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如此巧合？请大师快快作法。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开口。”

“所需不多，一张桌子、一盆火、一片空地而已。但大人得站在我让大人站的地方。”

“哦？这是为何？”

“事关排列布阵，马虎不得。待会儿无论我们做什么，都请大人不要惊讶，也不要出声。”

石斛闻言，懵懂地点了点头。

准备好莫啸所说的物品后，玉瑶几人也按照莫啸所说，开始跳祭祀之舞。

石斛站在他们面前，观望着。只见莫啸忽然取了柳枝净瓶，四处点洒净水，偶尔也洒一点水在石斛脚边。

玉瑶小声问小伤：“他这是在施法吗？”

“不，他随便洒的。”

“……”玉瑶差点被他认真的样子骗到。

等莫啸走了，小伤又取了柳枝在石斛脚边点了点，小伤走了，玉瑶取了柳枝，来到石斛身边。

石斛已经做好了被洒水的准备，但玉瑶忽然扔了柳枝，手化作鱼鳍，如刀削向石斛。夺取舍离珠有两种办法，一是本人自愿奉献，二是外人杀死宿主，取而代之。

对付仇人，玉瑶选择第二种。

石斛躲闪不及，脸被划破相，鼻骨前肉翻卷。他痛苦地号叫起来，旁边的护卫见状，纷纷拔刀，围住莫啸几人。

秦姣没想到玉瑶会突袭，阻止道：“若是杀了他，昌黎的横公鱼就没法救出来了！”

“他有地牢的钥匙，抢了他的钥匙就可以救了。”玉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秦姣忙从身后拽住她，苦苦哀求：“玉瑶，求你不要……”

“放开我！”仇人近在眼前，玉瑶差一点点就能要他的命。

秦姣凝视前方，道：“石斛，你看看我，真的忘了吗？当年在深山里，你曾说会一直护着的女孩秦姣……”

石斛似有一阵的惊慌，但很快，他便阴了脸色：“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他果然不记得了。

秦姣道：“你从前记得最清楚，为什么现在都忘了？”

“人类卑鄙自私，狡诈多疑，秦姣，快松手！”玉瑶恨铁不成钢，但等秦姣松开，府兵已经将众人团团围住。

玉瑶恼道：“秦姣，这个结果你满意了？”

秦姣不置可否，悲哀地看着石斛，重复道：“你真的忘了我吗？”

石斛皱眉：“你到底是谁？”

“是你父母豁出命救回我的母亲，我们才有一起长大的机会，可后来我们走散了。”

“一起长大……”石斛的头忽然无比疼痛，不禁对着管家大喊，“我的药在哪儿？快，快去给我煎药！”

他又道：“都别愣着，给我把这些人关起来！”

他的癫病失忆太厉害，对药的依赖越来越强。管家为难地道：“大人，您早上才喝过两剂药，大夫说，是药三分毒，您不能喝那么多了。”

“少废话！”石斛越发暴虐。

小伤似乎想到了什么，问秦姣：“你曾说有一日他没有喝到药，突然叫出了你的名字，还和你一起用早饭？”

“是的。”

小伤恍然大悟，道：“石斛大夫！刚才发生了天大的误会，玉掌柜并非想害你，而是想帮你！”

石斛捂着自己流血的脸，冷冷地道：“年轻人，你以为聪明的就只有你一个吗？”

“如果世上有人能让你不吃药也不痛苦，难道你不想试一试？”

石斛不耐烦，只让府兵快把人押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年轻人，你留下。”

小伤道：“此事需要玉掌柜配合。”

石斛暴跳如雷：“她刚才差点把我劈成两半！”

“我保证她不会再伤害你。”

玉瑶瞪着小伤：“我承诺过吗？”

小伤偷偷攥了下她的胳膊：“我们只有四个人。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

石斛接过仆从递来的棉布，捂着流血的伤口，心有余悸。最后，他退让一步：“就在这里说。”

顿了顿，他又骂管家：“让你快去煎药，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玉瑶不知小伤究竟想做什么，但眼下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石斛不肯撤走府兵，小伤只得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让石斛大夫痛苦的不是失忆，而是记得太清楚。没有神药可以让你选择性忘掉不想忘记的东西，可普通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再痛苦的记忆都会减淡。石斛大夫，你想不想做个普通人？”

他一下击中了石斛的软肋。

石斛的眼皮抖动。

是的，他突然又想起来了。其实，他有超出凡俗的记忆力，连二十年前某个夜晚吃过的饺子是什么难吃的馅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自然也记得，现在站在他面前，眼眶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秦姣。

他的呼吸急促，心跳也加速，只觉得自己仿若坠入河中，将要溺毙。

他摆摆手，示意府兵退下。

“我犯了大错。”他悲哀地道，“死有余辜的大错。但我看到她的脸，便希望能原谅自己，希望能回到最初。”

回到他没有杀过横公鱼的时候。

那时他和秦姣重逢，就不会怯懦。

可他如果失忆了，便不认识她，依然会伤害她。

石斛常常想，就这样死去好了，但他舍不得。常见见她也是好的，他躲在暗处偷窥就好了。

沉默良久，石斛问：“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做一个普通人？”

“让你拥有超凡记忆力的元凶，是一颗藏在你体内的舍离珠。玉掌柜可以帮你取走它。”

“珠子？”

石斛揉了揉发酸发胀的头：“好个害人的东西，快帮我取了它！对了，取走它后，秦姣姑娘能否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小伤看向秦姣，秦姣点点头。

玉瑶道：“他肯定在打鬼主意，秦姣，你假装答应他，待会儿取走珠子，我们一起走。”

秦姣再点点头：“好。”

玉瑶走到石斛面前。她告诉石斛，要学会探查自己的识海，找到舍离珠所在。

石斛依言照做。

玉瑶发现，面前的男人虽然三十多岁了，但闭上眼时，面孔竟显得很年轻。秦姣就是被这副皮囊冲昏头，方才阻止了她。

干脆趁此机会杀了他得了。玉瑶想。

秦姣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道：“掌柜，取珠子的时间必须控制在一炷香时间内。”

根本没有这个条件，玉瑶恼道：“别插嘴！”

但一炷香时间后，她真的取出了珠子。

石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玉瑶担心他发现端倪，再将他们关押进地牢。她快步后退：“走！”

管家、仆从和府兵正奇怪他们怎么溜了，转眼看到石斛，惊得张大了嘴：“大、大大大人，您的脸！快拦住那妖女和她同党！”

石斛摸着自己的脸，竟然皱纹横生。

但他能感觉到，许多让他痛苦的记忆，此刻都模糊不清。

时光对普通人最无情，他不仅不生气，反倒喜悦。

别的人，他并不在意，秦姣留下就可以。

他道：“把秦姣姑娘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