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灵庄目瞪口呆地看着慕昭律离去,急忙拉住了江王妃的胳臂,问道:“母亲,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这是?”她难以置信一向温文尔雅的长兄会谋反篡位,而一向谨小慎微的母亲居然敢支持怂恿长兄去放手一搏。
江王妃眸色闪亮,脸色激动,“灵庄,你知道吗,原本这皇位该是你父王的,是慕成瑜抢走了你父王应有的一切。现在我们终于了这个天赐良机,可以去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慕灵庄大惊失色:“你们当真要谋反?”
江王妃笑道:“你太小看你大哥了。他要去继承皇位,不是谋反。”
“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大哥猜测,独孤后离开行宫之后,宣文帝便已驾崩,但没有证据,不敢轻举妄动。行宫密不透风,外人进不去,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你大哥便想了个法子,故让宫女说了你和沈醉石的事,将阿九引出了行宫。这才得了确切的消息。”
慕灵庄急道:“皇上驾崩,自有太子继位。大哥怎能继位?”
江王妃笑了:“因为太子也死了。”
“什么?”
“你大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朝中百官马上就会知道宣文帝驾崩和太子生死不明的消息。高昌那边战事正紧,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大哥继位乃是名正言顺,何来谋反一说?”
慕灵庄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女儿,你马上就是公主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阿九那个贱人,你是想要生吞活剥,随便你,母亲忍气吞声了二十余年,终于等到了今日。”江王妃泪眼婆娑,放声大笑。
慕灵庄怔然看着母亲,心里几乎难以置信,这一朝风云突变,竟是弹指之间。
这边,皇宫之中,兵部尚书穆青阳紧急求见。
独孤后立刻宣他觐见。
穆青阳跪下便泣道:“太子殿下在孟州青龙岗,突然遇到一伙山贼伏击,太子和霍显等人跌入江中,生死不明。孟州知府派人苦寻了一天一夜,太子殿下生死不明,孟州不敢耽误,昨日半夜间将消息送至了京城。”
独孤后一听险些昏了过去,急道:“继续派人去找,不惜一切代价,一有消息,速速来回禀。”
“是,微臣这就去。”
独孤后失魂落魄地瘫坐在鸾椅上,颤抖着声音道:“去叫太子妃。”
宫卿匆忙而至,见到独孤后的脸色,顿时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几日霍显没有消息来,她已经急得寝食难安。
“方才,穆青阳来。”
独孤后说完,宫卿瞬间脸色苍白如雪。这个时节,天寒地冻,跌入刺骨的江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平安归来。宫卿拼命说服自己。
他还要回来,看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名赢,他怎么可能有事。
独孤后看着宫卿苍白如雪的脸,又隐隐有些后悔不敢告诉她,宫卿此刻怀着身孕,不能受刺激,但除了宫卿,她已经无人可商议。
“现在该怎么办?”
“母后,太子失踪的消息不可告知任何人。”
独孤后摇头:“这件事瞒不住,消息是孟州呈上来的,不是秘司营的消息。”
宫卿微微吸了口气,将手放在腹上,道:“母后,慕赢是他出征前给孩子取的名字,他一定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好好地回来。”
独孤后看了看宫卿还不太明显的肚子,忽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她宁愿没有万一,但一旦真的到了那一天,那么,宫卿腹中的孩子,将是她唯一的希望。
夜里,天突降大雪,晨起世界一片白茫,丝丝寒意从窗棂间涌进来。独孤后看着一片雪景,心里更觉凄凉寂寥。
梳洗毕,宫卿来请安,见面便问:“母后,太子有消息么?”
独孤后一脸阴郁,摇了摇头。
宫卿失落不已,强自压着心里的担忧和不安,反而安慰独孤后:“母后放心,不会有事的。”
正在这时,明羽进来禀道:“禀娘娘,朝臣在承乾门求见。”
独孤后一怔,冷冷道:“皇上龙体欠安,不见任何人。”
“娘娘,”明羽神色不安,低声道:“所有文武百官跪在承乾门求见,他们说……”
“说什么?”
