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娅打开她的那个大提箱,翻了半天,找出一条白底红花开领短旗袍,还有一条黑色披肩。张新月洗好出来,她就催着她穿上试试。
张新月从来没穿过旗袍,有点不习惯,说:“我不会穿旗袍啊。”
“谁天生就穿过啊,不都是慢慢学会的嘛,又不是拴链子,你怕什么。”
“我平时大步走惯了的,怕跌跤。”
“别逗我了你,今天你给我装一回淑女,好好表现,啊。”
张新月换上旗袍,周娅只觉眼前一亮,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子让她忍不住想上前去亲上两口。她扯了扯旗袍的腰部,说:“宽了点,不过没什么影响,凑合着穿吧,过几天我带你去好好买几身衣服。当领导要有当领导的样子,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
张新月感激地说:“周姐,你对我真好。”
“呵呵,我看着你,就像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好妹子,女人的官场之路不好走,走好每一步对你来说都很重要,要多花点心思去琢磨。”
“好的,我记住了。我走了,你也去吃饭吧。”
“好的,再见了。”
张新月穿着周娅的旗袍,激动地迈着碎步向学校门口走去。来到省委党校遇上周娅,她原以为这是个很拽的女人,还怕自己处不好,没想到她坚硬的外表下面,也有她善良美好的一面。
此时的她,完全沉浸在要见到秦川的幸福感之中。在省城的这半个多月,她可真想他呀。她知道自己和他之间决无可能,自己对他的爱终会是个幻化的梦境,因此就格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那怕这样相处的时光全是为了工作,与情爱无关。
她只在校门口等了一小会,由从飞就开着县长的那张三菱帕杰罗越野车来到了,张新月见只有他一人,她一上车便问:“县长呢?”
“他在星曲大酒店等钱省长,让我来接你。”
“那我们快走吧,别让他们等长了。”
“好的,你坐好了。”
“你们这次来办什么事?”
“不知道,我只是开车的。”
张新月不过中随口问问的,见由从飞不说,也就什么也不问了。不一会,他们就到了星曲大酒店。
星曲大酒店是省城一家有名的四星级酒店,地处市中心,离省政府不远,省里召开的一些会议也常在这里举行,有的领导对酒店经理多次提出,提高酒店的档次,升格为五星级,却苦于地盘所限,一直没能升格成功。因为这是市中心,寸土寸金,要想征用一块土地,成本实在太高了。不过,酒店经理很善于从搞好内部管理来提高服务质量,因此省里的一些领导也喜欢到这里来吃饭和接待一些客人。
张新月下了车,随由从飞一起走进酒店大堂,就看见在侧边上的小茶室里,秦川正独自坐在那里喝茶,看来钱副省长还没来。
秦川也看到了他们,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张新月和由从飞穿过大堂,走了过去,服务员很快就走过来给他们二人沏好了茶。
秦川觉得张新月今天的打扮令人耳目一新,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看得张新月面红耳赤,十二分不自在。他问张新月:“在党校学习,一切还习惯吧?”
张新月笑笑说:“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前读书的时候,条件比现在差多了。”
“没有什么困难吧?”
“没有,就是想家。”
“这么大的人了,老是想家做什么,这不像当领导的人,要让自己尽快的成熟起来。”
“好的,我记住了。县长,你的事情都办完了?”
“还没有,可能还要呆上两三天。”
“什么事这么难办啊?”
“还不是修路的事,难啊,涉及的资金数额太大,申报遇到了难度。”
“那怎么办?”
