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尘左手右手各抓一个，须臾之间，司空翎的护卫就当场暴毙。

花尘向前一步，司空翎的爱马就后撤一步，即便没有正面交锋，它也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司空翎声音有些发抖了。

能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刚才花尘杀得毫不费力。

“你管我是什么。”花尘冷冷地道，“你惹了我，就要死在这里。”

司空翎顿时慌了神，花尘的实力，他是领教过了。他当即滚下马鞍，痛哭流涕：“花先生，是我年少不懂事，你饶我一命，求求你了……”

他那副孬样子瞬间让花尘失去了杀他的欲望，她瞥了一眼，淡淡地道：“既如此，从现在起，你就滚出我的视线，越远越好。以后若是再做惹我生气的事情，我决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我再也不敢了。”司空翎连连点头。

司空翎在城郊大肆阻拦花尘的事情被李为开得知，李为开气急败坏，不顾一切地上门找司空翎对峙：“司空翎，你到底对花尘做了什么？”

司空翎害了惊悸病，夏天裹着被子在屋里瑟瑟发抖。

李为开没想到意气风发的司空翎会变成这样，还以为他是故意的，揪着他衣领又恶狠狠质问了一遍。

司空翎总算回过神来：“你问错人了，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你别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人，若是惹急了她，不会有好果子吃！”

司空翎说得颠三倒四，但李为开还是听清楚了。

他猛然意识到，那天他的马儿受惊，花尘单掌就打死了它。

李为开策马来到花尘的私宅，里面早已空无一人。他更意外地发现，花尘竟然一人独自住在那么大的宅子里，甚至没有雇一个仆人。

满院子都开着花，但都是假的，风吹不掉，雨淋不坏，又假又鲜艳。

宅子里面还藏着很多李为开不曾见过的东西，一把金柄铁制长刀，刀鞘生锈了，不知道有多少年没用过。

一张青铜面具，图案特别诡异，世所罕见。

几身夜行衣。

名画、瓷器、孤本……

琴在花尘的人生中，甚至不及百分之一。为什么十年前就凭借琴技出名的人，生活里几乎没有琴的影子？

他自然不知道，花尘有那么多的身份，一个身份暴露后，就变换另外一个身份，不甘心地和自己的命运对抗。

然而花尘还是低估了纨绔李为开，他一旦喜欢上什么，便不会轻易罢手。

五岁时他想要学马术，十八岁了还在坚持；十岁时他想要在赛马场战胜司空翎，二十岁了仍在努力。

李为开在花尘离开后，做了很多事。

他想努力变成花尘喜欢的样子，也想了解花尘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差人打听花尘私宅内青铜面具、金柄长刀的来历，分析花尘留在院里的每一件器物。

他去茶楼里听说书人讲故事，他想从说书人的口中了解古往今来的奇女子们匪夷所思的经历，好联系那些器物填补他对花尘过往岁月的想象。

他在花尘的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以梦中身，叹隙中驹。

花尘在游历了五年后，再度回到了无庸城。

花尘在各个地方都有宅院，但私藏最多的，还是无庸城的宅院。她在每个宅院里都放着差不多的东西，所以每每离开，都可以不带行李。

现在她想变卖无庸城的宅院，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这么多年的光阴，终于让她看清楚一件事，上天并非怜惜她才给予她不死之身，而是厌恶她，让她不老不灭，始终不能接近任何人。

她入不了世，出不了世，只能把自己锁起来，不接触外人。

她太孤寂了，决意散尽家财，把自己塞进棺材里，用迷药迷晕自己，醒了再迷晕，靠着这样无聊的重复，陷入无尽的沉睡之中。

花尘推开宅院的门，忽然听到了鸟儿啁啾的声音。然后，她看到了满院子的繁花。她闻到了花香，沁人心脾，很明显，那些花不是假的，它们鲜艳，且明媚。

花园里，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正在精心地侍弄花草。

眼前的画面美而不真实，花尘甚至不敢继续前行，生怕只是大梦一场。

“花先生，我等你很久了。”青年边说边转身。

他的模样，花尘依稀可辨。他的名字，花尘还记得。李为开，那个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时间，花尘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道：“这里是我的家。”

李为开笑了：“没想到，五年过去了，花先生对我还是那么生疏。不，应该比从前更加生疏了。也是，花先生一生游历了那么多地方，做过刺客、江洋大盗、隐士、文人……我只是你千百种身份下的过客，只是其中的一个学生而已。”

听得出来，他这些年调查出了不少东西，花尘倒是冷静了下来，问：“你都知道多少？”

“你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我所了解的，都是别人告诉我的，真的假的，难以辨别。现在，我想要先生亲口告诉我。”李为开一直在看护这个院子，在这里等花尘归来。

十多岁喜欢的人，他二十多岁还在坚持。

花尘不敢轻举妄动，她猜不透李为开的想法。

“先生的不少身份都十恶不赦，为世间不容，诛九族也不为过。可没人能抓住先生，先生果敢决绝，在东窗事发之前就先从这个世界蒸发了。”

花尘静静地看着他。

“从有先生的传说开始，到现在过去了足足一百年，而你还是那么年轻貌美。时光只饶过了你，你看，连我都褪去了青涩，先生看着竟然比我小了。”李为开轻轻地笑了笑，“先生独自在江湖上行走，却从来没有玩伴，你不雇仆人，你养的花是假的，你不养鱼、不养鸟、不养猫，你的世界里没有活的东西，只有你一个人。”

李为开仰头望天，口吻中生出怜悯之意：“先生，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很孤单。”

花尘还以为他会把自己定义成妖，的确，她这么奇怪，和妖也没有分别。令她意外的是，李为开说她孤独。

“是因为你容颜不老，所以害怕与人深交吗？”李为开追问。

花尘没有说话。

她刚刚决定和这个世界斩断所有联系，为什么李为开非要在这个时候靠近她？

她已经被伤害过一次了，不想再受伤了。

李为开走向她，又道：“如果你喜欢，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替你养花，替你种草，替你养鱼，替你养猫……”

李为开太了解这种无趣了，从出生起就衣食无忧，完全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正因为如此，他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宠爱一个人。

花尘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什么都不懂。”

花尘转身要逃，李为开怎么可能放过她。

“先生！”李为开追来，速度快得惊人。

花尘不得不承认，少年长成青年，身手越发矫健。她下意识喝止：“不要碰我！”

花尘像愤怒的野兽竖起了全身的刺。

李为开在意她的想法，在抓住她的前一刻，堪堪停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