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红有情 (二)(1 / 1)

天色一直昏沉沉的。到了下午,晴了几天的洛阳终于下起了秋雨。雨势不大,但寒意袭人。洛河边的画舫不象平日,只有寥寥几只,河面上影影幢幢的几点灯火闪在黑云下,摇摇晃晃。不知哪只舫中传出凌乱的弦管声和咿咿呀呀的歌声,迎着风还飘来了脂粉香气。

靠近桥的柳树下,泊着一条素净的画舫,船头负手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锦衣公子,气宇轩昂,一双眸子寒若深潭,微风细雨,让他的外衫已近半湿,而他毫不在意,只冷然地看着水面。那孤傲而单薄的背影,在漫天风雨下,有说不出的冷寂萧索。

舱内,一位蓄着短须,身穿皂袍的四十多岁男子独自盘膝抚琴,徐缓幽咽的琴声,隐然与河水的波涛遥相应各,直让人分不清何为琴音,何为水声。

“昊,进来吧!冻了可不好。”最后一个音符在男子指尖散去,他挪开琴,温和地笑着说。

锦衣公子回过身,点点头,步进船舱。舱中小几上,茶炉上的水刚好沸腾,公子随手丢进几片茶叶,舱内立刻袭满一股清香。

“唉,可惜了我的碧螺春。”谢明博看着水面上飘浮不定的茶叶,大声长叹,“这么好的茶叶应细泡,哪可以这样怠慢?”

慕容昊淡淡一笑,“改日我让宫人再送几包上好的茶叶给谢先生好了。”

“可是再也寻不到现在这样的心情。一壶茶,一炉香,伴着河水悠悠,秋风阵阵,便可忘却尘世凡俗,细细品味,自在感动渗出。昊,你呀,刚从外面回京,就要放下心来,好好享受轻闲,不要身在此处,心念宫中,身在宫中,却又向往宫外。”

“唉,我哪有先生这样的高境啊!朝中多少烦人的事,想着就心烦。”慕容昊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明博微微笑着,拿出茶碗,熄了炉火,倒上两碗,轻轻推给慕容昊,“记得我初来洛阳时,在酒坊中听人闲谈,说当今的东宫皇太子慕容昊自幼聪慧过人,三岁能念《教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十岁尽通经义。读书一目数行,过目成诵,吟诗赋词,天下无比。太子宽厚仁慈,持成稳重,喜怒不形于色,对下人视同兄弟,情同手足,从不责罚。十四岁时能协助皇帝省理朝政。处事谨慎,明察秋毫。躬亲政事,从不倦怠,每日入朝必在五鼓前,守候殿外。饮食衣着从不奢华,还有,太子还是当今天下第一伟岸、英俊的美男子。。。。。。。”

“呵,还有人说太子阴沉如魅,令人不寒而栗。”慕容昊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别人只看到外象,却不懂我的心情,才那么说。先生,你为何也要这么说呢?”

谢明博轻抿一口茶,叹道:“谢某一介布衣,蒙太子厚爱,与太子自去年初冬在茶馆中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不才,却得太子信任。刚才那一番话,虽是闲谈,但也代表百姓们对太子的爱戴。是好事,这说明太子深得民心臣意。是坏事,功高盖主,只怕皇上会有点担忧呀。太子,帝王家不比寻常百姓家,青出于蓝,却不可胜于蓝呀!”

慕容昊定定地看着茶碗中的茶水,黯然叹息。

“一直都如履薄冰似的过着,却还是有多少事防不胜防。先生,我真想做个目不识丁的村夫,守着几亩薄田单纯过日,不要象现今这般日日心累着。”

“可惜你身不由已,你已被逼到山顶,下不来的,不如就先好好赏赏风景吧。”

“行吗?”