“再努力吧,事在人为。”
“也是,你不要太操心了。”
“想不操都不行啊,身在这个位置,就像一扇磨,是别人在推着你转,你不想转也身不由己。”
“县长,你是个干事业的人。不像有的人,整天只想着自己的位置。”
“新月,等你再升到一定的位置你就会知道了,县长也不好当啊。”
“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
“压力倒没什么,就是怕以后清云县的乡亲们骂我啊。”
“不会的,你能来清云县,大家欢迎还来不及呢。”
“嗯,但愿如此。新月,在党校要要善于学习,要求进步,处好和同学的关系,多交朋友。”
“好的,我会的。”
这时,秦川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王有义的电话,忙接听,并小声地“喂—”的一声。
王有义在那边说:“我们已经快到了。”
“好的,我在门口等。”
秦川站了起来,他招手让张新月他们也和他一起去酒店门口迎接钱副省长。
他们三人刚到门口,钱志刚的车也正好泊了下来,秦川赶快上前去帮他打开车门,扶他下了车。
王有义也在后面下了车,让司机把车停好再来。
钱志刚下了车就握住了秦川的手,四下看了一眼,看到张新月和由从飞站在秦川的旁边,就问:“小秦,这二位是?”
秦川忙着给他介绍:“省长,他们都是清云政府办的,这位是副主任张新月,这久在省委党校学习,我就把她叫来了。这个是我的驾驶员由从飞。”
张新月和由从飞都说:“省长好。”
钱志刚也向他们二人点了点头,说:“嗯,好好。”
说着和张新月握了握手,就抬腿走进了酒店,秦川等人忙跟了进去。
王有义在前面引着路,走到了二楼的餐厅,问服务员:“牡丹阁的菜上好没有?”
“菜已经上齐了,先生。诸位这边请。”身穿旗袍的服务员有礼貌地引着他们走进了牡丹阁。
这是个装修考究的包厢,很宽,大概有二十多平米,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贴着银白色的牡丹雕花墙纸,还挂着一幅十字绣的国色添香牡丹图,里面空调、电视一应俱全,音响里响着轻音乐,在这样的环境里吃饭真的是一种享受。
秦川一直跟在钱志刚的身后,进了餐厅,他上前一步把主位的椅子拉了出来,请钱志刚坐下。钱志刚随后也指指自己身边的位子,示意他坐在那里,秦川就坐了下去。
王有义张罗着请张新月他们坐下,自己也坐到钱志刚的另一边。这时钱志刚的驾驶员也停好车回来了,王有义看看人到齐了,就对服务员说:“给我们倒点酒吧。”
服务员俯下身小声问:“先生,请问喝点什么酒呢?”
王有义就把目光看向钱志刚,问:“省长,您喝点什么酒?”
“来点红酒吧,张裕干红。”
“好的。秦川,你呢?”
“我也喝红酒。”
“张主任呢?”
“给她喝点云南柔红吧。”秦川代张新月答道。
王有义这才转过头对服务员说:“两瓶张裕干红,一瓶云南柔红。”
“好的,先生,请稍等。”服务员说完静悄悄的去了。
趁服务员去取酒的时间,秦川笑着说:“省长,和您一块吃饭不用喝辣酒,真好啊,在县里都是喝烈酒,我的胃都受不了了。”
钱志刚说:“酒,喝少养生,喝多无益呀。”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中国的酒文化实在是太悠久了,古人说:无酒不成席。可见酒对于饮食文化来说有多么重要了。”
“国人喝酒就是这么有趣啊,吃吃喝喝本来是最常见不过的事,偏要加上文化二字,显得不喝酒就没文化似的,你说哪个敢不喝嘛?”