“说皇后娘娘若是不见,便要闯宫。”
独孤后一怒而起:“要反了不成?”
明羽战战兢兢道:“娘娘息怒,他们说,说,皇上,皇上已经,已经……”她不敢往下说。
宫卿一惊,独孤后也心里一惊,“快说!”
明羽叩头道:“他们说皇上已经驾崩。”
独孤后脸色剧变。
宫卿急道:“这消息从何而来?”
“说是,公主亲口承认。”
“什么!”独孤后简直难以置信。
“公主现在何处?”
“奴婢不知。”
独孤后一听急忙起身,道:“取朝服,召集百官到勤政殿。”
“母后打算如何处理?”
“事到如今,只有昭告天下。”
独孤后穿戴好朝服,带人匆匆前往乾明宫。一路上心里气恨阿九的不争气,宣文帝驾崩的消息竟然从她口中泄露。此刻,独孤后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应该让宫卿留在行宫。
独孤后步入殿中,缓步登上丹陛,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从汉白玉石阶上登入殿内,齐声参拜皇后。
“平身。”
独孤后有些底气不足。高高在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居高临下面对群臣,她只觉得自己身单力薄,力不从心。
看见慕昭律,独孤后只觉心中一跳,他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是在南华禅寺为皇上祈福么?”
慕昭律道:“禀娘娘,臣一直在南华禅寺为皇上祈福,昨日惊闻皇上驾崩,这才从南华禅寺离开,回到京城。”
“皇上驾崩”几个字一出口,殿内便响起哭声。
卫国公大声泣道:“皇上龙驭宾天已经六日,皇后娘娘为何秘而不宣?”
“皇后娘娘将皇上一人独自留在行宫弃之不顾,置我们于何地?”礼部侍郎关云洁哭倒在地。
顿时,殿下群臣跪倒,响起一片哭号之声。
独孤后一人面对这种场面,瞬间心慌意乱起来。
“本宫是要等太子回来。”
一提太子,顿时,殿中百官哭声更大。
“太子殿下生死不明。”
“天寒地冻,江流汹涌,太子殿下只怕......”
殿中哭成一团。
这时,穆青阳泣道:“边关战事紧急,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皇后娘娘大局为重,早立新主。”
顿时,便有一些朝臣叩首泣道:“求皇后娘娘早立新主。”
独孤后腾地站起身来,“大胆!”
群臣跪倒,却仍旧有人不顾独孤后的威仪,继续哭求独孤后要以江山社稷为重,早立新主,稳定朝局。
虽朝臣未说明这个新主是谁,独孤后心里明白,现下唯一可以即位的人选唯有慕昭律一人。独孤后冷冷看着慕昭律。慕昭律神色镇定,俊美的脸上一双明目如瀚海深渊,看不透丝毫波动。
勤政殿里闹成一团,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独孤后起身厉声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太子殿下,皇上尸骨未寒,尔等便想要谋逆不成?”
殿内安静下来。
这时,卫国公道:“找寻太子殿下已经足足三日未有一丝消息,边关战事紧急,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皇后娘娘大局为重,早立新主。不可一味拖延,若是两日之后,仍旧没有太子殿下的消息,请娘娘立即拥立新主继位。”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六部一些官员的附和,兵部尚书穆青阳也表示赞同之意。
从勤政殿出来,独孤后脚步虚浮,不过是半个时辰,她仿佛苍老了十岁,素日里犀利的眼眸里蒙上了红丝,灰败颓然。
“皇后娘娘,臣有事要与娘娘商议。”
慕昭律阔步追了上来,独孤后停住步子,回头微微眯着眼眸看着自己心里一直防备了数年的敌人。她心里暗暗后悔,自己早就该在宣文帝驾崩之日,便秘密下令将他处置。
如今与朝臣定下的两日之期是最后期限。若慕沉泓还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那么慕昭律就将登上皇位。一想到那个场景,独孤后胸中恨意翻涌。
慕昭律站定在她跟前,“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娘娘说。”
独孤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内侍宫女便退散到了一旁。
慕昭律道:“娘娘,公主如今在我手中,高昌王此次挑事,也是缘于公主,臣想,不如将公主送到高昌,正好也免了两国战事。皇后以为如何?”
