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明君 能纳良言(1 / 1)

有一次,明成祖正在聚精会神看臣下的奏牍,御案上的一个镇纸金狮被碰至案边,差点掉在地上了。这时站在旁边的一个侍臣连忙将金狮往里移了移,明成祖这才发觉。他把这件事和治理国家联系了起来,于是感叹道: “一器之微,置于危处则危,置于安处则安。”而天下为“大器”,“尤须安之”,而且要安不忘危,否则, “小不改而积之,将至大坏”。

明成祖正是为了使来之不易的天下这个“大器”得安,他必须要辛勤经营,不敢有丝毫懈怠,而且要臣下尽心辅佐。各司其职,使这台国家机器能够高效正常地运转。永乐年间百业俱兴,这台封建国家机器运转得还是很不错的。

明成祖认识到治理这么一个偌大的国家不是很容易的,他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必须依靠臣下随时进言,他做出的决定也不可能全都正确,必须靠臣下随时匡救。因此,明成祖大力鼓励臣下直言,以使国家大事不出大的偏差。

明成祖担心下情不能及时上闻,便挑选了一批优秀的地方官充任科道言官,以便及时进言。过了一段时间后,这些人却没有什么进言,明成祖很生气,就对身边的大臣说: “夫郡邑之间,岂都无一事利害可言?今在朕左右,尚犹默默,况远千里尚肯言乎?尔等退以朕意申谕之,其所治何利当兴,何弊当去,皆直言勿隐。于今不言,将有他人言之,则不能逃罪矣。”

永乐元年(1403)十一月,那时屠戮建文旧臣的腥风血雨还未散去,臣下自然是噤若寒蝉了。明成祖这时责怪他们不进言,但明成祖鼓励臣下直言,这无疑是一种非常明智的举动。在有关明代的史籍中,可以不断看到明成祖鼓励臣下直言的记载。

例如,永乐四年(1406)五月的一天,明成祖偶然忘记了一件什么事,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问身边的大臣,他们也不知道。后沉思半天,才忽然想了出来。这件事使明成祖受到很大启发,他借此对臣下说道: “朕以一人立智,处万机之繁,岂能一一记忆不忘?一一处置不误?拾遗补过,近侍之职。自今事之丛壁着,尔等当悉记之,以备顾问。所行有未合理,尔当直谏,慎勿有所顾避。”

从明成祖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明成祖并没有把自己看成先知先觉者,自己也会忘事,也有些事不知道,对有些事的处置不一定完全得当,这就需要臣下直言敢谏, “拾遗补过”。这在今天看来似乎都是普通常识,但对一个威严无比的封建帝王来说,能做到这一点就非常难能可贵了。

明成祖制造各种机会鼓励臣下直言敢谏。他鼓励臣下直言的做法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使明成祖随时都能了解到各方面的情况,政情通达,无壅蔽,即使有些做法不好,也可以及时得到纠正。

在明成祖的鼓励下,永乐年间臣下言事颇为率直,以致有时使明成祖心中不悦而大动肝火,几乎要大动刑罚,但稍稍平息后也就算了,对言事者并没有严惩。有的人言事触犯了廷中大臣,所言事又不确实,明成祖也未对言者治罪。

有一次,给事中柯暹、御史何忠等人上书言事,词侵工部尚书李庆等人。李庆等气愤不平,屡次请明成祖治他们的罪,明成祖却说: “朕于今,正欲闻过。古之名王,皆奖直言。今汝数请罪之,是欲朕为何如主?且彼所言汝等过失,若诚有,即因而改之,岂非善德?果若无立,于汝何损?"

这段话代表了明成祖对奏言的通常态度,即可采者采,不可采则放置一边,对言事者不论正确与否,一般都不予治罪。这样,下情可以上达,国家政事就减少了许多壅蔽之弊。

明成祖在位二十二年,除了五次亲征漠北外,还经常亲自出巡,以至他很少能悠闲地在京师庆祝一下自己的生日,也就是所谓“万寿圣节”。他白天要早早地上朝,处理丛壁的政务,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子。

在元宵节放假的十天内,明成祖也仍然每天上朝,臣下虽不奏事,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处理。另外,明成祖还特别喜欢读书,编《永乐大典》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供“御览”。他在与大臣谈话时,或批示章奏时,经常引经据典,这就是他喜欢读书的结果。他白天上朝理事,处理政务,晚上还要拿出一些时间读书,这就更增加了这位皇帝的辛劳。

明成祖一般都是四更起床,他认为此时神清气爽,处理事情比较能缓急得宜。早朝后,如果还有的大臣有事启奏,明成祖允许他们午后来奏,以便“从容陈论”。略有空闲,“则取经史览阅,未尝敢自暇逸”。明成祖认为,人君不可须臾怠情, “一怠惰即百度弛宾”。

通政司是上通下达的机构,四方奏章都先送到这里,有些重要的上奏给皇帝,不那么重要的则直接发送六科处理。明成祖特地戒谕通政司官员,凡是关系到百姓休戚之事,即使小事也必须及时奏闻,自己并不厌倦。地方官员的章奏多有些粉饰太平的话,明成祖命通政司官员将这些登记在案。日后经核查,如不符合实际,则治奏事者欺隐之罪。

这样,对那些只报喜不报忧的官员来说,就多少是一种约束。对那些已经处理过的奏章,明成祖还要让六科复查,如有不当,则及时改正。通政司官员说,这样做可能会损害皇帝的威信,明成祖却说: “改而当,何失也?"

