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逐星月4(谭以牧 作品)(1 / 1)

大梦药铺 谭以牧 1296 字 1个月前

博雅斋的掌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传闻中,金代同的正妻林栀是一个尖酸刻薄、头发长见识短的黄脸婆,但出乎意料的是,进来的是一个神情寡淡、端庄秀雅的女子。

她穿了绣着荷叶与浮萍的月白色缎子长袄和一条浅蓝色的下裙,头发用羊脂玉簪轻轻绾着,露出秀气洁白的脖子。

“我是金家少夫人。”

只是个自我介绍,掌柜便大致猜到了她的来意,他弯着腰,冷汗直流。

林栀的目的很简单,要么掌柜以各种理由让金代同买不到玉美人,要么她会让掌柜的店子倒闭。就店子算不倒闭,让他夹在金代同和林栀之间也很难做人。

掌柜看着林栀带来的两箱珠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林栀不怒而威,可不由他多想。他一咬牙,决意先服个软,将珠宝接下,并应承林栀那边他会看着办。

一转头,他就向金代同告了密,并下跪表决心:“少主,少夫人给的钱我一文没有动。只是这白玉美人,您看……”

金代同腻得快,时常会更换白玉美人,掌柜是最懂得他喜好的卖家。

他们彼此需要。

“让我想想。”金代同并未发火,相反,他于心有愧。他知道,迟早有一天,林栀会因为白玉美人的事情向他发难。说的是他喜欢文玩古董,但正常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癖好极其特殊。

哪有人会对着一个死物幻想?他分明有恋物癖。而他,宁可恋物也不愿多看结发妻子一眼,林栀如何能忍受?

她还是他的妻子,在尽心尽力地操持这个家。哪怕他移情别恋了,她还是想挽回这段婚姻。

沉默了会儿,金代同坐了下来,冷冷一笑:“只不过是重修一个别院的事情。你帮我把原来的美人卖了,我还要订新的。记得,留着那颗骨玉心脏。”

“哎,好好好。”掌柜喜不自胜。

金代同口味常变,喜欢的永远是下一个更精致的美人,他有的是办法,即便林栀断了他一条入货渠道,他也会有别的途径。

入秋了,林栀染了风寒,一个人在屋子里养病。闲极无聊,她在窗边为茉莉花剪枝。

装花的翡翠玉瓶是她的陪嫁之物,当初为了让她嫁得体面一点,金代同在彩礼之外又悄悄资助了林家不少钱,林家嫁妆之丰厚,让林家风光了好一阵子。

婚后不久,林栀知晓此事,甚是感动,一个人躲了起来,偷偷抹着眼泪。金代同打着灯笼寻了她半夜,才在祠堂的角落里看到她。

金代同把她拥入怀里,一向傲气凌人的他声音发抖:“你为什么要躲起来,我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

林栀将头埋在他胸口,一切恍如梦境,她喃喃自语:“少主,真的不是梦吗?我竟然能嫁给您……还得到了您的爱。哪怕只有一点点,我就很幸福了。可您,给我的爱,如此多。”

“当然不是。我给你的,怎么会是梦?”金代同认真地道,“我的爱很吝啬,只分给了你,别人不会有。”

剪刀不小心剪到了手指,林栀吃痛,如梦初醒。

她怎么能天真地认为不是梦?那根本就是镜花水月。

当他们终于走过那些轰轰烈烈的时光,当日子趋于平淡的时候,梦就不复存在了。

她入城主府后,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记得少主夫人的身份,尽好本分,一刻也不敢懈怠。可摊上今时今日之境遇,她猜,也许是她太端庄自持,所以他感到索然无味。

他们只知道结发为夫妻,又有谁知道如何才能恩爱两不疑?

晚上,金代同从外面回来,林栀给他准备了丰盛的晚膳。金代同在席上吃,林栀在旁边伺候。

昏黄的灯下,林栀唇色惨淡,弱不禁风。金代同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不耐烦地问:“你病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金代同回家时便听到小厨房里传来林栀轻微的咳嗽声,现在她在自己面前,连咳嗽都不忍着,生怕惊扰他吃饭的兴致。

林栀有些意外,末了也只是道:“不碍事,只是小毛病,吃两剂药就好。”

“吃饭没?”金代同还是有点生气,“没吃就坐在我对面,今天一起吃。”

他总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气还是假气。

“我待会儿吃你剩的就行,我染了风寒,不能把病气过给你。”说着,林栀这才转过身轻轻地咳嗽。

金代同越想越气,随意扒拉两口就撂下筷子:“我吃好了,你自己吃吧。”

他穿鞋子起身,换了衣服正要走,林栀忙上前给他整理衣裳。

“少主……”林栀想了想还是道,“夫人最近总和我说,想抱个孙子。”

“她又跟你说了?”金代同也不等她回答,脱口而出,“让她想着吧,要实在太想,就让她自己生一个。”

临到出门的时候,他转头又看见林栀。她站在珠帘旁边,眼神有些暗淡。他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住了口。

他已经够仁慈了,甚至没有质问她白玉美人的事。

但他见到她,便总是想起她的刻薄小性、古板沉闷,忍不住和她争执。

她原来是小户人家的庶女,与他门不当户不对。当初他为什么娶她?

光阴匆匆,许多细节他已记不清楚。但他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定要探究清楚,他当初是如何想的。

他们刚刚成婚的时候,金代同也曾求过林栀,若要生孩子,须得生两个,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名字他都想好了,男孩叫金代霖,女孩叫金念栀。

但林栀的身体一直不好,他一等再等,等到万念俱灰。时过境迁,即便如今林栀三番五次暗示,他也没有兴趣。

傍晚,林栀又被夫人叫过去。

林栀虽然晨昏定省不忘敬茶,家事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但是金夫人一直对林栀庶出的身份耿耿于怀,并不喜欢她。尤其是她五年没有孩子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金夫人心里。金夫人原本以为,他们婚后第二年自己就可以抱孙子的。

林栀才进屋,金夫人便低喝一声:“跪下。”

林栀腿一软,跪了下来。

金夫人缓缓坐下,冷笑:“怎么,你不服吗?”

“林栀不知何错之有。”

“身为代同的妻子,却无法为金家绵延子嗣,难道不是罪过?自你过门以后,代同便整日在外面鬼混。若非你不够贤淑,代同断然不会做出此等荒唐事。”金夫人一字一句,杀人诛心。

林栀的头埋得很低很低,半晌,终于道:“林栀有错,甘愿受罚。”

“你去祠堂跪一晚上,好好想想吧。”顿了顿,夫人又道,“为人妇者,不可偏狭自私,若是自己无能,也该懂得退位让贤。”

以前金代同为娶她,做过许多荒唐事,金夫人不敢不答应。现在金代同厌弃她了,金夫人终于能把当初受过的委屈一一讨回。

等林栀离开,缂丝锦屏后出来个衣袂如云的美人,模样极妙,口吻却阴恻恻的:“跪祠堂哪里够?早点滚出去才好。”

金夫人波澜不惊,抿了口茶:“急什么,到底是庶女,不该是她的,再怎么努力,到头来也是白费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