独孤后怒道:“你敢!”
慕昭律道:“若是两日之后太子殿下没有回来,皇后应以大局为重,与高昌和亲,另立新君。”
独孤后手指颤抖,指着慕昭律:“你,你敢。”
“娘娘,我身为慕氏皇室子孙,对江山社稷也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娘娘一意孤行,只顾念公主,不顾慕氏江山,昭律绝不会袖手不管。”慕昭律漠然拂袖而去。
独孤后回到椒房殿,宫卿正焦急地等着她。
“母后,前朝情况如何?”
独孤后一脸颓败之色,黯然道:“两日之后,太子若是还没有消息,群臣便要拥立新君。”
宫卿当即道:“睿王?”
独孤后恨恨道:“不是他还有谁?”
宫卿道:“群臣要拥立新君,也应当以太子血脉为首选,而非睿王。若我腹中孩子为女儿,皇位才轮得到他。母后只要坚持,我们还可拖延数月,等到太子回来,母后放心,太子一定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回来的。”
独孤后点头,她也不甘心将皇位拱手相让。宫卿腹中的孩子,是她最后一丝希望。
看着独孤后憔悴不堪的面容,宫卿默然生了同情之心。独孤后远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强悍,宣文帝的驾崩,慕沉泓的失踪,阿九的挟持,桩桩件件祸事齐发,几乎将这个平素里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皇后瞬间击垮,已经手忙脚乱毫无反手之力。
这一刻,宫卿是如此的思念慕沉泓。慕沉泓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只要躲在他的身后,让他去应付一切便好,可是他不在了,她便要扛起这一切,为了他,为了孩子,决不能坐以待毙。
宫卿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的信心,就是坚信他不会出事,一定会回来,他心思缜密,睿智机警,身边都是忠心耿耿之人,绝对不会有事的。
正在这时,穆青阳和睿王求见。
宫卿起身,回避到了珠帘之后。
独孤后一看穆青阳那张沉痛悲哀的脸,心如同沉进了无底深渊。
“启禀皇后娘娘,孟州的消息到了。”
“你,说。”独孤后紧紧地握住椅子扶手,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穆青阳泣道:“太子殿下已经在江边石滩上找到。皇后娘娘节哀。”
独孤后眼前一花,险些一头栽下去。
“本宫不信。”
“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四日之后便到京城。”
独孤后万念俱灰,只觉得苦苦支撑着自己的唯一一念希望,终于毫不留情地捻灭了。其实,虽然宫卿一直告诉她慕沉泓没事,但她心里却没有宫卿那么坚信,已经情不自禁地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终于证实了她的想法,唯一的儿子死了,这皇位将毫无悬念地落到了慕昭律的手中。她前半生费尽心机,得到的这一切难道今日都要拱手让人?
珠帘之后,宫卿紧紧咬住了唇,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握住了桌角,对自己说,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穆青阳道:“臣告退,请皇后娘娘早做定夺。”
慕昭律并没有和穆青阳一同离去,他手中拿着一只锦盒,对独孤后道:“臣这里有样东西要让娘娘过目。”
独孤后哼了一声。对这个心里默默视为仇敌了二十年的人此刻更加的恨之入骨,此刻只恨自己早年间就应该除掉他。
慕昭律走上前,打开盒子。
独孤后一眼看去吓的一声惊呼,险些昏过去。锦盒里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既然娘娘不肯让公主去高昌和亲,臣也不好违背娘娘的旨意。这是公主的一只手。”
“你,你!”独孤后心疼欲裂,惊怒交加,道:“你把阿九怎样了?”
