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主南京登帝位 登上皇位(1 / 1)

其实,城中也在时时注意城外燕军的动静,徐增寿得知燕军已进至金川门时,便欲举兵响应,因行事不密被人发现。建文帝大怒,擒之并亲手将其腰斩,尸体弃于路旁。

然而,建文帝败局已定,一切努力也难挽狂澜。金川门上的谷王朱穗、曹国公李景隆,望见朱棣的麾盖,下令开门迎降。户科给事中龚泰此时也在城上督兵防守,拒不从命,从城上投下自杀而死。

门卒龚翊知大势已去,痛哭而去。士气正盛的燕军欢呼鼓噪,一拥而入金川门。金川门内本用枪支顶住,垛满的枪支密无缝隙。门锁虽开但枪支如林,先冲进来的燕兵被后面的大队挤上前去,被枪扎死的不少;

燕兵如潮水一般冲入城内,各处的官军都只有徐辉祖等人还带兵与燕军展开了巷战。但很快就失败了。一些朝臣也纷纷弃官逃跑,四年的战事已进入尾声,南京城里一片混乱。

朱棣除派兵占领皇宫和各要害之处,又分别派了一千余骑兵前往护卫周王、齐王。周王与燕王同母所生,与燕王最为亲近,因此他最担心在城破时他们遭害。

周王见大兵来到,不知道是燕兵,以为死期临近,仓促恐怖,等知道是燕军来护卫营救顿时大喜,说: “我不死矣。”周王随燕兵来见朱棣。

朱棣听说周王来到,迎出营外,二人相见大哭。周王说: “奸恶屠戮我兄弟,赖大兄救我,今日相见,真再生也。”说罢,二人并辔来到金川门,下马,握手登上城楼。

懿文太子妃常氏在军中与朱棣说了一席话之后,便没人再理她了。燕军拔营攻城,她也悻悻地返回了京城。但这时京师已是一派惨状,大街小巷满是燕军士兵,激战过的地方横尸流血,没打过仗的地方也是一片狼藉。更令她惊骇的是在她走近皇城时,就发现宫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可叹往日一派繁盛而又肃穆的红墙黄瓦的宫殿已是一片火海。

朱棣与周王在城楼上遥望宫中大火冲天,忙下令前往救人。宫中早已乱成一团。燕兵冲进金川门的消息一传来,太监宫女就躲的躲,逃的逃了。燕兵冲进宫来,高墙深院中竟看不见个人影。只见三个男孩子坐在宫门哭泣。虽然这三个孩子穿得很普通,衣服的颜色也不显眼,但却看得出不是民家子弟。而且宫中岂是一般人可随便来的?监督搜宫的命将这几个孩子带走。

宫中的火烧得很奇怪,有人说是建文帝命人点的火,建文帝及皇后妃嫔都投入火中自焚了。但为什么翻遍了瓦砾却找不到建文帝的尸体呢?军士们确实从灰烬中曳出一具尸体,已是体无完肤,面目全非了。有人说这就是建文帝的尸体,有人则说这是马后的尸体。谁也无法确认,只有不了了之。但是如果这尸体不是建文帝的尸体,那建文帝又到哪里去了呢?他可还是当今的天子啊!

搜宫的燕兵来向朱棣报告,说不见皇帝的踪影,只从灰烬中找出了一具不知是谁的尸体。朱棣叹说: “小子无知,果然若是痴骏耶?吾来为扶翼尔为善,尔竟不亮而遽至此乎?"其实,谁也没肯定那尸体就是建文帝之尸。但如果建文帝不死,朱棣又何以自处呢,自己竟如此与皇帝的宝座无缘吗?真的“周公辅成王”吗?

朱棣遣周王归第,分命诸将守京城及皇城,而自己则驻营龙江。他下令安抚臣民,严肃军纪。有士卒在市场上拿了鞋不给钱,立即被处斩。关于建文帝,朱棣虽口说建文帝已死,但心中却放不下这个心事。他下令继续搜宫,并命搜捕奸臣齐泰、黄子澄,并开列“奸臣榜”。

朱棣所驻之龙江北临长江,在京师外郭之内,内城之外。战斗已经停止,小皇帝或死或逃下落不明,但看来大局已定了。于是,赶到龙江朱棣营门表示投降的越来越多。最先向朱棣叩头劝进的是兵部尚书茹瑞,茹瑞早就与太常卿黄子澄不和。

在建文朝,刑部尚书暴昭与黄子澄相一致,极力排挤茹瑞,指其赃罪,致使茹瑞被罢黜为河南布政使。后来黄子澄罢官,茹瑞才又被召回任兵部尚书。黄子澄既被朱棣列为奸党,自为茹提供了一个进身机会。

