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民烧荒(1 / 1)

内迁边境蒙汉居民,是明初防止北元侵扰的重要措施。洪武初,明军北上,长城内外蒙汉居民大批降附。其时故元政权退居塞外,时窥中原,如何处置边境降民,关系到明政权的巩固。洪武四年,中书右丞相魏国公徐达奏: “山后顺宁等州之民,密迩虏境,虽已招集来归,未见安士乐生。恐其久而离散,已令都指挥使潘敬、左传、高显徙顺宁、宜兴州沿边之民,皆入北平州县屯戍,仍以其旧部将校抚绥安辑之。”明人尹耕说“元主虽奔,遗孽数出没,且斥埃未立,保聚为难”,因而“部徙吏民于内郡”。

明军初定天下,无力控制边外之民,又要防止其为北元所乘,徙民亦是不得已之举。从洪武四年(1371)起,陆续将边地居民大量迁往内地。四年六月, “徙北京后之民”,又徙“沙漠移民”;洪武六年(1373)八月徙朔州之民;九月徙山西弘州、蔚州、定安、武、朔、天城、白登、东腾、豆州、云内等州县民;十一月徙绥德、庆阳之民。

起初,朱元璋主张对归附的蒙汉等人民就地安置,他说: “凡治胡虏当顺其性。胡人所居习于苦寒,今迁之内地,必驱而南,去寒凉而即炎热,失其本性反易为乱。不着顺而抚之,使其就归边地,择水草孳牧。彼得遂其生,自然安矣。”

然而, “遗胡残虏遍郊原,已去而复来,既离复合”,归附者与未附者错纵居住,朱元璋很快就改变了主意,多次下令“塞外夷民,皆令迁入内地”,对逆命者,用兵剿除, “勿容再聚”, “地方人十分要打**得乾净”。

朱棣承认边民内徙的现状,有鞑靼归附者也往往迁之而南。比如,永乐七年(1409)九月庚午朔,朱棣命令甘肃总兵官何福说: “鞑靼伯克帖木儿等部属至甘肃,且勿给田土,俱令来北京扈从,渐渐移之南行,散处于便宜畜牧之处。”

元人北撤和边民内徙,在长城附近造成了大片的空旷地区,长城以北更甚。同时,由于当地居民罕少,宣府、辽东、甘肃等地不设郡县,而是“遣将择兵镇之”, “捍外卫内”,统以卫所。所谓“旧郡邑守宰尽罢,其成居兵卒,武吏驭之”,以数百万军民付之武弁,无人“抚循其疾苦,保护其妻孥”。

这对于北方边境地区的开发和巩固是不利的。明人认为,边地诸镇不设宰守“亦一时权宜”, “文皇乘三驾余威,图复郡邑旧制,而鼎成之亟,渊虑未纾”。从洪武末年就已考虑在边地充实民户了。

以当时的国力而言,恢复迁地郡邑建制并移民实之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然而朱棣所重的是虚华的武功,于此未甚用力。相反,由于大宁都司及各卫所的内徙,万全都司、山西行都司部分卫所的内徙以及兴和的废弃,反倒加重了长城以北地区的空旷荒凉的局面。

为了防止鞑靼侵扰者所有可乘之机,明朝还限制军民到边界之外去耕牧, “故事,边界封界之外,军民不得擅出耕牧”。这样,许多耕地草场,只好荒废。不仅如此,自永乐时期起,边外野草也不容其生长,每值秋冬,出塞烧荒,鞑靼人不得近边放牧,以减少引起事端的机会。 “太宗皇帝建都北京,镇压北虏,乘冬遣将出塞烧荒了哨”。

永乐五年(1407)十二月癸已,敕镇守大同江阴侯吴高曰: “尔奏缘边草盛,欲焚之,最当。第虑旁近未知,或生疑怪,且巡徼军马,仓促难避,屯堡房舍,将有所损。须预报之使备。”

烧荒便是从这时开始的,后来慢慢形成定制。

本来,蒙古族建立了大元帝国之后,经过近百年的经营,长城以外广大草原地区曾经一度出现了经济繁荣的局面,所谓“屯田连络,监牧相属,宫室相望”。但是由于明朝与北元政权之间的长期战争,由于蒙古族居民的北撤,靠近长城地区居民的南徙,以及限制缘边耕牧,秋冬烧荒等等措施,使这些地区变得一片荒凉。

迁民、烧荒、限制耕牧,使蒙古人不得近边放牧,边境安静了许多但大片的沃土草滩任其荒废,是对生产力的一种破坏,不利于边境地区的经济开发,固然不能资敌,但也不能资己之军国之用。

从长远观点看,这种做法是失策的。另外,当明军出塞征讨时,既无耳目向导,也无居民协助。大军粮饷,只有靠内地人民驮角馈运,行动很不方便。

另外,由于蒙族人民与中原经济联系被切断,使他们失掉了许多生活用品的生产手段和来源;又由于与明朝处于对立地位,贸易关系不能正常地发展,为了满足物质生活的需要,他们不得不南下抢掠。如果说永乐以前蒙古人尚有恢复中原的能力和企图的话,那么永乐以后,他们的南下主要是为了满足其经济需要,定期的抢掠成了他们经济生活的一部分。

因而明朝的防守,也带上了季节性的规律。每当“首春气和,坚冰渐薄,塞草将萌,胡马瘦而弓弛”,蒙古族人多在草原经营牧畜,明军则得以喘息, “解甲以候熏风,整雕鞍以待秋至”。

秋天到来,百草结籽,马肥弓劲,正是蒙古入掠之时,此时明军则“控弦执矢,观衅而动”。这就是所谓“防秋”。秋天正值内地收获,蒙古人多于此时南下因粮,但这时“农人收获,壁不可坚;禾稼棲亩,野不可清。虏或因粮于我遂深入,而秋高马肥,恒凭强以逞”。

因而“防秋之兵,远地调集,主客相参,步军受啤,马军列营,视四时独加严焉”。朱棣以及后来的君臣,在北部边防问题上尽管处心积虑,但似乎没找到问题的根源。问题在于只要上述经济形势不改变,明朝的所谓“边患”就不能解除。朱棣的频年征讨,更加重了草原地区与中原的隔绝局面,想要驾驭蒙古几乎完全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