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一处别院门口。
慕昭律跳下马车,伸手将宫卿扶了下来。立刻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慕昭律吩咐道:“乔七,派人好好侍候太子妃。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别院。”
“奴婢遵命。”
慕昭律回眸对着宫卿温柔一笑:“这是本王的一处别院,僻静安宁,卿卿安心在此等候,等本王登基之后,再迎卿卿入宫。”
宫卿嫣然一笑:“王爷只管去忙自己的大事。”
慕昭律笑笑,转身离去。
别院大门立刻落锁。
乔七令四位侍女将宫卿和云卉云叶带进了后园。
宫卿进了屋子,便以要歇息为由,将几位侍女撵了出去,吩咐云叶关上了房门。
两人围着宫卿,悄声道:“太子妃,如今我们怎么办?”
宫卿咬着春,轻声道:“没有办法,只有等。”
现在,宫卿唯一的希望便是慕沉泓临行前告诉她的一番话。
人人都知道秘司营首领是霍显,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统领是一个叫衣鹏举的人。
慕沉泓出征前的一晚将鱼符交给她,告诉她万一发生紧急事宜,便去登月楼的那间雅间里,在窗台上放上两个梅瓶,衣鹏举便会来见她,听她号令。
当时宫卿根本就没有想过能有用到鱼符的这一刻,当时只是一笑置之。谁能想到宣文帝会突然驾崩,谁又能想到慕沉泓会归途中遇险。
然而,世事难料,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便发生了。
独孤后既然无法保住她腹中的孩子,那她就只能去登月楼去找衣鹏举。只是她没想到,慕昭律下手之快——在衣鹏举到来之前,他便挟持了自己。
若是秘司营当真如慕沉泓所说的,做事高效组织严密,那么,衣鹏举见到梅瓶一定会派人来救她。宫卿努力平定自己的心绪,告诉自己,急怕都没用,她相信慕沉泓,相信他最得意的暗卫定会将她救出。
夜色渐深,宫卿依旧毫无睡意,她有一种预感,今夜一定会有人来。
“太子妃,天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
宫卿不让熄灯,一直坐等到二更时分,室外仍旧寂静无声。
夜色浓浓,云叶再三催道:“太子妃睡吧。”
宫卿和衣而卧,也渐渐有了睡意。
突然间,外面响起兵器交击之声,还有喊声。
宫卿一下子清醒,立刻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外面火光冲天。
“走水了。”云卉急忙道,“太子妃快将毯子润湿,以防不测。”
宫卿一点不怕,反倒心喜,这必定是有人故意纵火,好趁乱救出自己。
宫卿带着云叶云卉,站在廊下。只见火光越来越盛,嘈杂声中,忽然几个黑衣男子从前院疾步而来,皆手持刀剑。
云卉和云叶立刻护在宫卿身前,一边吓得瑟瑟发抖,一边喝问:“来者何人?”
为首一名男子单膝跪下,低声道:“臣衣鹏举,见过太子妃。”
宫卿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心里一块巨石落地。
“衣大人请起。”
衣鹏举道:“臣受太子所托,当万死不辞为太子妃效命。请太子妃立刻随臣离开这里。”
灯火之下,衣鹏举看上去年约二十许,英俊挺拔。当年从栗特人手中救了宫卿的,除了慕沉泓,还有一个男子就是他。宫卿虽在慕沉泓口中得知此事,虽是第一次得见其真颜,心里却有几分亲切之感。
衣鹏举护着宫卿便疾步往后院走去。
忽然间,火光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流矢,宫卿毫无知觉,衣鹏举听见风声,回身抽刀一挡,那利箭从他手背上一划而过,落在了地上。
宫卿暗道一声好险。
别院偏门外,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候着一辆马车,几个人手持刀剑站在马车旁。
“太子妃上车。”
宫卿急忙带着云卉云叶登上马车。
夜色之中,马车顺着青石板路疾驰而去,宫卿长舒了口气,终于脱离了虎口。
马车径直朝着城门而去,宫卿将玄金鱼符交给衣鹏举,出城守卫不敢阻拦,马车畅通无阻出了京城。
此时,衣鹏举才问道:“不知太子妃要去往何处?”