接着来投降的文臣有吏部右侍郎蹇义、户部右侍郎夏原吉,兵部侍中刘儒、右侍郎古朴、刑部侍郎刘季篪,大理少卿薛蓄,翰林学士董伦、侍讲王景、修撰胡广、编修吴溥、杨荣、杨溥、侍书黄淮、芮善、侍诏解缙、给事中金幼孜、胡淡,兵部侍中方宾,文选郎中陈洽,刑部员外郎宋礼,国子助教王达、邹缉,吴府审理副杨士奇,桐城知县胡俨等人。

被列入奸臣榜的郑赐、王钝、黄福、尹昌隆也前来归附,自称被奸臣所累,请求宥罪。茹瑞、李景隆又为张统毛泰亨请求宽免,都先后授官或仍任旧职。对那些仍然抗拒不降的人,朱棣又开列了第二批名单指为奸臣,他们是:徐辉祖、葛成、周是修、铁铉、姚善、甘霖、郑公智、叶仲惠、王琏、黄希范、陈彦回、刘璟、程通、戴德彝、王艮、卢原质、茅大芳、胡子昭、韩永、叶希贤、林嘉猷、蔡运、卢振、牛景先等人,共五十余人。

迎附的官员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希望朱棣早即位,自己便成了开国元勋。六月十四日,诸王及文武官员们纷纷上书请求朱棣即位。

到了六月十五日,诸将又向朱棣上劝进表,劝朱棣即位,朱棣心中高兴,但表面依然不允。

六月十六日,诸王与文武群臣相继又向朱棣劝进。朱棣还是推辞,朱棣越是谦让,诸王心中越是急切!

在中国君主政治中,最虚假的莫过于这个“三推让”之礼了。上下人人心里明白是在演戏,但戏还要演得像。朱棣仍然“不允所请”。这天,群臣又来劝进,朱棣说了如下一番话:

昔天运衰微,四海鼎沸,强弱相噬,百姓无主,天命我皇考平定天下,以安生民,勤苦艰难,创造洪基,封建子孙,维持万世。岂意弃臣民之日,体犹未冷,而奸邪鞠凶,祸起不测,图灭诸王,以危社稷。予以病躯,志耗力疲,惟欲高枕,以终余年,奸邪一旦起兵见图,令人震惧,不知所为。

群臣告予曰: “太祖高皇帝创业艰难,陵土未干,而诸王见灭,宁能束手受戮,以弃社稷乎?"予彷徨无指,顾望求生,而天下之兵日集逼。形势之危,犹侧立于千仞崖之上,而推使其下也,可为悚惧。勤苦百战,出万死一生,志清奸恶,以匡幼冲,其乃殄灭于今,遂自焚陨。群臣劝予即位,予思天位惟艰,有如幼冲弗克负荷,几坠丕图。非虚为谦让,诚思皇考创业艰难,欲推择诸王有才德可以奉承宗庙者立之。主宰得人,天下之福,予虽北面,且无忧矣。

朱棣批评建文帝误国,提出必须有才德的人挽救太祖创建的基业。如果有合适的人主宰天下,即使不当皇帝,也无可忧虑了。当然群臣会说有才德的人非朱棣莫属,朱棣本人难道心里不是想的舍我其谁吗?群臣还要把这出戏唱到底,他们稽首固请,说道: “殿下德为圣人,位居嫡出,当承洪基,以安四海。虽谦德有光,复谁与让?且天命所钟,孰得而辞?殿下宜蚤践大位,使臣民有所依凭,毋逊硕肤,以虚天下之望。”

朱棣觉得时机成熟了,他才打算起驾入城。第二天,十七日,朱棣像以往一样早早就起了床,众将士也都整好鞍马,准备随朱棣一同进城。

朱棣骑在马上,手揽着缰绳,缓缓的马步将他的身体有节奏的轻轻地颠摇着,更显出他的几分自得。朱棣今年是四十三岁了。长期军旅生活练就了他强健的体魄,阳光晒成微紫色的皮肤,结实的肌肉紧裹在合体的戎装里。两绺略带虬曲的胡须分在左右,一绺长髯飘在胸前。当年,袁珙不是推算他年过四十,髯长过胸便会登九五之位吗?这句话如今就要应验了。

朱棣那一双眼角略为上挑的凤目极为有神,他抬眼向前望去,一边是郁郁葱葱的钟山,一边是雄伟的城关。如今他把这一切都抓在手中了,如同牵住缰绳,将马骑在**一样。旌旗在空中飘舞,发出呼呼啦啦的声音,身后是威武的将士大队人马,眼前路旁是匍匐拜倒的人群,朱棣真是得意极了。

忽然,从路边的人群中突出一人,横在朱棣的马前,朱棣不禁一怔,他身边的武士向前刚要阻拦,只见那人施过礼后从容说道: “大王且留步,翰林编修杨荣有话要奏禀。”此人敢在路上拦马,定是有要事要说,朱棣命道: “请讲。”杨荣说: “殿下先入城耶?先谒孝陵耶?”

