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略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发现小伤已经喝醉了,整个人趴在地上,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商略脑仁的筋突突地跳,这厮究竟有没有听?
他伸手,摇醒了小伤。
“你讲完了?”小伤抹了一把口水,急忙问道。
他生平最听不了这种又臭又长的故事,但他绝对不会承认,只是略带抱歉地道:“酒太烈,我起得太早了,才喝了两口竟然就昏昏欲睡。”
商略磨了磨后槽牙,也懒得追究,这会儿他的心情好了一点,他觉得自己可以回屋算账了。
小伤拦住了他,道:“别那么着急,我们再喝两盅。”
“既然你不想听故事,何必为难我?”商略嘲讽道。
“你诬赖我了。”小伤喝了一口酒,润润喉咙道,“我想听,一百万个想听。”
“你这厚脸皮跟谁学的?”
小伤想起了某个被玉瑶活活气走的男人:“也许……是从别人身上学的。”
“我没工夫和你瞎聊,我回去了。”商略当真要走,小伤拽住了他的腰带,“你放着商家的产业不顾,藏在小小的药铺里,是大丈夫所为吗?”
“冤冤相报何时了?”商略冷笑一声。
“秦家只是末流家族,可你们商家不一样。你们根基很深,就算你想崛起,也不是不可能。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女人,你不至于被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打败。”
“你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商略愠怒地甩了甩手。
“我没有恶意。”
“行,所以你别多管闲事。”商略转身走了。
小伤继续喝着酒。他说得一点都不错,乔晗露就算只手遮天,也没办法和商略抗衡。
自从商略心爱的女人死后,他便心灰意冷了。他之所以不报复,只是不忍心,他已经深深伤害了乔晗露一次,十多年来,他眼睁睁看着乔晗露从一个明媚的少女,变成如今辗转于各个老男人之间的流莺。
商略蜗居于此,不过是在自责。
乔晗露的憎恶之心太深,如入魔道,他无能为力。
她自暴自弃,算来也是在变相惩罚商略。但凡商略不是个君子,就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她吃定了商略。
小伤本可以置身事外,然而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为什么要沉默?为什么不尝试突破眼前的困局?
他看见商略这样,就像看到了过往的自己。
这么多年了,尽管商略与乔晗露之间的恨已然淡了许多,但两人之间毕竟嫌隙颇多,商略想随乔晗露一份礼,却不知道合不合适。
犹记得两人和离之时,他送了乔晗露非常多的礼物作为赔偿,可乔晗露看都没有看,就让秦山把东西扔到了大街上。
他走南闯北,淘到了一块上好的玉,让师傅雕了一张少女的脸,嵌进长命锁里。他本想等自己和乔晗露的孩子出世了,就送给她做礼物。
计划不如变化快。这世上从来不缺收礼的人,但总有来不及送出的礼物。
商略什么都丢了,单单留着这块锁。
他经常在午夜想象自己那个孩子的模样,只是想想,也只能想想。他渴望能把长命锁戴在孩子的颈项上,那样的渴望,也是乔晗露的奢望。
吃着晚饭,小伤见他若有所思,故意问玉瑶:“你们这边结婚的习俗是什么?”
“大白天的问这个做什么?你家里谁要结婚?”
“没有,我只是好奇。商略他前妻不是要结婚了吗?咱们要不要送礼?”
“你傻了?送什么礼,不咒她下地狱就不错了。”玉瑶冷笑。
白沐也附和道:“一对爱侣分开,哪有不记恨对方的?”
“那她成亲,是不是故意气商略的?”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玉瑶想了想,“一定是!她一定在炫耀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而商略还是个单身汉。商略,要不掌柜我给你再找一个媳妇?比她美,比她温柔,比她体贴——”
商略一口饭没吞下,把碗往桌上一放:“我吃好了。”
就算商略回到柜台后算账,也没能阻止玉瑶的声音。
“他前妻害了他全家,怎么没坐牢?还有脸结婚?我看应该报官,让那女人把牢底坐穿了。”
“不然咱们去闹她的婚礼吧,看她这婚还怎么结!”白沐提议。
玉瑶转头问商略:“商略,我们去闹婚礼,你去不去?”
商略差点把一颗算珠抠下来。
这些人的嘴巴真碎啊,他已经在努力转移注意力了,他们七嘴八舌,口无遮拦,自己完全没办法当耳旁风。
一定是小伤搞的鬼,他不想让自己消停。
“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商略闷闷地道。
“我看你这几天偷偷打磨盒子,是不是想给她送礼?”小伤又问。
玉瑶来了兴趣:“可以啊,往盒子里装两串鞭炮一坨牛粪,等到婚礼那天炸她个满堂精彩。”
“姐,你这也太损了吧……”白沐吐了吐舌头,“我觉得送几只老鼠就好了,我们鼠族最知道怎么搞破坏。”
商略:“……”
小伤吃完饭就被商略拉到后院揍了一顿,小伤抱头鼠窜,商略还是不解气,又抄起凳子连砸小伤。
小伤咳出两口血,躲在树后喘息。商略居然会生气,生气的时候下手还这么狠,挺令人意外的。
商略还在找家伙,此刻他一身蛮力,竟扛着桌子过来了,小伤忙躲到客房里,将门反锁,张嘴狡辩:“你得讲道理,我可什么都没干!”
“你为什么要让大家都跟你讨论乔晗露的亲事?”商略气呼呼地问。
“如果不能面对她,你永远都那么消沉。”
“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说你是司空曙我就信了?”商略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不停地踹门。小伤有理由相信,如果不将他说服,他一定会提着刀杀进来。
小伤服软了:“你闹这么大动静,会被掌柜听到的。”
商略:“……”
小伤又真诚地道:“我想帮你,也帮我自己。只要你能借我几分力,我十倍还你。”
“恢复昔日荣光又如何?比从前荣耀又如何?我一个孤家寡人,有什么可享受的?不需要!”商略冷漠地道,“你也不用伪装,我认识的司空曙,不会龟缩在小小的药铺当长工。”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小伤扬头,松开撑门的手,目光炯然,“莫说让乔晗露获得做娘亲的资格,就算生死人肉白骨,也并非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