慕昭律道:“娘娘若是明日不肯让我登基,送过来的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枚人头。”
独孤后急道:“别,你别伤害她,你放了她。”一想到阿九被断手,她心如刀绞,几乎痛的无法呼吸,那是她视为心肝宝贝的女儿,何时曾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慕昭律冷冷道:“娘娘明鉴,昭律也是逼不得已。高昌虎视眈眈,娘娘却只顾念儿女私情,罔顾百姓安危。若是娘娘明日同意我继位,我仍旧将你视为太后,叫你安享荣华富贵,你若是不识好歹,届时,可别怪我不客气。阿九的命在我手中,是死是活,便由你这个娘做主了。”
独孤后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慕昭律拂袖而去。
宫卿从珠帘之后走出来,对独孤后道:“母后勿听他们胡说,太子不会有事。”
独孤后哭道:“你一直说不会,不会。如今尸首已经找到,四日后运回京城。你还说不会?”
“难道母后当真明日要让睿王登基?”
“你也听见了,阿九落入了他手中,若我不肯答应,他便要将阿九杀了。”
“睿王他只是恐吓母后,那手掌也未必是阿九的。母后若是软弱可欺,将这一切拱手让人,他日太子回来,朝廷必将大乱。”
独孤后哭道:“太子已经回不来了,我不能再失去阿九。”
“母后,你还有我腹中的孩子,这是太子的血脉。”宫卿急道,“睿王胆敢威逼母后,可见这些年来他暗地里也培植了一些力量,所以有恃无恐。儿臣让母后先回到京城,正是担心有今日之患,此刻母后应先下手为强。若是等过了明日,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独孤后哭道:“我不能冒这个险,惹怒了睿王,阿九即刻便要送命。”
宫卿气道:“母后,难道你为了阿九,就不顾太子么?他若是回来,睿王已经登基为帝,绝不会容他,届时他会有性命之忧。”
“泓儿已经不在了,失身已经找到,你还不信么?”独孤后痛哭起来。
宫卿急道:“即便太子遇难,我腹中还有他的血脉,若是睿王登基,定会对我腹中孩子不利,太子的这唯一一点血脉就要保不住了。”
“我若不答应,难道眼睁睁看着阿九去死?”独孤后想起阿九的那只断手,心如刀割。
宫卿心里失望之极,独孤后已经接受了慕沉泓不在人世的消息,为了保住阿九,定然会屈服于慕昭律。而她腹中的孩子,则会命在旦夕。
宫卿决然起身,离开了椒房殿。此刻,她再明白不过,独孤后因为阿九已经失去了理智,要保住腹中孩子,她唯有靠自己。情况危急,她必须马上采取行动,离开慕昭律的掌控,才能保住腹中孩子。
宫卿回到寝宫,带了一些银两细软,又让云叶去寻了三套男子衣衫,然后便带着云叶云卉以及一行宫人到了宣武门。
云叶悄声问道:“太子妃,我们这是去哪儿?”
宫卿眸色沉沉:“出宫之后再说。”她手里拿着慕沉泓临行前给她的一张玄金鱼符。眼下,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独孤后担心皇宫有失,从行宫回来之后便将左卫军从岳磊手中拿了过来交给独孤铎掌管,右卫军由岳磊和张超共同统领。此刻护守宣武门的正好是独孤铎,他见到宫卿的车马,怔了一下,忙上前见礼。
宫卿道:“侯爷,本宫有急事要出宫一趟。”
独孤铎为难地说道:“这,皇后娘娘吩咐过没有她的手谕不能出宫。”
宫卿冷冷道:“这是玄金鱼符,拦我者斩。”
独孤铎一怔,忙道:“臣不敢。请太子妃告知去向,臣好对皇后娘娘有所交代。”
“我母亲有事,必须回家一趟,顷刻便回。”
独孤铎见她持有鱼符,也无法阻拦,便放了宫卿出宫。
“换衣服。”宫卿立刻吩咐云叶云卉。三人在马车中脱下宫装,换上所带的男装。
车马行到长安街,宫卿吩咐随行的宫人前去宫府,自己只带了云叶云卉前往登月楼。
宫卿看到登月楼三个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疾步上前,正欲踏上台阶,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慕昭律。
慕昭律身着一身蟒袍,羽冠纶巾,风流儒雅。
宫卿却是猛然一惊,瞬间觉得后背一凉。
他笑容可掬:“太子妃不是要回宫府么,怎么到了登月楼?”