“省长,您真是一语中的,国人给酒披上了这么美丽的外衣,有了文化这么个标签,喝酒也成了一种高雅行为。只可笑我们喝得烂醉的时候,文化那两个字只怕早飞到爪洼国去了。”
钱志刚被他的分析说得大笑,说:“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个喝醉的日子,想来那时真的一点也没文化。哈哈,现在年纪大了,只能浅尝则止。”
“喝点红酒没事的,红酒本来就是中老年人预防心脑血管疾病的最好饮品。据说法国人就很少有人得心脑血管疾病,因为法国人最爱饮葡萄酒,像您说的一样,少喝可以养生。”
“是啊,的确是这样。”
服务员不一会就拿了酒来,分别给他们斟好了。王有义对钱志刚说:“省长,好了。”
钱志刚看看大家的酒都斟好了,就抬起酒杯,说:“来,大家共同干了这杯酒。”
听到省长发话,众人就站了起来,钱志刚见大家都站起来,他也要站起来,秦川说:“省长您坐着,我们大家是想和您碰杯,手够不着才起来的。”
钱志刚就又坐下了。大家分别和他碰过杯,喝干了杯中酒。服务员又走过来一一为他们斟酒。
钱志刚再次抬起酒杯,说:“秦川,你们在基层工作,的确很辛苦,来,我敬你们三人一杯。”
秦川等三人忙站了起来,秦川说:“谢谢省长挂怀,有您的支持,我们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对,在基层工作首先就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这一杯酒,祝你们在基层做出更好的成绩。”
“谢谢省长。”
三人饮了酒之后,这才坐下。张新月喝的虽是柔红,可是她喝酒很是上脸,只感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烧红了。她不好意思地抚了一下发烫的脸颊。
她这一动作被钱志刚看到了,他慈祥地笑着说:“小张,你不会喝酒吧?”
“省长,我原来不会,到政府办后学了一点,还是不行。”
“呵呵,女人喝酒就像用开水浇花,不会喝可以少喝点。”
“谢谢省长关心。”
“对了,你姓张,你知不知道清云县有一个叫张鸿明的人?”
“张鸿明?”
“是呀,你认识吧?”
“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同名同姓的人,因为我爸爸就叫张鸿明。”
“是吗?你爸爸有没有当过知青?”
“当过啊,在清云县桅子乡的橡胶农场。”
“你妈妈是不是叫李兰芝?”
“是啊,省长您怎么知道的?”
钱志刚激动地说:“唉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张新月和在场的人都被钱志刚弄糊涂了,大家都好好地看着钱志刚。
钱志刚看了看大家,转过头对张新月说:“小张,你的父亲曾救过我一命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张新月惊奇地问:“省长,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从没听我爸爸说过?”
钱志刚说:“说来话长,在二十多年前,我在清云县当知青,有一天早上去割胶的时候,不小心被蛇咬伤了脚,伤口一下子就肿得很历害,我对这种情况一点经验也没有,只会呼救。可是我们每人各管一片胶地,大家离得都很远远,而且割胶都是天还没亮就上山,根本没有人听得见我的呼救声。当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只能把裤子割开,把脚拴起来,不让血液流通。然后一步步地朝大路挪去。后来实在走不动了,就昏过去了。我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在一个知青的工棚里,旁边守着一个男人。这个人就是你的父亲,他是另一个知青点的知青,也是早起去割胶,在大路边发现了我,当时毒性发作,我已经昏迷了。他顾不得危险,割开我的伤口,用嘴一口一口地帮我吸出毒血,然后把我背回了家,又去采来草药为我敷上,我这才醒了过来,捡了一条命。没有你的父亲,我的命早就没了。”
“还有这回事啊,我爸爸从来没说过。”
“知青返城后,因为一些原因,我也没再和你父亲联系。后来工作稳定了,我也多次打听过他的消息,可是由于当时的知青们都来自天南海北,一返城后就散了,谁也不知道你的父亲在哪里。没想到这消息一断就是二十多年啊。”
“唉,当时那个年代,找人还真不好找的。”
“是啊,你的父母现在都还好吧?”
“身体都还好,只是他们下岗五六年了,每天都得去摆摊卖点小吃。现在这个时间他们不在家,不然可以打个电话给他们,让您和他通通话。”
“哦,是这样啊。那他们的日子过得是苦了点。”
“还过得去了,至少温饱不成问题。”
“可不可以把你家里的电话留一个给我,有时间我和你父亲联系一下。”
“省长,有什么不可以的啊,我写给您。”
张新月说完,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写下了家里的电话,还有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了钱志刚。
钱志刚小心翼翼地交给王有义,说:“帮我收好,提醒我哪天打个电话给老张。”
“好的,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