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也没几个,大概觉得曹老头丢人——明知道新媳妇贪钱,还非要往家娶。
连曹老头的女儿也不能理解,早就当着大伙儿的面把乔晗露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乔晗露站如松,仿佛没听到那些话。
“大家吃好喝好,我就不一一敬了。”因为曹老头腿脚不便,就算是婚礼这种场合都没有办法站起来,只能由娇妻乔晗露给大家敬酒。
乔晗露穿着喜庆的红衣裳,头戴一朵红花,脸抹得像猴屁股,像极了戏剧里的丑角。她正要喝酒,就见大门被人推开了。四五桌酒席上稀稀拉拉的客人转头看去,见来的是一个长相阴柔的青年,他戴着金丝边眼镜,身穿蓝色长衫,单手捧着一个用棉布裹得紧实的小小婴孩。
大家提起了看热闹的兴致。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乔晗露放下酒,“怎么,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商略冷着脸。他本不想进来,但被玉瑶推搡了一下,他一个站立不稳,想扶门结果把门推开了。他憋了半天,才道:“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乔晗露微微一怔,末了才哂笑:“谢了。”
她看到商略的脸时,心竟然还会有悸动,但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转身要忙别的事,又听见有人道:“他祝个屁的百年好合,他是来抢亲的。”
玉瑶之后,大梦药铺的人都来了。
乔晗露见客人一下子变多,不由皱眉:“姐,今天是老曹和我的大喜日子,我们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妨碍任何人,你们还是走吧!”
玉瑶的嘴可不像商略那么笨,挑唇一笑:“这么绝情,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就想和老头成亲?”
“孩子?你胡说什么,我哪来的孩子!”乔晗露皱眉,她这才注意到商略怀里的小小婴儿,“难道他……”
曹老头见了孩子,差点气得心脏骤停。他大声斥责:“晗露,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背着我在外面和这男人生了孩子?”
玉瑶不等乔晗露辩解,便嫣然一笑:“老头好聪明啊,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伺候你终老?这段时间她可没少给你戴绿帽子,根本不用等你入土!”
乔晗露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曹老头急得想打人,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他有气无力,不停地咒骂:“贱、贱人……”
“别那么瞪我,我们可是给乔姑娘贺喜的,恭贺你喜得贵子!”玉瑶拍了拍手掌,准备已久的白沐忙在门口点燃了鞭炮。
黑芒将锦盒里的牛粪扔到了鞭炮堆里,一阵噼里啪啦,满院宾客的脸上都很精彩。
曹老头没撑住,晕了过去。
乔晗露只能让人先去找大夫,转头又骂玉瑶:“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何处心积虑破坏我的婚事?我怎么可能有孩子,我身为女人的物什已经……”
“你若想知道为什么,就跟我们来客栈。”玉瑶微微一笑,把发愣的商略也拽走了。
白沐又向院里放了几只老鼠,黑的、白的老鼠在院里乱窜,吓得客人四下奔走。场面一时乱作一团,乔晗露也不管了,跟玉瑶几人出去了。
一路上,白沐心情大好:“终于闹了一次婚礼,太开心了。”
乔晗露在半路拦住他们:“等一下,有话能不能说清楚?”
玉瑶笑了:“还不够清楚吗?你和商略的孩子,就是襁褓里的这个小家伙。”
商知碌的四肢不安分地蹬来蹬去,面对突然探头过来的乔晗露,他一脸无辜。
他还太小了,乔晗露不能确定玉瑶有没有说谎,可她仍心存希望,疑惑地问:“你说他是我的孩子他就是?我的孩子早就死了,就算商略欺骗我,孩子到现在也得六七岁,怎么可能才巴掌大小?”
“你相信,人死能复生吗?”玉瑶幽幽地道,“这小家伙,是被上天挑选的幸运儿。”
“你到底是什么人?”乔晗露从未听说过那么诡异的事情。
“玉瑶姐从来不撒谎,小知碌就是你和商略的孩子。”白沐立马插话。
乔晗露又看向襁褓里的商知碌,他好小,脸儿圆圆,手儿细细,一双眼睛就像黑葡萄,又大又亮。
乔晗露再也忍不住了,质问商略:“她说的可是真的?”
商略动了动唇,又别过脸。
乔晗露揪住他的领子:“你说话啊!”
商略没办法了,只能承认道:“是,他叫商知碌。”
许多年前,得知自己有孕在身的乔晗露一脸甜蜜,她坐在商略身边,轻声地道:“我们的孩子,就叫商知碌吧,不论是男是女。”
原来他一直记得。乔晗露的鼻子有一点酸,但她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瞪大了眼,转头又看着商知碌。商知碌挥舞小手,想抓她的头发。她探过头,商知碌又来摸她的手。她伸手,碰到了商知碌的手指。
“商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孩子活着,我就能原谅你了吗?你害死了我哥哥,害死了我们秦家人……”
无法释怀的何止乔晗露一人,商略亦然。
他最爱的锦仙,死在乔晗露手里。
“过去的都过去了,人要向前看。”玉瑶又冒了出来,大大咧咧地把他们的头摁在一起,“既然你们一个缺兄长,一个缺娘子,不如就结拜成兄妹,再互拜个天地吧,这样就齐活了。”
“呃……”乔晗露嘴角抽了抽。
商略嘴角也抽了抽,这样也行?
“是啊,乔姑娘头上还戴着红花呢,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可以给你们办婚事。”白沐兴奋地道。
“不可以。”乔晗露和商略异口同声地反对。他们又嫌弃地别过脸,不愿看对方一眼。
玉瑶才不理会他们,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我去沽一壶酒,你们各自喝一杯就算拜了天地。”
“喂——”乔晗露拦都拦不住,玉瑶像一阵风刮走了。
乔晗露生气地道:“我没工夫和你们瞎闹,走了。”
商知碌忽然哇哇大哭,乔晗露停住步子。
白沐心疼地道:“你看看你,又把小知碌吓哭了。”
乔晗露总会梦到死去的孩子,如今她又能当娘了,她和商略仿佛突然间又多了一份羁绊。她想等商略说点什么,商略却什么也没说。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何其大,岂是三言两语能抹去的?
商略的沉默,已经是他能对她做的,最大的善意。
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在此之前,玉瑶他们想做的,只是让他们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