朱棣心中一惊,为什么没先想到这一层呢?自己以奉太祖皇帝宝训而起兵,又以恢复祖制号召天下,怎能不谒陵便入城呢?再说当初起兵揭出的一条理由就是由于奸臣阻挡,太祖病时不能侍药,死时不能会葬。朱棣心想,要不是杨荣进言,几乎误了大事!

但朱棣毕竟是玩弄权术的老手,脱口说出: “此行正为谒陵。”尽管有了三推让,朱棣还是太心急了一点儿,他决定马上谒陵,做个样子给天下臣民看。朱棣将马头一拨,浩**人马便向孝陵开去。

在孝陵,朱棣煞有介事,免不了要发一番感慨。既然已说此行是为谒陵,那么礼毕之后只好揽辔回营了。但这时迎附的文武诸臣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早已准备好的法驾不能今天就这样落空了。他们把法驾卤簿摆放在路上,并捧来了皇帝宝座,拦住了朱棣的马,一定要让他登辇。

这法驾卤簿是专供皇帝使用的,是最高等级的仪仗,其他任何人都无资格使用,朱棣再一次辞让之后,在诸王及文武群臣的拥护下终于登辇,顿时万岁之声山呼雷动。朱棣坐在辇上,还要再次表白,说: “诸王群臣以为奉宗庙宜莫如予,然宗庙事重,予不足称。今为众心所戴,予辞弗获,勉循众志。诸王群臣各宜协心,辅予不逮。”

燕王朱棣随后登上奉天殿,即皇帝位。文武百官和在京军民自然少不了一番热烈隆重的庆贺,无须赘述。

明成祖建元“永乐”,以明年为永乐元年,改建文四年为洪武三十五年。翰林儒臣初拟年号为“永清”,明成祖自改为“永乐”,取天下永远康乐之意。帝王年号一般取与前代不相重复者,像“洪武”这个年号,乃明太祖朱元璋所自定,与以前历代帝王都不重复。

但“永乐”这个年号,十六国时前凉的张重华即曾使用(346—353),北宋末年方腊起义时也曾用过。但他们使用的时间都比较短,又处于乱世,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明成祖也使用了这个年号。后人甚至称明成祖为永乐皇帝。他可能至死也不知道,他这个年号以前即被人数次使用。

在中国历史上,大体从明成祖开始,年号就几乎成了皇帝的小名,或者说是代号到清代更为流行。这种习俗有一个演变的过程。在汉武帝以前,中国的帝王没有年号,只有谥号,即帝王死后,根据他生前的行为和功业立号以易名,例如,周武王、周厉王、汉武帝、汉哀帝,等等,谥号几乎就是这些帝王的代称。

年代久远了,用作谥号的那些常用字多有重复,使用起来已不方便,唐代遂为之一变,大行庙号,即皇帝死后升附太庙,追尊他为某祖某宗,例如,唐高祖、唐太宗、宋太祖、宋太宗,等等。于是,唐代以后直至明代以前,庙号就几乎成了皇帝的代称。

后来,什么祖、什么宗的也太多了,用起来也不方便了,所以明清时期年号大行,以至于人们几乎记不得这些皇帝的谥号和庙号,而只知道他的年号。大概因为明成祖是少有的雄才大略的帝王,所以从他那时起,以年号代称皇帝的习俗就基本形成了。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颇引人注意,即明成祖即位后将先师庙改称为文庙,将历代受祭祀的周公从文庙中撤出,仅祀于文华殿之东室。古代立学都要祭先圣先师。唐代以前,都以周公为先圣。汉代立学开始庙祀孔子。唐代,有时以孔子为先圣,周公为先师,有时以周公为先圣,孔子为先师,但均能同时受祭。

燕王起兵,声称说要“周公辅成王”,但他即位之后,却未言行一致,将周公的身价大大降低,这到底出自一种什么心态,让人无法猜测。可能的一种解释是,他即位后并没有“周公辅成王”,而是自己当了皇帝。当学子们祭拜周公时,自然会联想到周公辅成王的可敬,明成祖所谓“周公辅成王”的欺世盗名。稍有点明史知识的人就会明白,明成祖的这种心理是他一生许多重大举动的重要潜在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