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乐希艰难地熬过了回门宴,顾廷冉如约给了他一笔“巨款”。
在那之后,顾廷冉的脸幸运地康复了,一切如常。
顾廷冉本该如约给孟乐希找先生,但经此一事后,顾廷冉忽然有些迟疑。
他向来思虑多,冥冥中,总觉得自己还有劫数。
平诗云给顾廷冉收拾东西,随口说道:“我想你回门宴太紧张了,怎么连对子都对不出来?”
顾廷冉有些尴尬,搪塞道:“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上门,思虑过多,容易紧张。”
“平时你可不这样,遇到对对子这种事,你总是最积极的。”
“是吗?”顾廷冉的笑容稍显尴尬。
顾廷冉给的“巨款”让孟乐希在附近的禄新镇租了一间屋子,在这里,他还找到了一份在早点店帮忙的活。
孟乐希三更时起床,只需忙到晌午,给母亲和妹妹做了饭,他便将所有时间都用在阅读上。
这天,孟乐希做完活一回到家,就看到了顾廷冉。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鬓角微霜,身形清瘦,但神色平谈,气质卓然。
“乐希,这位是何夫子,他答应我可以破例为你教学,以后夫子到你家连上五天课,再休息两天,如此往复,不知你意下如何?”
有先生上门教学,孟乐希自然求之不得。
他奇怪的是,先前说好他上门求学的,现在顾廷冉又把夫子叫过来了。
顾廷冉没有多解释,只让孟乐希好好读书,孟乐希连连点头。
就算顾廷冉不提醒,孟乐希也会好好读书。
他此生只有那么一次跃龙门的机会,他不能不抓住。
顾廷冉不敢对孟乐希声张自己略显阴暗的小心思。万一,万一有一天,他的脸又回不去了怎么办?
他极力避免这件事发生,又感到了焦虑与恐惧。他必须是完美的,他接受不了一张坏脸,他也接受不了顾家的名声被他一张坏脸毁了。
上次的抢亲事件让平诗云对顾廷冉能说鸟语感到好奇。她总是撺掇顾廷冉,问他哪一只鸟说的什么话,他也总是有些尴尬地搪塞着。
他越发注重保养,家里瓶瓶罐罐中都是他的保养品,比平诗云的还多。
婚后,顾廷冉开始行商,经常出远门,以期能在事业上有所建树。他不止一次地想,平诗云作为他的妻子,理应得到最好的。他必须做得更好,才能匹配她的这份爱。
孟乐希志在车尘马足,高官厚禄。
无庸城的科举需要经过三考,乡试、省试和选试,所谓的选试就是在省试结束之后,排名前十的人要到无庸城见城主,由城主选出三甲。
乡试的考试时间在秋季,孟乐希距离参加乡试的时间,还算充裕。
晚上,顾廷冉和平诗云回家吃饭,问候许久未见的父母。
顾廷冉的父亲大大咧咧,自称老顾,总是乐呵呵的,在外辛勤做生意,难得回来一次。回来后听说儿子要来,当即让人做了一大桌子菜。
“廷冉,诗云,这鱼羹是你娘亲手做的,尝尝。”老顾眉开眼笑。
顾母补充道:“还有这乳鸽汤。”
顾廷冉被噎了一下。他与群鸟为友,一向不喜吃禽类的肉。
“娘,你忘了,廷冉不吃乳鸽。”平诗云笑着道。
“来人,把这乳鸽汤端下去。”老顾连忙嫌弃地挥挥手。
老顾对顾廷冉宠爱有加,对顾廷冉的爱不比任何人少。他不是严父,与顾廷冉更像是一对兄弟。
没有了乳鸽汤,这顿饭顺利吃了下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顾和顾廷冉聊起了生意经。
“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今年的茶叶会涨价。我已经和你叔叔商量好了,把南边的茶叶都盘下来,等涨价的时候再脱手。”
他本以为会得到顾廷冉的夸赞,但顾廷冉听了,忽然忧心忡忡起来,皱着眉问:“父亲已经买了?”
“不曾。若是想买就能买下,事情就简单了。这不,还在打点。”老顾道。
顾廷冉的嘴唇抖了抖。他想说的是,有鸟儿告诉他,今年南方会有异常天气,阴雨恐怕会连绵数月,甚至会有罕见的冰雹。这茶叶若是买了,留不住也运不出。
这样的话,说出去又有谁信?
“怎么耷拉着一张脸,不给老爹我面子?”老顾不满地问。他喝多了酒,红着脸,也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顾廷冉憋了半天,还是道:“不如……不做这桩生意。”
“那怎么行。天上掉馅儿饼了,白捡钱,钱多了又不像虱子痒身。”老顾笑嘻嘻地道,“廷冉,你可别读书读傻了,老老实实跟爹做生意。”
“你若是信我,就不要买茶叶。”顾廷冉坚持。
老顾这才意识到顾廷冉不是开玩笑,闷了一口酒,不解地问:“为什么不买?你得给爹一个信得过的理由。”
“我——”顾廷冉顿时语塞。
他没有任何理由,只得执拗地道:“反正你听我的就是了。”
“这孩子。”老顾哭笑不得,和他娘道,“莫名其妙了。”
老顾说着说着,人也醉倒在桌子上。
顾母可没有醉,不由关切地问:“廷冉,我看你也不像是开玩笑,但这件事可不是儿戏,你若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们说说。”
“我不能说,但你们得相信我。”顾廷冉皱眉。
这时,平诗云插话,道:“一定又是那些鸟儿告诉你的吧。”
“什么鸟儿?顾母奇怪地问。
顾廷冉心中顿感烦躁:“没什么。诗云,若是吃好了,就先回房吧。”说着,他自己先撂下筷子,转身进了屋。
“这孩子。”顾母无奈地摇了摇头。
平诗云自知失言,匆匆向顾母告退,一回屋,她就向顾廷冉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乱说。”
“我倒不是怪你,只是人多嘴杂,若是被人知道我有这本事,不知道会招来什么祸患。诗云,你是我妻子,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能跟第三个人说了。”
顾廷冉脸色凝重,平诗云忙赌咒发誓:“我再也不说了。我要再乱嚼舌根,就该被人剪了舌头。”
“好端端的,发什么毒誓。”顾廷冉是又气又怜,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老顾酒醒后,又找了顾廷冉一次。他昨晚迷迷糊糊,早晨酒醒了,便想和顾廷冉好好聊聊。
顾廷冉什么也不能多说,老顾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顾非常挫败,如此一块肥肉说不吃就不吃,他能相信顾廷冉这个还在学习怎么做生意的孩子吗?
老顾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接受顾廷冉的建议。
“难啃的骨头就让别人去啃,我先不管了。或许,你有你的道理。”
顾廷冉松了一口气。
他哪里知道,老顾表面上放下了,心里却时时牵挂着这批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