在古代,皇帝的话被认为是“金口玉言”,似乎不会错,即使错了也没人敢说,更不要说改正错误了。明成祖却承认自己处理事情也会出错,而且知道错了就改,这在封建帝王中实在是凤毛麟角。稍有点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有些最高统治者明明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信,宁肯一错到底,也不予改正。这就更使我们感到,明成祖的确有异乎寻常的高明之处。

明成祖经常派遣御史到各地去巡查,察访地方官中是否有贪脏枉法之事。各地有什么灾情和利弊,这些御史都要及时上报。永乐十九年(1421),明成祖因北京三殿灾,派吏部尚书定义等二十六人巡行全国,一方面安抚各地军民;另一方面巡察各地政情,小事即直接处治,大事则及时报明成祖定夺。这些措施对整肃吏治是颇有成效的。

国家是一个由不同层级组成的复杂系统,明成祖站在这个系统的顶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主要的任务是要保证这台国家机器正常运转,让各级官员各司其职,不互相违越。无论自己怎样勤于政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更不可能事无巨细都亲去处理。因此,明成祖一再强调为政“贵得大体”。有时,大臣的奏疏中错个字,或是忘了称臣,科道言官即上疏弹劾,请予治罪。为此,明成祖告诉这些言官:“对这些言官申谕道:为治贵得大体。一字之误,皆喋喋以言,琐碎甚矣。"

在这一点上,明成祖似乎高出他的父皇朱元璋一筹。朱元璋一天从早到晚忙于批阅公文,一般每天要看二百多件报告,处理四百多件事,整天忙于烦琐的政务。明成祖则经常让皇太子在京师监国,一般日常事务就由皇太子处理了,大事才报告明成祖。

明成祖本人则经常住在北京行在,再就是不时率军亲征。即使这样,永乐年间的行政效率仍然很高,出现了许多的治国名臣,整个国家机器运转得很灵便、很有效。

为了使这台国家机器正常运转,不出毛病,明成祖特别重视按察之职。对那些不称职的人,随时予以撤换;对那些徇私枉法的人,则毫不留情地予以惩治。有一次,明成祖对负责按察的官员说,自己深居九重,下民情况不能尽如, “按察司任耳目之寄,于事无不得闻,无不得言,所以通下情、去蒙蔽也”。

河南闹水灾和蝗灾,地方官未报,按察司官员也无人言及。在明成祖看来,这些灾荒是关系到天下治乱的大事,尤其是在即位的第一年,这就更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为此不仅移撒切责,而且派按家大员亲去河南按察,使不少人受到惩治。

为了使臣下各司其职,忠于职守,有一个好的吏治,明成祖组织人编成了《历代名臣奏议》一书,借古名臣的榜样来风化当今。书编成以后,明成祖分发给诸臣,并趁机对待臣们说: “君能纳善言,臣能尽忠不隐,

天下未有不治。观是书,足以见当时人君之量,人臣之直。为君者,以前贤所言便作今日耳闻;为人臣者,以前贤事君之心为心,天下国家之福也。”

这里虽然提到到人君的作用,但主要是说给臣下听的,这里的主题是人臣应该怎么办。明成祖的用意很明确,就是要他的臣下学习古代贤臣的榜样,帮助他把国家治理好。

各衙门各司其职,彼此不许互相干扰。有一次,礼部尚书李至刚的岳父犯罪被逮捕都察院,当伏重法。李至刚向明成祖求情,希望能可以从轻发落。明成祖问他,法司判狱轻重, “外人何以知之”?李至刚说是右副都御史黄信告诉他的。明成祖对黄信泄露刑事机密非常气愤,这不是小事,而是关系到朝廷纲纪的大事,此风断不可长,因而立命将黄信处死。

永乐年间的大臣供职都比较谨慎,几乎看不到结党营私的现象。像名臣杨士奇, “私房不言公事,虽至亲厚不得闻”。这种情况绝不是个别现象,这种空气对促使吏治清明无疑有重要作用。

中国封建社会漫长,官僚机构庞大,即使有明成祖这样明察的皇帝在位,也难免有官员敷衍塞责,甚至失职。例如,永乐六年(1408)九月,都给事中张信弹劾法司淹禁罪囚,致有瘐死狱中者。明成祖立即将刑部尚书召来,痛斥一顿,除死罪犯人以外,限三日将犯人疏决完毕。

后来,明成祖担心死囚罪犯有冤,遂命外地死囚也必须送京师,由法司会审无冤,三复奏而后执行。犯人有冤屈,明成祖还许他们上书申诉。

虽然这样,永乐年间的官员贪赃枉法的事也并没有绝迹,草菅人命的事也时有出现。但从大体上看来,永乐年间吏治较为清正廉明,行政效率较高,大体可称得上政无壅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