宫卿身后悄无声息地涌上来十几个宿卫,将她和云叶云卉围住。
宫卿此刻心如擂鼓,几乎要跳出喉咙。慕昭律的笑靥温柔清雅,她却觉得自己掉入了寒流汹涌的江水之中。
情急之下,宫卿笑了笑:“真是巧极了,王爷怎么也在。”
“不是巧,是有人告诉我,太子妃离宫出走,本王不放心,便急忙带了人追来,保护娘娘。”
“多谢王爷,本宫家中有事,想要回去探望一下母亲,即刻便回。”
慕昭律眯起眼眸,笑着打量着她,“那为何要换了衣装,又为何不回宫府,反而到了这登月楼,本王甚是不解。”
宫卿低头含笑:“说来不怕王爷见笑。本宫一直很喜欢此楼的水晶馄饨,可惜入宫之后便再也没机会吃到,今日走到半路,突然腹中饥饿,便想来此解馋,实在是不想让人知道,便换了衣装。”
不管这解释慕昭律信不信,此刻她想脱身已是不能。
慕昭律笑了笑:“那本王请太子妃吃馄饨,太子妃不会拒绝吧。”
“自然不会。求之不得。”宫卿嫣然一笑,步上台阶,便走了进去。
小二热情地迎上来,“客官要吃什么?”
待见到盛装的睿王,连忙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将慕昭律迎了进去。
宫卿走在前面,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坐下之后,对小二道:“来一碗水晶馄饨。王爷想吃什么?”
慕昭律摇头,含笑道:“秀色可餐,本王什么也不用吃。”
这话中明显带着调笑的味道,宫卿佯作害羞,起身走到窗前。
窗前的桌子上放着两个梅瓶,上面插着几只腊梅花。
宫卿俯身嗅了嗅,将一对梅瓶,从桌子上挪到了窗台上。
慕昭律走到她的身后,低头嗅了嗅,却不是在嗅那梅花,而是嗅她的秀发。呐呐道:“好香,醉人心脾,勾魂摄魄。”
宫卿内心羞怒,却不动声色,只做不知。正欲转身,慕昭律突然伸出胳臂,拦住了宫卿的去路。
宫卿她心里狂跳,只见他伸手将那窗台上的梅花掐了一朵,然后插在了她的鬓角上,眉目含情地看着她。
“你真是越来越美了。”
宫卿强压着内心的慌张,正色道:“王爷自重。”
“自重?”慕昭律呵呵笑了几声,“你本该是我的妻子。”
宫卿越加窘迫。
“若不是慕沉泓强取豪夺,你明明已经嫁给了我。”慕昭律咬牙道,“他老子抢了我爹的江山,他抢了我的女人。让我我成为满朝的笑柄,多少人在背地里笑我,这口气,你让我怎么咽得下去?”
宫卿转开了头,“王爷,天意难违。”
“天意?”他哈哈笑了几声,“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是天意?天意便是强者之意!”
