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金代同”三个字，玉瑶瞬间来了精神。

现在她手握五颗舍离珠，还差金代同那伙人的四颗和顾廷冉身上的一颗。对付金代同，显然比顾廷冉更加棘手。

她正愁怎么在凉川定居，没想到金代同自己挪了窝。

她不禁狐疑：“啧，小伤，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小伤道：“金代同要作为使臣代表无庸城，到九原城参加有关开辟商贸之路的洽谈会，队伍已经出发，路上的动静不小。”

“原来如此。”玉瑶托着下巴，点点头，“奇了怪了，以前金代同可从来不掺和这种正儿八经的活动，一心做他的石头买卖，这些日子以来，他却频频动作。是不是跟他拒了老娘的请求有关？我是说，他是不是以为九原城里有能救他妻子的宝贝，才打算出使九原城？”

小伤捻了捻桌上的浮灰：“谁知道。”

“你都打听到这份上了，怎么就不深入分析一二？”

“我对金代同没有兴趣。是因为掌柜你，我才打听的。”小伤道。

玉瑶呆了片刻，忽地背过身去。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贫嘴了，没来由地让人起鸡皮疙瘩。”

调子轻轻的，像羽毛落在小伤心上。他握拳咳了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脸上却烧起来。

半晌，玉瑶才道：“九原城……你刚才说，金代同要去九原城？”

“掌柜……你的反应有点慢。”小伤委婉地道。

玉瑶却似受到了震撼，捂着耳朵，脸上写着“我不听”三个大字。

她厌恶九原城，比无庸城更甚，乃至于这么多年，都不曾回去看过一眼。即便那是生养她父母的地方，是她的故土。只因为，那里的一景一物都像刀子，割开她心底还没有完全愈合的疤痕。

她打起退堂鼓：“九原城我人生地不熟，不如窝在凉川城，深入敌营设计一番，为他布下天罗地网，待他回来瓮中捉鳖。”

她越说越离谱，小伤静静地看她表演。

良久，他笑着道：“好，不如和我说说，你潜入敌人内部的计划。”

玉瑶现了原形：“我暂时没想好。”

“掌柜有所不知，此次金代同直接越过凉川城城主，向司空辉请示出使九原城。若计划顺利，两城达成友好邦交协议，他居首功，回城后自是风光，风头一时无两。他从小养在那凉川城老城主膝下，比他兄长更得老城主喜爱。若他有心借此功和他兄长争权，老城主未必不考虑。而他既然有心出使九原城，必在凉川城进行了周密部署，岂容无权无势的你钻空子？横公鱼族本就见不得光，若是你自投罗网，反倒正中他下怀。”

玉瑶一时被他说蔫了，反驳不得。

似乎眼下把握金代同出使九原城的机会，到九原城设法取舍离珠，才是上策。

她撇撇嘴：“小伤，你到哪儿打听到的这些秘辛？跟金代同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小伤用食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却不能说这本就是他指示金代同做的。他只得讲违心的话：“既然我提议让掌柜和我一起去九原城，当然做了详细的调查。金代同此人看似不学无术，但自小经商，见过三教九流，比他那驽钝的兄长思维缜密，掌柜不可小觑。”

他相中金代同，亦是缘于此。

金代同从前不过是无意争权，不代表他能力不行。如今，是金代同重新拿回主导权的时候了。

玉瑶仍旧犹豫：“可……他会不会针对我在凉川城布下天罗地网，都是你的揣测。”

“金代同远赴九原城，是掌柜接近他夺取舍离珠的最好机会。”小伤幽幽地道，“我言尽于此，若你还是不愿意，我便自己去了。”

小伤抱走了玉瑶所有的酒坛子。

等玉瑶反应过来的时候，追也追不上了。

小伤和莫啸雇了一辆马车，见玉瑶没有来，莫啸忍不住揶揄：“你不是说还要带一个人吗？人呢？”

“我们先走，她稍后会自己跟过来。”小伤的语气波澜不惊。

“你就这么肯定？”

小伤没说话。

认识玉瑶也有两年了，她的脾气秉性，他门儿清。

果不其然，马车辚辚，驶了不到两里地，就见一个女人挎着大包小包飞奔而来。

“等……等等我！说好的一起走，怎么你自己先行了！”玉瑶一个箭步跃上马车，钻了进去。

发现身边的人是莫啸，玉瑶忙坐到了小伤身边，皱眉问：“我们去九原城办要紧事，带他干什么？”

莫啸挑眉：“玉掌柜见外了，九原城是我家，那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最熟悉不过。没有我带路，你们怎么能畅行无阻？”

原来是小伤雇来做向导的。玉瑶紧了紧包裹，又不放心地问：“……你在无庸城玩够了吗？”

小伤忽地凑近她，低声道：“掌柜放心，他已经在地牢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横公鱼？”

“这是他的秘密，我没有问。”

“秘密？你这人也太好糊弄了。”玉瑶又好气又好笑。

马车走走停停，约莫一个多月后，玉瑶但见周遭乔木逐渐低矮，渐至消失，继而是大片的覆冰山峦，如冻岩黄土上的白色纱衣。

看样子，九原城已经近了。

莫啸一边优哉游哉地啃着路上买的烧鸡，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向玉瑶、小伤介绍九原城。

和地大物博、礼教森严的无庸城不同，九原城地处寒区，城中大半土地都处在冰雪的覆盖之下，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沃土养活了所有九原的子民。

恶劣的生存条件，让九原城全民皆兵。他们不仅因为资源的匮乏有强烈的忧患意识，还有丰富的对付冰原野兽的经验。

九原上多数野兽已经被九原城子民驯化，成为他们的家畜。

九原城城主不喜道宗，崇尚玄宗，玄宗门掌门与城主关系匪浅，老城主与掌门甚至结拜为了异性兄弟。莫啸是玄宗门掌门的亲传弟子，也是少主驹凤的顾命辅臣，谙熟占星、卜卦、预言等诸如此类。

玉瑶初入人间时，最瞧不上玄术。听着听着，她忍不住道：“莫啸，以我们的交情，你老实告诉我，你们玄宗是不是专门出神棍？”

她认真的态度刺激了莫啸，他自小就修习玄术，并将玄宗的思想作为毕生信仰，决不允许玉瑶污蔑，不等咽下口中的鸡肉，就着急反驳道：“玉掌柜不相信，不代表它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冥冥中被安排好的，而我，不过是那个找到个人命运线的先知。”

“先知？呵，认识你到现在，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那些道宗还能捉几只妖……”玉瑶轻笑，嘲讽的意思格外明显。

莫啸摆摆手，道：“掌柜此言差矣……我看似羸弱，却完成了应完成的任务——在出发之前，我便推演过，唯有我自己去无庸城，才能找到破局之法。”

至于破什么局，他也不告知玉瑶。

小伤听着，却是揣摩到一二。

九原城少主驹凤重伤昏迷，城中人心浮动。莫啸前往无庸城，一方面是为了寻横公鱼，另一方面，可能和他与自己缔结的和平盟约有关。

无庸城和九原城纷争多年，不仅仅是小伤，莫啸或许也有心平息纷争。

从无庸城到九原城，只有一条必经之路。傍晚，三人在九原城边陲的凤城县的一个镇子上落脚。这是一个极偏僻的县，坐落于黄土上，客栈仍保留了些无庸城的建筑风格，屋檐下悬着两盏花灯。

玉瑶在客栈二层临窗远眺，忽然看到了一支从街上浩浩****走过的队伍。她背过身靠着栏杆，团扇轻摇：“说曹操曹操到，还真让我等到金代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