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尘缓了片刻,才冷静下来。她抬头,看着李为开。良久,她开口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永远都孤身一人?我现在告诉你答案。”
她走向百花,百花凋残。
她走向鸟儿,鸟儿坠落。
“这就是我,一只怪物。我小心翼翼地不接触任何人,就是希望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花尘已经习惯了,她说出一切,并做好被伤害的准备。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无所谓。哪怕有人要把她抓起来,她也不怕。
出乎意料的是,李为开只是发了会儿呆,又捧起鸟儿,拾起花朵。他崇尚武力,花尘的怪毒不仅没让他害怕,反而让他对花尘的崇拜又多了两分。
“先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魔力,不如我们一起上战场,把敌军打得片甲不留!”李为开说着,咧开了嘴。
花尘变卖家产封闭自我的计划完全被李为开打乱。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先生,你看,这是我买下来的街市,以最低价租给菜农,让他们在城里有生意可做。要是家里贫苦的,我甚至不收他们的钱。
“先生,你看你看,我已经看懂了四书五经,这里还有我给夫子修建的新学堂。
“先生,这是我为你填词作曲的作品,如今我的琴技在无庸城小有名气……”
没想到李为开竟然真的改掉了一身的纨绔气,每经过一处,他就迫不及待地炫耀。
花尘怎么可能因为他成了一个好人就喜欢他?她缓缓向前,走到棺材铺,着人取了早先定制的棺材,让他们放到荒郊,自己躺了进去。
李为开的脸猝然在眼前放大,花尘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你为什么买棺材?”李为开盯着她。
花尘闭上眼:“你让我清净一会儿。”
“你想死?”李为开恼了,“你说过等我变好了你就喜欢我,为什么我等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事,你却食言?”
“我和你道歉。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花尘道,“你还太小,我不想耽误你。”
“我二十五岁了!”他的同龄人早已三妻四妾,只有他为花尘未曾娶妻。
花尘无可奈何,二十五岁又如何?她度过了多少个二十五年,她自己都算不清了。
“所以不论怎么样,你都不会喜欢我?”
不知道为什么,花尘原以为“不会”两个字能够轻而易举地说出口,此时却忽然间语塞了。
停顿了一会儿,她才开口:“不会。”说完,她不自然地将视线落到别处,不敢再看李为开的眼睛。
意气风发的李为开在那一刻变得暗淡,他久久无言,转身走了。
花尘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地昏睡,她应该为自己找到了最理想的结束自我的方式而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
迷药的作用太短了,她睡了一天一夜就醒了,起身的时候发现肚子很饿,只得吃点东西。吃了药,她继续睡下,醒了又吃点东西。
有一天,花尘破天荒地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如此美丽。
她气得砸碎了镜子。
怎么可能有人如她一样浑浑噩噩这么久,竟然还如此美丽?
很久之后,花尘才从浑噩的状态之中苏醒。她觉得很困惑,自己怎么做都没有办法与自己和解,也无法获得快乐。
她忽然想起李为开,被自己一连拒绝了两次,傻子也不会再理她了吧?但现在除了李为开,再没有人理解她了。
花尘回到无庸城,打听李为开的消息。
前段时间,他和司空翎赛马,几乎拼了半条命,还是输了,而且他摔断了一条腿,可能下半生都不良于行。他只休养了半个月,就着急下床。尽管腿伤没有好,但他还是请求到边关历练。他这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性子,连他父母也奈何不了。
现在他应该在边境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花尘回了一趟私宅,发现枯萎的花已经被拔了,新生的花又开了,屋檐下的鸟儿也换了一对。
原来,李为开对认定的东西,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更改。
花尘在宅院门口站了很久,才启程前往边关。
她跋山涉水走了很久,终于抵达军营附近,远远看见李为开策马归来,意气风发。
花尘在附近搭了草棚,住了下来。
她每天爬上山,在山顶偷看士兵们操练,一直等到天黑才下山。有女人在军事重地附近徘徊,如何能不引起李为开的注意?
他没想到花尘会出现,一个人策马到了花尘的棚子前。
什么都不必说,李为开知道,她为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