宫卿道:“京中局势大人想必也知道。睿王登基,必将对我腹中孩子不利,我必须立刻离开京城,所往之地我已经想好,同州。”
回眸看着那灯火通明的皇城城墙,渐行渐远。宫卿心里一阵感喟,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离开京城,也从没有想过自己嫁给慕沉泓会遇到这样的风云突变。慕沉泓说过,嫁给他一定会遇见风风雨雨,当时她心中想的最多是后宫的争斗,如今才真正地体会到他话中的用意。比起后宫,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波谲云诡才是最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把手放在小腹上,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她会和孩子一起等慕沉泓归来。
出了城,在一间农舍里,衣鹏举拿出三套衣服和三张面具,让宫卿和云叶云卉换上。此时,从别处赶来的秘司营暗卫也纷纷聚齐。十几个人都换了衣装,扮成一支商队。有了这一支队伍,宫卿再也不担心了,这是慕沉泓多年来最为得意的一支暗卫,每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休息了片刻,衣鹏举拿来干粮让宫卿吃过之后,马车继续前行。
衣鹏举道:“太子妃,同州离京城不远,万一有事,恐怕也不安全,不如走得更远些。”
宫卿道:“慕昭律一定会追寻我的下落,我之所以去同州,一是因为同州距离京城很近,便于及时知道京城的消息,二来我身怀有孕,不能长途颠簸,三是因为同州知县沈醉石,我曾于他有恩。他如今是慕灵庄的未婚夫婿,睿王绝不会想到我会藏在他那里。”
衣鹏举顿了顿道:“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直说无妨。”
“万一沈醉石将您到同州的消息告诉了郡主,只怕睿王会很快知晓。”
宫卿道:“不会。我了解此人,他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否则也不会拒绝公主的青睐。”
选择同州,选择投奔沈醉石,是缘于他的人品和身份。宫卿自信她不会看错人,从沈醉石对阿九的态度上,最是能看出他的品性的。何况自己还曾有恩与他,沈醉石也曾说过要结草衔环相报,绝不会出卖自己。而且睿王一旦登基,沈醉石的驸马身份便是一道最好的挡箭牌。
同州离京城并不远,宫卿一行人第二日便到了同州地界。
宫卿先写了封信让衣鹏举送到县衙。
衣鹏举双手接过信笺时,宫卿惊诧地发现,他的右手上缠着厚纱,居然肿得像一只粽子。
“衣大人,你几时受伤了?”
“昨夜被一只流矢划了一下,臣当时急着赶路,没有想到箭上有毒,娘娘放心,臣已经处理过伤口,不会有事。”
“等沈大人来了,让他去抓几幅药来。”
衣鹏举笑了笑:“不必了,秘司营的人没那么娇气,谁身上没有过伤。”
沈醉石接到信笺,几乎难以置信宫卿已经来到同州。但宫卿的字,他十分熟悉,当日她写给他的那封信,“春眠不觉晓”几个字他反反复复看过无数次,对她的字体记得十分清楚。
沈醉石立刻跟随来人到了宫卿的马车前。
宫卿坐在马车上,揭开了脸上的面具,轻声道:“沈大人。”
沈醉石又惊又喜,正欲施礼,宫卿拦住了他,沉声道:“请沈大人先为我安排一个住处,稍候再细说。”
沈醉石道:“太子妃稍候,我这就去安排。”
半日之后,宫卿带着衣鹏举一行人在同州安顿下来。
沈醉石安排的这个院子就在县衙的后面,是一家富商的外宅。
沈醉石从官府邸报上已经大致知晓京城局势,而慕灵庄也已经在前日私自从京中跑出,来到了这里,将睿王逼宫之事告知他。
宫卿的离京,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若是他,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脱离睿王的掌控,只是他没有想到宫卿会来投奔自己。
为了不引人注意,直到暮色四起,沈醉石这才到了宫卿所在的院落。
衣鹏举将沈醉石让进院子。
宫卿刚刚用过晚饭,见到沈醉石,毫不隐瞒,将京城形势对他直言以告。
“睿王不会放过我腹中的孩子,不得已,我只好来找沈大人。以沈大人目前和睿王的关系,我想沈大人这里暂时最为安全。”
听到这里,沈醉石显得有些尴尬,他局促不安地说道:“太子妃放心,臣绝不会将太子妃的行踪吐露半个字,便是灵庄,臣也一定会守口如瓶。”
宫卿忙道:“我自然是非常信任沈大人,这才前来投奔。我相信沈大人的为人,而且我也相信睿王所为,灵庄并不知情。”
“灵庄她从不参与兄长的事。她已经离开了京城,眼下正在微臣这里……”
宫卿笑了笑:“灵庄和沈大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做事也是敢作敢当,率性而为。”
沈醉石脸色微红,低声道:“臣记得当日娘娘在御花园里的一番告诫。若要彻底摆脱阿九便只有成亲。除却灵庄,也无人敢嫁给微臣。”
“总之恭喜沈大人。灵庄比起阿九,不知好了多少倍。她聪明慧捷,有胆有识,与沈大人十分般配。”
沈醉石含笑不语。当日慕灵庄路过同州,两人巧遇,得知慕灵庄是逃家出走,他便很欣赏她的勇气。两人谈起阿九,更是有惺惺相惜之感。
“太子妃安心在此住下,臣不便经常前来,以免引人注意。太子妃有什么吩咐,请让衣大人转告。”
“沈大人今日之恩,我铭记在心,他日定厚报大人恩情。”
“太子妃言重了,臣有今日,全因太子妃当年之恩。今日有幸为太子妃效劳,臣万死不辞。”
衣鹏举一旁观察着沈醉石的言行举止,直觉这是一个可以托付的正人君子,便暗暗放下心来。
之后,同州每日都有官府邸报传来,沈醉石传给衣鹏举,衣鹏举再告知宫卿。
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拥立睿王为新皇,又将宣文帝的灵柩从行宫运回京城,下葬皇陵。
宫卿躲在同州,转眼已经三日。宫卿不担心慕昭律和独孤后能找到自己,她只担心慕沉泓能否回来。随着一日一日时光的推移,她越来越担忧,寝食难安。
当日穆青阳说,太子尸身四日之内便运回京城,今日就是她离开京城的第四日了,他当真是已经丢下她了么?
