了。今天的公务不多,之前军中积压的公文今天已经全部处理完毕,而主公今天也要会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来找我,嗯,嗯!如此看来,今天可以好好懒散一下了!郭嘉细细盘算着自己的安排,发现所有事情都已安排妥当,于是他更加放心大胆地躺倒在卧榻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就在困意袭来,昏昏欲睡之时,郭嘉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推他,缓缓睁眼,却见澜月已经坐在了她的身旁。
“夫人找我何事啊?”
澜月一脸微笑看着郭嘉,用手指了指屋顶。
“夫人这是何意?”郭嘉见澜月一直手指屋顶,心中疑惑不解。
澜月见郭嘉一脸疑惑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郭嘉见澜月的笑容消失,内心瞬间收紧,恐惧迫使他立刻收起懒散的模样,坐直了身子。这份恐惧并非没有来由,刚来许都的时候,郭嘉答应澜月给她买玉簪,可当日因为会友喝了个烂醉,使得郭嘉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直到回家见到澜月他才想起玉簪的事,澜月的反应与今日一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结果第二天,郭嘉的床榻前便插满了刀剑,并且剑刃与身体之间几乎没有距离。自那以后,郭嘉便养成了时时考虑日程安排的习惯。
“夫人别急,容我想想。”郭嘉看着屋顶,使劲回忆却也什么也想不起来。眼见澜月的脸色越来越糟,郭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万分。
这时,奕儿突然走到了郭嘉的房间,见郭嘉坐立床头,高兴地跑了过去,扑进了郭嘉的怀里。
“奕儿!”郭嘉将奕儿抱在怀里:“我们奕儿有什么事啊?”
奕儿侧着小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地盯着郭嘉,大声问道:“父亲,你什么时候给我修屋顶啊?”
奕儿的话,瞬间令郭嘉想起了几天前他答应澜月的事。眼见澜月此刻面容冷酷,右拳紧握,郭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转身亲了奕儿一下:“父亲这就出去找人给你修,好了!去抱抱母亲吧。”
“好!”奕儿笑着离开郭嘉的怀抱,转身抱住了澜月。郭嘉趁此机会,立刻穿上外衣,离开床榻,走出郭府。尽管他无限怀念自己的床,可眼下还是保命要紧。就在郭嘉准备找寻工匠为奕儿修屋顶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回旋在郭嘉耳畔。
“奉孝贤弟!”
“文若兄。”郭嘉看着荀彧行色匆匆的样子,心中甚是疑惑:“你走这么急,要去干嘛啊?”
“主公要召开军议,贤弟不知道?”
“军议?”荀彧这一问,将郭嘉彻底问懵了。
“是啊,想来是通知的人还没到你府上吧。行了,也别等通知了,赶紧和我走吧。”话音未落,荀彧一把拉住郭嘉,向着议事厅走去。
“可,可我还没找人修屋顶呢。”想起澜月冷酷的面容,郭嘉一把挣脱了荀彧。
“别说傻话!要事在身,修什么屋顶啊?快走吧!”荀彧再次拉起郭嘉向议事厅走去。要是先去找工匠,铁定会赶不上军议,那样主公会杀了我;可要是去了军议,主公八成会留下我,那就找不了工匠,澜月就会杀了我。看来现在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不要让主公留下我。想到这里,郭嘉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议事厅内,曹操点了点阶下的谋士,荀彧、郭嘉、荀攸,发现唯独少了程昱,向众人问道:“仲德为何没来?”
“主公,仲德兄托我转告主公,近日以来他偶感风寒,在家休养,不便来此,还请主公恕罪。”荀攸回应道。
“知道了,告诉他过几天我亲自去看他。”说罢,曹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继续说道:“刚刚,刘备遣使者简雍交给我一封书信,信上说他们遭到了吕布部将的进攻,希望我派兵援助他,诸位怎么看?”
“主公,余以为应当出兵援助刘备。”曹操话音未落,荀彧率先开口:“刘备如今驻扎在小沛,与徐州相去不远。留下刘备,如果我们攻打吕布,可使刘备做先锋,即便不攻打吕布,也可借刘备之力监视吕布,掌握吕布的一举一动。再者,主公先前已经上表陛下封刘备为豫州牧,而且资助兵马钱粮使他发展壮大。作为盟友来说,支援他是理所当然。”
“嗯,文若所言,甚合我意,孤也想趁机攻打吕布。但如今孤不怕袁绍从中插手,只担心张绣、刘表若是从后面袭击我们,我们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主公不必担心。”荀攸回应道:“现如今我们刚刚在安众大破张绣与刘表的联军,此二人如今绝不敢轻举妄动。”言及至此。荀攸突然话锋一转:“但是吕布骁勇善战,如果和袁术结盟,则将纵横淮、泗,我们就很难与吕布速战速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