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真出过手,横公鱼该销声匿迹了。”莫啸喝多了酒,说话越发肆无忌惮,“我知道一件秘事,今天李飞度因为横公鱼的事,和石斛发生了口角。”
“口角?”小伤放下茶盏,微微蹙眉。
莫啸所说的,和小伤他们的推测相差无几。秦姣虽然在李飞度那儿,但是李飞度并没有把秦姣交给石斛的打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莫啸又醉了过去。小伤和玉瑶不得不给他也订了一间客房,把他抬了上去。
看着他猪一样的睡相,玉瑶哂笑:“当初他装神弄鬼接近药铺,被我设法蒙骗过去,我还以为他自此心灰意懒,没想到现在又见面了。真是冤家路窄。”
“你怀疑,他是为了横公鱼接近你?”小伤问。
“错不了。以前我只是猜测,但现在我觉得这猜测八九不离十。大梦药铺里潜伏着两条横公鱼,而昌黎城也出现了横公鱼的传闻。哪儿有横公鱼哪儿就有他,他不是为了横公鱼,又为了什么?”
“他现在正在石斛府里做幕僚,原来也是为了借石斛打听横公鱼的下落。只是不知道他如此费尽心机地打听横公鱼,究竟是敌是友。”小伤皱眉,顿了顿,补充道,“莫啸是九原人。”
“九原?!”玉瑶怒从心头起,“既然如此,我也留不得他了。我看见九原人就生气,恨不得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
小伤忙拦着玉瑶:“别着急。弄清楚他的目的再杀不迟。”
“有什么好等的?”玉瑶摩拳擦掌。
当初要不是九原城放弃了横公鱼族,横公鱼也不会被困在无庸城,面临灭族的命运。对九原城,玉瑶如何不心寒?
“九原城为了自保,宁可舍弃横公鱼族,他们一定知道横公鱼族对他们的仇恨,但就算这样,还是派了一个憨货过来寻找横公鱼,你不觉得事有蹊跷?”
“就算九原城城主现在想接我族回家,我也不会同意。我族已经不信九原城了。”玉瑶终于慢慢收回了手。
“不论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小伤道。
玉瑶盯着莫啸,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抬脚踹了一下莫啸的屁股。莫啸一个翻身摔到了地上,但还是没有醒。
玉瑶冷哼一声,大步流星走了。
小伤哭笑不得,把被子从**拽了下来,给地上的莫啸盖上。这也未能阻止莫啸感染风寒,第二天他甚至因为头疼无法起床,在地上生生躺到了中午,而他微弱的喊声终于得到了小伤的回应。
小伤沉痛道:“我带你去看大夫。”
“玉掌柜呢?怎么我明明听到她的声音,她却听不到我的求救声?”
小伤想,你就知足吧,要不是她还心存一丝怜悯,你现在就不是感染风寒这么简单了。
鉴于莫啸已经快“病入膏肓”,小伤最终放弃了带莫啸看大夫的想法,径直把大夫请到了客栈。
莫啸一边烧得脸颊发红,一边不忘记感谢小伤:“关键时刻还得靠兄弟,像玉掌柜这样的女人也是靠不住的,护卫同理。”
也不知道庖禄现在跑到哪里去了,竟然能放任主子因受凉发烧瘫在地上一个上午。
小伤道:“不用客气,看大夫和住客栈的钱你出就行。”
莫啸忍不住道:“有时候我觉得兄弟也不太能靠得住。”
小伤点点头:“我和你的看法一致。”
莫啸想骂人。
小伤让小二帮莫啸煎了药,便和玉瑶出门了。莫啸这人虽然憨,但他让小伤忽然想通了一个问题——倘若李飞度并不支持石斛,他们何不大大方方地说出此行的目的?
玉瑶也认同这点,因为那日她佯装小伤娘子,给小伤送饭的时候,李飞度对她一个陌生人,没有起任何疑心。
如此看来,李飞度并不可怕。
在角门外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个能说上话的丫鬟愿意帮他们传话,很快,管家就带着他们进了将军府。
李飞度从书房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玉瑶,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村妇。虽然你故意用土灰抹了脸,但你的牙齿整齐、白皙,不像乡野村妇。”
“将军看人真仔细。”玉瑶既然见到了本尊,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来,是为了秦姣秦姑娘,不知道秦姑娘是否在将军府上?”
“秦姣?”李飞度皱眉。他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我是一个粗人,哪里知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如果是为了找人,二位还是请回吧。”
“胡说,秦姣明明在你府上。”玉瑶性子急,直接戳穿他,“你软禁秦姣那么多天,到底意欲何为?”