宫卿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晨曦一寸寸地透过了窗棂。
天亮了。
云叶进来给宫卿梳洗,一见她枯坐床前,便忍不住哭道:“太子妃您不顾念自己的身子,可也想着腹中的小皇子。这般不眠不睡一夜,可怎么吃得消。”
宫卿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我睡不着。”
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饭,宫卿便眼巴巴地看着外头。
衣鹏举一早就去县衙,此刻该回来了。每日等他的消息,是她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事情。
辰时,衣鹏举终于从院外赶回来。他比平时回来了的迟,宫卿心里紧张不已,不知他今日带回来的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直到衣鹏举走近,看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宫卿心跳越发加快。
衣鹏举跪倒在地,声音激动:“娘娘,有喜事。”
宫卿心里怦然一声,急问:“是不是殿下他……”
衣鹏举面露笑容,“娘娘英明,皇上已经回来了。”
皇上?这简单的两个字,透露出了无数的讯息。
宫卿喜极而泣:“他在哪儿?”
“皇上已经带兵进京。请娘娘安心等候。臣相信三日之内,一切便会尘埃落定。”
宫卿一夜难眠,翌日一早天未亮,便急急让衣鹏举去探听消息。
衣鹏举回来禀告宫卿:“皇上登基,睿王已经让位。”
宫卿心里大喜,急忙道:“他可好?”
“皇上一切安好,请娘娘放心。”
宫卿喜极,当着臣子的面,不好意思落泪,等衣鹏举出去之后,宫卿趴在**,顿时哭得天崩地裂。
苦苦压抑了这么久,一直强忍着坚强着硬扛着,等到慕沉泓的消息,她终于压抑不住,全然释放了所有的压力和痛苦。
云叶急得手足无措,劝也劝不住,云卉含泪道:“就让娘娘哭吧,这一个月,娘娘都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
一想到这段时间的艰难,两人也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三个女人在屋里哭得昏天黑地,衣鹏举在室外听得屋内一片女人嘤嘤啼哭之声,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只当是没听见,默默将手下人叫来,吩咐这几日一定要小心谨慎,保护好娘娘。
三日之后京城局势安定下来。衣鹏举提议送宫卿回京。
宫卿摇了摇头:“再等几日。不急。”得知慕沉泓安然无恙,她也什么可牵挂的了,她虽然很想念他,但也知道这些日子他定是忙的脚不沾地。睿王一党是一定要清理得干干净净才成。等他安顿好了一切,她再回去不迟。
翌日晨光未亮,院子外便响起马蹄哒哒之声。衣鹏举十分警觉,当即招呼手下人保护宫卿,自己挺身一跃,伏在墙头朝外看去。
只见一只宿卫军正朝着这边奔来,为首一人正是霍显。
衣鹏举大喜,从院墙上下来,对云叶道:“快去禀告娘娘,皇上派人来迎娘娘回京了。”
宫卿此刻还未起身,云卉进去唤醒了宫卿,喜滋滋道:“皇上派人来迎娘娘回京了。”
宫卿懒洋洋坐起来,打了个呵欠道:“用不着他来迎我,我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回京之路。”
云卉和云叶笑嘻嘻道:“必定是皇上等不及了。”
宫卿蹙了蹙眉:“我不想见他。”
云卉和云叶面面相觑,当真?再看宫卿的脸色,果然是无比的淡定。两人暗暗佩服自家小姐的镇定沉着。这段时日以来,宫卿的一言一行让两人大为惊叹,简直和当年宫府里那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烂漫少女是两个人,脱胎换骨一般。
这时,霍显已经带人到了院外。
衣鹏举打开门,将霍显迎进院子。
霍显抱拳道:“衣大人辛苦,娘娘可好?”