“不过,天意也很公平,他爹死了,他也死了,你还是我的。”
宫卿又羞又气,脸上不由飞起红晕。慕昭律痴痴看着,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卿卿,只要你听话,我仍旧让你做皇后。”
宫卿佯作恭顺羞怯,低声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慕昭律的手指缓缓摸着她娇嫩的肌肤,沉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等我登基之后,你便是我的皇后。”
慕昭律越贴越近,眼看唇便要落在宫卿的脸上,宫卿心中恨极,却不敢动作,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宫卿暗中舒了口气,忙避开了他,道:“馄饨来了。”
门开了,小二端着食盘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客官的水晶馄饨。”
慕昭律道:“放下吧。”
宫卿慢慢地用着馄饨,只想拖时间,可惜直到她吃完了那碗馄饨,依旧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慕昭律起身,好整以暇朝宫卿一笑:“卿卿跟我走吧。”
眼看无法脱身,宫卿只好道:“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如今的身份不能和王爷一起走。王爷很快就要登基为帝,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怕损了圣君英名?”
慕昭律笑道:“卿卿乃是母仪天下之命,本王立你为后,一来应了你的命格,二来也可堵人之口,本王不怕。”
宫卿见他不为所动,又道:“王爷若是对我有意,不妨效仿明皇杨妃,让我先在南华禅寺出家,日后再徐徐图之,王爷以为如何?”
“禅寺清苦,本王怎舍得让卿卿受苦。卿卿先住在本王的莹华别院,本王也好随时探望,以解相思之苦。”
看来今日慕昭律是势在必得要挟持她而去,倾慕爱恋之说宫卿并不相信,他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图谋她腹中孩子。无奈之下,宫卿也只好随着慕昭律走出登月楼。
抬眸看去,那窗台上的梅瓶清晰可见,瓶中梅枝横斜瘦俏。
十几位宿卫守在马车旁。
宫卿上了马车,慕昭律也随之上了马车。狭小的空间里,慕昭律气息逼人,目光灼灼。宫卿不由紧张起来,很怕他会突然动手。
幸好,慕昭律还暂时没有非礼她的意图,只是目光绵绵地看着她,痴然道:“卿卿有孕之后,真是越发美艳动人,让人难以自持。”
宫卿听到“有孕”两字,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地扶住小腹,柔声道:“王爷打算怎么对我腹中的孩子。”
慕昭律没想到她会直接主动地提出这个问题,倒是一怔。顿了顿,慕昭律意味深长道:“这便看卿卿如何对我了。”
话虽如此,其实慕昭律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
这个孩子留不得,不过眼下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他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让人非议,只要将宫卿放在身边,便有的是办法弄掉这个孩子。
宫卿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也能猜到慕昭律的意图。宫卿柔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日未能嫁给王爷,卿卿心中也是抱憾不已。若是王爷不弃卿卿残花败柳之身,卿卿心甘情愿追随王爷。这孩子,自然还是不要出生的好。”
慕昭律一怔,万万没想到宫卿会这样说,他反问道:“当真?”
宫卿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爷不正是想要这个结果么?”宫卿直截了当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反倒让慕昭律有些尴尬。
慕昭律微微笑道:“为了你我的将来,没有这个孩子,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没想到卿卿会舍得。”
宫卿嫣然一笑:“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我身子弱,王爷若是肯怜惜卿卿,还请宫中的薛御医来处理。”
慕昭律当即爽快答应:“好。”
慕昭律没想到宫卿会如此识时务,居然肯主动提出放弃这个孩子,如此最好不过。既然她答应放弃这个孩子,那么晚几天也无妨,等他登基之后,万事安顿妥当,再来处理这个后患,反正她现在已经在他手中,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去。
宫卿心底里最怕的就是慕昭律暗中做手脚,让自己失去孩子,这般直接说破,反倒占了主动。可以让慕昭律暂时对她放心,不急着下手,即便下手,也不会暗中进行,以免她防不胜防。万一拖不到慕沉泓回来,只有有薛林甫在,以他的医术,也可以找个方法蒙蔽过去。
总之,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个孩子,这是慕沉泓和她的骨血,比她自己的命还要金贵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