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兴旺镇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兴旺镇富商张孝之一夕忽老,二是他忽然宣布退出兴旺镇商会,从此云游四海,不问世事。
门庭冷落的大梦药铺里,玉瑶刚从天照山的山君那儿讨回一篮子山货,还是调皮的狐妖晏兮偷偷送她的。
晏兮说,总觉得玉瑶眼熟,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玉瑶讪讪一笑,你这狐妖自来熟,跟谁都要认亲。
不记得好,不记得就不会伤心了。
有个人什么都记得。
玉瑶曾劝张孝之用无相镜结束痛苦,他却道:“玉掌柜,你可知我为何一直留着那面镜子?因为我的私心,她已经忘了和我快乐的点滴。她忘了,我还可以在镜子里看到,再裁掉让彼此痛苦的地方,用别的方式讲给她听。我在深夜后悔,在白日弥补。谎话若是讲多了,我也会忘了真相,无相镜会提醒我曾经的自私与不堪。过去的肉眼看世界,都是名和利,回过去用法眼再看,都是因与果。”
玉瑶说服不了他,便不再干涉。
她才回到药铺,发现只有小伤在,不禁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哎哎哎,别愣着,过来把这些山货处理下。”
见小伤不动,她便恼道:“喂,怎么了?我开药铺供你吃喝,你还当自己是大爷,尾巴翘得老高!”
小伤眼神冷淡。
似乎没有事情能让玉瑶动摇夺珠之心,她的凉薄让他有些无奈。
他还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极了多月不见的陈瑛,一闪而过。
她明明可以直接帮扶晏兮和天照山,非要勾起她痛苦的回忆,以算计张孝之。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
她毫无怜悯地算计他们的人生,比刽子手更狠更无情。
就在玉瑶发火的时候,店外传来了男人吆喝声:“代写书信、情书、墓志铭……一文一篇,童叟无欺……”
玉瑶探头看去,只见莫啸和护卫庖禄竟然搬来了桌子和椅子,在店门前摆摊。他们还支起了宣传的彩旗,一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样子。
玉瑶柳眉倒竖,挑哪儿不好,偏偏挑自己的药铺前。而且小生意做那么久了,也不见他有所动作。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不知道自己很吵吗?影响我这儿生意了。”玉瑶不满道。
莫啸写着情书,不为所动:“有意见你就去报官,反正路是公共的,你赶我我也不走!”
玉瑶没辙。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怎么样,还谎称喜欢自己,难道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而且足足玩了几个月!
小伤亦疑惑,莫啸真是一个执着之人,为了追掌柜,无所不用其极。
日色从亮到暗,小伤按玉瑶的吩咐,先处理了山货,再到酒铺打酒。他拎着酒壶,优哉游哉地往前走。走到转角,又见到了熟悉的黑衣人。
小伤视而不见,加快脚步,有人忽然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伤霍然转身,没想到竟然是莫啸。
“怎么一惊一乍的?”莫啸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笑了,“喝酒呢?我有一个好地方,你要不要去?”
“我不喝,给掌柜打的。”小伤说。
“走吧,我请客。”莫啸自来熟地拉了小伤一把。小伤又往墙角看去,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等到了酒楼,落了座,莫啸忽然道:“他们腰上佩着无庸城禁卫军的令牌,佩剑也非比寻常。”他不怀好意地问,“你的身份不简单吧?”
小伤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莫啸晃了晃酒杯,“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怎么样,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你是说跟我们掌柜的事?”
“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什么?”莫啸激动地道,“已经这么久了,你就麻利给我一个答复吧!”
看来莫啸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小伤吃了口菜:“玉掌柜虽然外表美艳,但实在不是一个好人,你不应该被她的皮囊迷惑。”
“人生在世,讲究的难道不是一个开心嘛!我就是喜欢漂亮的人,你不必劝我。”
他还是执着,但小伤不愿帮忙,便故意扯谎:“我可以帮你,但是……”
“但是什么?”凡事总有一个“但是”,莫啸的心也因“但是”两个字悬了起来。
小二把酱牛肉端了上来,小伤的注意力被酱牛肉吸引了,夹了两片塞进嘴里。
“你快说啊,但是什么?”莫啸被他这慢吞吞的性子急死了。
小伤故意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样帮你,我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
“嗐,我当什么事。”莫啸松了一口气,“没关系,我有的是点子,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其实别说小伤了,莫啸自己也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但他为了能够说服小伤为自己做“内应”,厚着脸皮装了回内行。
小伤心道,既然连这也不能阻止他,那自己应该放一个更大的招,便故意道:“话是这么说,但我帮你,什么好处都捞不着,我为什么帮?”
莫啸稍稍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玩味问:“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之前说的不懂情爱之事,都是幌子吧?”
小伤吃着牛肉,不置可否。
莫啸道:“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