“娘娘一切安好。”
“皇上命我速速迎娘娘回京。”
衣鹏举点头:“我已经禀告了娘娘。”
片刻之后,宫卿穿戴整齐,走出房门。
霍显一见便跪倒在地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宫卿见到他心里百感交集,轻声道:“起来说话,你们遇险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显有些为难:“这,臣不便说出内情,娘娘回宫之后,皇上会向娘娘解释。”
宫卿也不再问,道:“衣大人,你派个人去与沈大人告知一声。”
“是。”
霍显是连夜从京城快马加鞭赶来,回京之时,宫卿坐着马车,又刻意吩咐不要赶路,速度便慢了许多,第二日才到了京城。
宫卿看着外头的景致,心里百感交集,当日离开的时候,心里彷徨无依,因为腹中的孩子,只是一味的孤勇。而此刻重回京城,心里却是无比的安定从容,因为慕沉泓的归来。
只有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早春二月,依旧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可是冬天已经过去了,空气中有着春的讯息,草色遥看近却无。
车马走到宣武门外,突然停住。
宫卿正欲开口询问。
只听外面霍显道:“娘娘,皇上来迎娘娘了。”
云叶和云卉忙不迭挑起车帘下了马车。
宫卿正欲扶着云叶的手下车,突然眼前明黄一闪,一双骨节修长,白皙干净的手伸到了眼前。
宫卿抬眼,便望进了一双深邃含笑的眼眸。
是他,活生生的慕沉泓。
眉目英挺,俊美无俦,穿着皇帝的冕服,青竹一样挺拔的身躯,再也没有人能比他将那威严的龙袍穿得如此风雅好看。
她好似第一次见他,痴痴地看着,不知不觉醉在他的眸光中,却模糊了视线。
“卿卿。”慕沉泓低声叫了宫卿的名字,将她抱下了马车,紧紧搂在怀里。
宫卿羞道:“快放我下来。”
慕沉泓无视所有的宫人宿卫,满地朝臣,径直将宫卿抱到了皇辇之上。
群臣跪伏,寂静无声。
皇辇缓缓移动,慕沉泓紧紧地握着宫卿的手,目光灼灼,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她罩在里面。宫卿被看得脸上生温,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忽然一声玲珑脆响,皇辇上的珠帘被放下。
“让朕好好看看你。”慕沉泓捏着宫卿的下颌,贪婪地看着她,嘴唇离她的唇越来越低,终于重重地压到她的唇上。
他从没有这样凶狠地吻过她,唇被吮吸得又麻又疼,几乎透不过来气,直到春水一般软在他的怀里。
皇辇缓缓驰过宣武门,朝着坤和宫而去。
“不去接你,还不肯回来,不想我是不是?”慕沉泓恶狠狠地望着宫卿,恨不得此刻就将她便吞吃入腹。
宫卿呢喃:“我是想你忙过了朝中之事,一切都安稳了,我再回来。”
“你不回来,我怎么安稳?孩子可好?”他将手放在她的腹部,不满地拧眉,“怎么还这么小,定是你吃得太少。”
“我担心你,如何吃得下。”他不说还好,一提这事她便委屈起来,眼泪便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梨花带雨一般。
慕沉泓立刻心疼得再舍不得说她半个字,急忙又捧着她的脸蛋,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哄着她:“是朕不好,让你担心了。你想怎么罚朕都行。”
宫卿重重地推了他一拳,恨声道:“你怎么都不传个信儿回来,我都担心死了。”
“当时慕昭律派人截杀,情况危急紧迫,我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暴露行踪。”
“果然是他暗中捣鬼,我就觉得你江边遇险十分蹊跷。”
“母后让我回来之时,并未预料父皇会突然驾崩,后来一遇劫我便知父皇定是不好了,于是便将计就计引了慕昭律动手。平素他藏得也深,若不是父皇突然驾崩,他也不敢如此猖狂。”
“那江边找到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假的,他为了让朝臣和母后死心,找个死尸运进京城,我也就将计就计暂且让他得逞,好让他的党羽都暴露出来,一网打尽。”
“好险,幸好你没事。”
慕沉泓将宫卿拥抱在怀里,柔声道:“卿卿,我遇见多大的危险都没怕过,只担心你。回到宫里,一听说你不在,觉得心都裂得全是缝隙,风一吹随时都要碎了。”
宫卿委委屈屈道:“你知道我为何离开么?”