李飞度动作一顿,听玉瑶的口吻,似乎认为他在软禁秦姣。如此说来……
“你是秦姑娘的朋友?”
“你真的认识秦姣?”玉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绪稍定。
李飞度知道自己上当了,拍案而起:“你若是为了套话大可不必,这里是将军府,是我李飞度的地盘。你要是想从我这里把人带走,先把命留下!”
“李将军少安毋躁。”小伤担心自己再不说话,两人要打起来,“我们并不想和你抢人,只是有件事不得不告诉李将军,现在石斛石大夫贴出告示要抓人,你若是出于保护秦姣的目的,将她困于府上,恐怕会给你自己和她招致灾祸。”
“哼,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能护着她?”李飞度冷笑。
小伤心想,李飞度警惕他们,应是出于保护秦姣的目的。自己不妨把底牌亮出来。
小伤道:“我们和她是同族。”说着,小伤幻化成横公鱼的形态。
连玉瑶也被小伤的果决吓了一跳。
要知道,在无庸城自暴是横公鱼,不亚于让别人把刀悬在自己的脖子上,随时都有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
李飞度果真骇然,半晌说不出话。
倘若他们是秦姣同族,便绝不可能欺骗他了。
李飞度也曾想过,她的同族会找上门,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
“你们跟我来。”李飞度道,他带着他们走到二院的西厢房,“我妹妹未出阁时曾住在这里,如今她嫁了人,我就把房间空出来,给秦姣住。”
玉瑶好奇地问:“你既是石斛的同窗,为什么会帮我族人?”
“看见猫狗被人欺负,尚且想要救,何况是人?”李飞度自嘲一笑,“我虽掌兵多年,驰骋沙场,但不喜欢滥杀无辜。我的刀只向着敌人。”
“如此,我要替秦姣谢谢你了。”
李飞度小麦色的脸上瞬间现出两朵红云,他有一个原因羞于说出口,但玉瑶能猜到。
他,喜欢秦姣。
难道这就是秦姣一直藏在李府的原因?
推开门,玉瑶看见了屋内的少女。她披散着海藻般的墨绿色长发,身着一条绣着青鸟飞鱼的白色齐胸衫裙,好像在等玉瑶。
因为此刻,她已经站在门口了。
玉瑶反而后退两步:“秦姣?”
秦姣莞尔一笑:“是我。”
秦姣早就听闻横公鱼族的公主在兴旺镇开了一家名为大梦的药铺,族人但凡遇险,都会去那儿求助。
横公鱼可以为人疗伤,但自己受了伤,总是久治不愈。玉瑶研究了很久,才研究出一些药,能够加快横公鱼伤口的愈合速度。若是遇到个别重伤的,她会用王族的血来滋养他们。遗憾的是,只有出身王族的她拥有这样的能力。
玉瑶的气息与其他族人不同,秦姣略一想就猜出了玉瑶的身份。玉瑶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她能确定兄长秦峦已经得到了玉瑶的救助。
玉瑶没想到秦姣如此聪慧,忍不住抱怨:“你既然感应到了我的存在,为什么还要躲在李府?”
“并不是我想躲,只是我如今身受重伤,不能远行。”秦姣叹了一口气,“多亏了李将军救我,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李飞度道:“秦姑娘不必言谢,救你是我应该做的。”
秦姣小声道:“将军救了我两次呢。”
“两次?”李飞度自己也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当初你带兵收复失地的时候,曾救过一个横公鱼族人吗?我躲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但被石斛发现了。如果不是你拦着,石斛肯定会杀了我。”
李飞度后知后觉:“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条横公鱼。”
“不错,我一直记得你的脸,所以当我再次被石斛追杀的时候,便找到了你。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喀喀,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玉瑶岔开话题,“你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治好,治好了我就带你回去。”
秦姣又摇了摇头:“伤好了我也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石斛。”
玉瑶能想到千百个理由,唯独这一个,让她意外。
“他是上大夫,封地千里,你单枪匹马,杀不了他。”
“我不是为了杀他,只是好奇。我想了解他。”
“呵,”玉瑶被她的荒谬言论气笑了,“了解他?了解一个刽子手?秦姣,你不会被他的外表迷住,犯傻了吧?他是我们横公鱼族的敌人。”
秦姣淡然笑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很傻。也许我和他之间的瓜葛,只有我记得,他应该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