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啸全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不错,他是九原人。如果小伤曾是带兵打仗的将领,又如何能允许自己一个异类在无庸城生存?
“你怕我?”小伤似笑非笑地问。
“怕?”莫啸冷哼一声,淡定地吃了口鸡肉。
他修玄术,虽不像修仙问道能获得通天的本事,但能开天眼,晓过去未来,预测祸福吉凶。他感知不到小伤对他的威胁,并不惧怕。
何况,小伤作为带兵打仗的将领,竟然蛰伏于小小饭馆,恐怕背后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是一丘之貉,有什么可怕的?
莫啸狡黠笑道:“不错,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九原城占星师莫啸是也。你若是敢告发我,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小伤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如今听到他亲口证实,倒是讶异了下。
无庸城禁玄宗,崇道宗,九原城恰好相反。
九原城修玄术的占星师地位尊贵,玄宗门掌门更有左右王储选拔的能力。
掌门的亲传弟子,亦是下任掌门候选人,往往会在年幼时便养在王储身边,及至王储继任,他亦成为城主的股肱辅臣。
莫啸,应当就是现任玄宗门掌门的亲传弟子。闻说玄宗门掌门闭关多年,他才是如今宗门说一不二的存在。
“你于玄宗,于九原城意义颇深,为何会独自来无庸城寻找横公鱼?”
“你以为我愿意受颠沛流离、背井离乡之苦?”莫啸斜视他一眼,道,“不过,就像你说的,一个秘密需要另一个秘密交换,倘若你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为何来此。”
小伤道:“也好,但我想,我可以自己查出来。”
“也许那时候,我已经功成身退了。”莫啸把鸡肉塞进嘴里,自信地笑了笑,“方才你不是说让我帮你夺灵珠?倘若我帮了你,你也必须让石斛把关押横公鱼地牢的钥匙交给我。”
“地牢?”
“是。他府中有一个关押重犯的地牢。如今昌黎城太平无事,哪还有那么多要犯?所以我怀疑,里面关的都是他抓到的横公鱼。”
小伤笑了:“你倒是不嫌麻烦,但本来我也要放了那些鱼。只要珠子到手,我可以让他把地牢钥匙给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莫啸举起水杯,以水代酒,和小伤干了。
小伤把莫啸带到玉瑶面前的时候,玉瑶委实吃了一惊。
她啧啧赞叹:“果然,这世上就没有你小伤做不成的事。”
小伤对玉瑶小声道:“他还不知道秦姣、你、我都是横公鱼,所以万万不可露馅。”
“我知道。”玉瑶小声回答。
然后,玉瑶又压低声音,把小伤的叮嘱告知秦姣,秦姣笑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公主放心。”
他们三个嘀嘀咕咕,仿佛在对莫啸评头论足。
莫啸忍不住靠近李飞度,问:“我今天哪儿不对劲?她俩是不是在夸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李飞度认真打量了一下,中肯道:“莫公子除了久病初愈脸色不太好,的确堪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是吗?”莫啸拍了拍脸,只是只有脸色不太好,至于被评头论足?
莫啸给他们带来了几套道服:“你们把这衣服换上,这几天石斛总是梦魇,我跟他说,要想除了梦魇,须得做一场法事。你们就扮成我的弟子,协助我做法事。”
“做法事?”玉瑶比画了几下手势,“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得穿上这衣服,这样这样跳舞?”
莫啸托着下巴想了想,也跟着比画:“嗯……还可以那样那样跳。”
玉瑶柳眉倒竖:“我看你是皮痒了。”
“冤枉,冤枉。具体要怎么做,我会教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按照他的吩咐,小伤、玉瑶和秦姣都换上了道服,来到石府。
秦姣抬眸瞥去,石府的匾额已经换了颜色。距离上次一别,又过去了几年,她终于又等到了接近石斛的机会。
和莫啸几人一起进了石府,秦姣一直低着头,连呼吸都变得谨慎。玉瑶忍不住提醒:“秦姣,不要太紧张,不然会露馅的。”
秦姣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
她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孩子了,也不是几年前莽撞的少女了,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莫啸一出现,管家便匆匆过来:“莫大师,昨晚石大人没睡好,又大发雷霆,今天一早起来,到处摔东西呢。你快去看看吧……”
莫啸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别急,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太好了。大人说,只有贴了您的符咒,他才能睡安稳觉。这几天您都去哪儿了?”
“我身体抱恙,恐将病气渡给大人,所以休息了几天。”
“哦,现在好点了吗?”
“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最近天气多变,莫大师要好好调养。”
两人聊着聊着,来到石斛的寝屋前。管家还没来得及进去通报,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啪”一声,碎片从门内飞了出来,砸在了秦姣脚边。她瑟缩着,后退一步。
石斛似乎还不解气,又举起了旁边的花瓶要往外砸,管家忙进屋,跪地叩首:“大人,大人息怒,莫大师来了。”
“莫大师是谁?”石斛眼神凛凛。
“您忘了,您之前失眠的顽疾,都是莫大师给您调理好的。”
石斛恍惚了一下,终于放下花瓶,揉了揉眉心,坐下来:“让莫大师进来吧。”
莫啸几人进来了,石斛的目光扫过几人,忽然落在秦姣身上。
秦姣的头更低了,一颗心突突直跳。
石斛想了想,道:“想必这位就是莫大师吧,莫大师,我头疼得厉害,你给我看看。”
管家一时尴尬:“大人,那位才是莫大师,那位姑娘是他的弟子。”
石斛尴尬,咳了两声,抱歉道:“我看姑娘眼熟,没想到认错了人。”
莫啸忍俊不禁:“我这弟子与大人有缘,倒算她的福气。我这几日抱恙,一直没来大人府上,但始终心系大人的病症。这两天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彻底祛除围绕在大人身上的邪祟。”
“哦?大师快说。”
“我带着众弟子前来,给大人做一场法事,做了法事之后,邪祟便可尽除,大人的身体亦能康复了。”
“如此甚好,不知这法事什么时候做?需要什么准备吗?”石斛被失眠梦魇困扰得不轻,不疑有他。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莫啸不信世上竟有这么奇怪的人——说话做事颠三倒四,怎么喝药都失眠,大早上便因失眠发脾气。
莫啸掐指一算,笑道:“今日,就是做法事的良辰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