“我当然知道。”慕沉泓紧紧地搂着她,吻着她的鬓角,低声道:“我的卿卿,冰雪聪明。”
宫卿想了想,余下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两人久别重逢,她暂时不想将独孤后的所作所为说出来,毕竟那是他的母后。
慕沉泓何等聪明,自然已猜到了一切,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宫卿,沉声道:“以后有我,再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宫卿偎依在他胸前,顿了顿,问道:“阿九呢?”
慕沉泓默然,停了片刻才道:“慕昭律退位之前做了一番垂死挣扎,想要拼个鱼死网破。阿九成为他逼迫母后的筹码,在乱局中死在了慕昭律的剑下。”
宫卿心里一跳,“那睿王呢?”
“本来是要送审刑部,母后要给阿九报仇,手刃了他。”
还真是冤冤相报。不过以独孤后的性格,的确是非亲手杀了他不可。
“母后还好?”
“阿九死了,她很伤心,病得厉害,所以我才没有亲自去同州接你。”
“我懂。”宫卿握住慕沉泓的手,轻声道:“我先去看看她。”
慕沉泓含笑点头,“卿卿最是懂事,心怀宽阔,有母仪天下之风范。”
宫卿点了点他的胸膛:“你少哄我,不论如何她是你的母后,我总是要尽孝的。”
皇辇停在坤和宫。慕沉泓扶着宫卿下来,两人缓步走进椒房殿。
殿中飘出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
独孤后躺在内殿的**,神色憔悴悲伤,精神似是恍恍惚惚。
“母后。”慕沉泓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宫卿回来了。”
独孤后眼珠慢慢得转过来,落在宫卿的身上。
“你回来就好。”说完,看着她的肚子,问道,“孩子还好?”
宫卿点了点头:“一切都好。”
这时,殿中走进来一个女子,见到宫卿便含笑跪下身去:“臣女郑灵慧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宫卿一怔,看向慕沉泓。
慕沉泓笑了笑:“这是安西都护府郑觉智的女儿。”
宫卿一眼看去,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这女子,竟是和乔万方十分相像。明眸皓齿,姿容艳丽,比乔万方更加的英姿飒爽。
只是,慕沉泓这一路回来,已是万分惊险,怎么还能带着她?宫卿心怀疑问,总觉得这其中好似还有什么事情,自己还不得而知。
慕沉泓笑着抬手:“起来吧。”
“谢皇上。”
郑灵慧起身便走到独孤后的跟前,笑道:“表姑今日气色好多了。想必是知道皇后娘娘今日回来,心情大好的缘故。”
宫卿一听“表姑”两个字,更觉得奇怪。再看这郑姑娘,举止落落大方,丝毫也没有拘谨怯色,面对独孤后十分自如随意,仿佛独孤后真的只是她的表姑,而非是曾经权倾一时的独孤皇后。即便是面对慕沉泓,她也没有寻常女子见到皇上时的那种拘谨惶恐,谈笑自如。宫卿隐隐觉得这位郑小姐的入宫,不是那么简单。而慕沉泓从安西回来,为什么会带着她?
从椒房殿出来,宫卿便问:“郑小姐怎么叫母后表姑?”
慕沉泓道:“你不知道么,郑觉智是母后的表哥。”
宫卿哦了一声,笑了笑:“我哪里知道。说起来,郑小姐也算是你表妹喽?”
慕沉泓笑吟吟道:“卿卿,你不会是吃醋吧?”
宫卿斜睨他一眼,反问:“你说呢?”
慕沉泓将宫卿往怀里搂了搂,笑道:“卿卿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才不会那么小心眼。”说着,揽着她进了御书房。
宫卿半真半假地笑道:“我心眼特别小,你日后就知道了。”
“朕瞧瞧有多小。”说着,他的手便不规矩起来。
宫卿粉面羞红,匆匆离去,生怕再待下去便无法脱身。
因独孤后还在养病,不宜移动,宫卿便还住在原来的宫室,回到凤仪殿,一切都还是原先的模样,只是少了一个宫女和内侍,一问才知是睿王之乱中被牵连进去的人。
几日之内,慕沉泓以雷霆之势快速将朝廷换了血。与睿王有牵连的人悉数拿下。朝臣习惯了宣文帝的温和风格,新帝的雷厉强硬作风不由让他们暗生敬畏。有些朝臣甚至私下里揣摩,或许这是新帝的一个将计就计,只是为了将睿王的党羽斩尽杀绝,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