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乡试最近出了一件稀罕事——考官在考场上看见了顾家公子顾廷冉。
考官大惊，以为是自己业务不熟。他差人查了查朝廷律法，看是否已经允许商人参加科举考试，后来才知闹了个大乌龙，面前这人，叫孟乐希。
考官和顾家人提起此事，顾廷冉说，他认识孟乐希。
后来这孟乐希当真过了乡试，将娘亲和妹妹交给顾廷冉夫妇照料，自己到无庸城参加省试了。
“我不听，我不听。”大梦药铺里，掌柜玉瑶捂着耳朵，表示不想听顾廷冉的事。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不配脏她的耳朵。
让玉瑶更郁闷的是，来无庸城献礼的金代同也大摇大摆回凉川了，自己一次下手的机会也没有。
她好歹是横公鱼族的公主！不能接受这一次次的挫败。
玉瑶越想越郁闷，吃什么都不香了。
“玉瑶姐姐，小伤哥哥给我们烤肉呢，你吃吗？”连枝猫着腰，手在玉瑶面前晃了晃。
玉瑶吓了一跳。
她一惊一乍的表现，也让连枝叫了一声。
玉瑶翻白眼：“我还没叫，你叫什么？”
“你突然颤了一下，我还以为怎么了。”连枝道。
“找我什么事？”玉瑶烦躁着呢。
连枝道：“小伤哥哥在烤肉，你吃吗？”
玉瑶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小伤就小伤，以后别加哥哥两个字。”
“哥哥和姐姐，不是很配吗？”连枝眨了眨眼。
玉瑶的心猛然疾速跳动了一下，那不寻常的跳动让她脸色臊红：“再乱说话，我让你吃一天馒头。”说着，玉瑶起身下楼。
她现在是化悲愤为食欲，最近腰粗了一圈，小肚子也出来了。但她又克制不住自己，管不住嘴。
“玉瑶姐姐，你觉不觉得，小伤哥哥最近活泼了很多？”
对于纠正连枝对小伤的称呼这件事，玉瑶已经绝望了。
“活泼？你说那闷木头？”玉瑶正想说怎么可能，转眼就看到小伤在给众人分发烤肉。偶尔，他脸上还会浮现笑容。
“是有点。”玉瑶撇撇嘴，“倒是比不笑的时候顺眼多了。”
顿了顿，玉瑶又皱眉：“我可不包他饭钱，他拿什么来买的烤肉？”
“听说，是白沐给的。”
“你知道叫她白沐，为什么叫我姐姐？”玉瑶火了。
玉瑶又想起来，以前连枝也叫白沐姐姐的，最近突然就改了口。
连枝吐了吐舌头，快步跑到了小伤身边，小伤问：“玉掌柜下来吃东西没有？”
连枝努了努嘴。
小伤回眸，刚才还在楼梯上的玉瑶这会儿已经坐下来开吃了。
“味道不错。”玉瑶左右开弓道。
月上中天，酒足饭饱的玉瑶正在睡觉，忽然听到屋外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
“咚、咚、咚”三下。
复又“咚、咚、咚”三下。
玉瑶忙爬起来，披上衣服下楼。她发现白沐和小伤正在院子里赏月，小伤已经去开门了，玉瑶匆匆走过去，进来的是一个浴血的年轻人。
“救……命……”他话音刚落，人便昏了过去。
玉瑶和小伤托住他两条胳膊，将他搀扶到了客房。
小伤赫然看见，那人的两条腿化作了鱼尾，鳞片剥落，血迹斑斑。玉瑶神色严肃：“你们先出去吧。”
小伤在大梦药铺这么久，自然晓得这名伤患是玉瑶的同族。大梦药铺开了这些年，每每有玉瑶的族人来，都是来求救的。
尽管横公鱼族濒临灭绝，依然有人想赶尽杀绝。
“小伤，在门口看什么呢，都是见血的事，还是快点回去吧！”白沐道。
来者走水路，一路躲避抓捕逃到这里，身上早就千疮百孔。小伤也知救人要颇费一番工夫，便听白沐的话走了。
“玉瑶姐也是命苦，原本该被捧在天上，现在却肩负起了复兴横公鱼族的重任。”白沐叹了一口气。
玉瑶出生没多久，横公鱼族就沦为两城交战的牺牲品，她童年多是在贩鱼场度过的。那里充斥着肮脏的交易、血腥的场面，也难怪如今的她如此不近人情。
小伤想，他曾经也被人捧在天上，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何况，那时候玉瑶还是个孩子。她无处可哭，又因承载着族人的愤怒和希望，也不能哭。
“一切都会过去的。”小伤柔声道。
第二天，玉瑶进客房的时候，男人已经起来了。男人熟悉玉瑶的规矩，为了不给大梦药铺招惹是非，喝了两口药便道：“等我能走动了就走。”
“急什么，你伤那么重，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玉瑶撇撇嘴，“只要不像某人一样，赖在我这儿白吃白喝就行。”
“某人？”
“掌柜，这是他的饭。”小伤端着饭案进来了。
玉瑶瞥了小伤一眼：“说曹操，曹操到。”
“他……”男人迟疑。
“他是我们的人。”玉瑶道。
男人这才上下打量小伤，他隐约觉得小伤有所不同，但没有说出口。男人喝了药，没顾上吃饭便道：“掌柜，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你妹妹？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我妹妹被人带走了。”男人道，“那人叫李飞度，是昌黎城的大将军。”
昌黎城，和凉川城一样，是无庸城的一个附属城池，下辖百县，地处无庸城东南方，正好和凉川城处于对角线的位置。
听到“李飞度”三个字，小伤眼睛微微一亮。
“他为什么带走你妹妹？”玉瑶奇怪地问。
“当时大夫石斛追杀我和妹妹，我们走散了。我躲开石斛的追捕后第一时间就是回到昌黎城找妹妹，我顺着妹妹留下的踪迹，找到李府附近，谁知道石斛那混蛋又找到了我。”
“石斛，他竟然还活着？”提到这个人的名字，玉瑶恨意翻涌。
就是这个人，上书提议揪出横公鱼族的孽根，在城中躲避追捕的横公鱼的境地才急转直下，变得异常凄惨。而这个石斛因为剿杀横公鱼有功，一路迁升，现在已是下辖十县的大夫。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男人也愤愤不平地道。
这些年，尽管横公鱼几乎在无庸城销声匿迹，但石斛从来没有放过一丝机会。只要听说有横公鱼出没，他就会插上一脚。
男人说着，又跪下磕头：“掌柜，我知道我不该求你涉险，但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思前想后，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请你帮帮我。”
“你先起来。”玉瑶皱眉，“族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你不说，我也想会会石斛。”
男人喜不自胜：“谢谢掌柜，谢谢掌柜。”
“快躺下，你的膝盖骨都坏了，这一跪我可承受不起。”玉瑶云淡风轻，“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叫秦峦，我妹妹叫秦姣。”
“秦姣？”玉瑶记下了，也没再多问，只让秦峦好好休息。
他们横公鱼族可以凭借味道找到同族，所以玉瑶根本不需要知道秦姣长什么模样。了解秦姣在李府，便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