“依谢某看来,皇上现在对太子还没有设防之心,毕竟你是袁皇后所出,而且皇上只有二位皇子,除了你,就只有六岁的小皇子慕容昱了,他太年幼,和你并不能相提并论,可他娘亲潘妃娘娘现在最受宠爱,你大意之心不可有,但也不要太在意。”

“昱呀!”慕容昊喃喃重复着,眼前闪现出一位身着白衣,宛若一树梨花的窈窕身影。

十七岁的春天,御花园,秋千架上那个漂亮的小女子的银玲般的笑声让路过的他失去了心神。

清寒的晓风残月下,水榭边吹箫的娇美笑颜!同游山光湖畔,共赏风花雪月,相互倾诉,淡而深远,天真到无邪的誓约。

他一睁开眼,眼前便是她浅浅的酒窝,婀娜的身姿。他总是一个人在御花园中对着秋千发愣,盼望着一年四季都是春天,那样的话,大臣家的千金们便可被邀请到御花园中游玩,她就会坐在秋千上,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已,欢快的笑声也会随着秋千**漾,充满了整个御花园。

可是没想到美梦竟然那么容易破碎。十九岁时,他承诺她,等他代父皇巡视完边陲回京就成婚。当他回到京后,她却被一道圣旨宣进宫中,成了父皇的妃嫔。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鸡皮鹤发对美艳青春,皇帝对天发尽千般宠溺誓言。从华屋到珠宝、锦衫,全天下所有的美好全呈在她的面前,再加上专宠的夜夜厮守。她很快便怀了孕,次年便生下皇子慕容昱。

皇帝老来生子龙心大悦,对慕容昱的恩宠,爱冠诸子女。凡皇帝心爱之物,全部收藏于潘妃宫中,成为慕容昱所有。凡慕容昱喜欢的东西,皇帝无一不是即刻取之,送入慕容昱房内。宫中悄然兴起,为博小皇子一笑,不惜学狗学猫。

她在堆砌的繁华和皇帝的纵爱中,淡忘了从前。二人再见,已视同路人。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不过于此吧!

二十岁的他一边哀悼自已的刻骨初恋,一边还要安慰陪着父皇打下天下却得不到父皇关爱以泪洗面的母后,还要恪尽职守地做好一位好储君。

深夜回到东宫,脱去白日虚假的面具,他变得越来越阴深、苛刻,任何人都激不起他内心的柔情。这冷冰冰的皇宫,这样怪异的家人,有何留恋?幸好有好友魏国王子拓跋晖的相伴和安慰,他才走了过来。

而他的心从那年起,就再也没有暖过。

六年过去了,朝野里忽散布出一些谣言,说皇帝有心废太子立新安王慕容昱为储君。拥护他的大臣们一下紧张起来,三天两头关照他要小心行事,不可惹皇上生气,他的母后也是日日耳提面命。他自已到无所谓,但正如谢明博所言,他生不由已,已被逼上山顶了,可他却又不想被这样束缚住,他想逃,远远的,离开这是非之地的京城洛阳。可又能去哪呢?

烦恼时,便换了便装,拉着谢明博,游走于京城的大街小巷、酒肆茶室,能够畅怀便一醉方休,当所有的烦恼都已远离。

谢明博,是他偶遇的一位学士,学识渊博,气节清高,几近相谈,两人已成忘年之交。

而这次南行,旅途之中的例外收获,让他寂寞已久的心稍稍波动。想到那个小小的却一脸仗义的人,他不由地露出笑意。

“想什么呢?茶都被看凉了。”谢明博缓缓抬起头,诧异居然在笑,“有什么好事吗?”

“先生,你已近半百,为何至今未娶妻呢?”慕容昊突然问。

谢明博显然愣了一下,沧桑的面容掠过一丝痛楚,目光转向雨丝飘落的船头,“我今生没有夫妻之缘,孑然一生到老罢了。”

慕容昊知他必有难言之痛,不再追问,淡然说道:“先生不会一人的,我会为先生养老送终。”

谢明博笑了笑,“谢谢太子的关心,我一介寒儒,自由散漫惯了,你不要太抬举我,他日,一杯净土盖素身就行了。到是,太子,你已年过二十五,与你同龄的王爷和大臣,都已儿女齐膝了,你怎么。。。。。。。”

“东宫里侍妾不是有好几位吗?”慕容昊冷漠地撇撇嘴。

“呵,那只是你的障眼法吧!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哪位侍妾传过孕事,你可能碰都没碰过她们”

慕容昊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明博,“我和先生是朋友,禀性差不移,自然对情爱也没有兴趣。父皇的皇子又不止我一位,你难道怕皇位无人继承?”

“太子,不要随意讲这些丧气的任性话语。天赋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有那么多百姓和臣子支持,你就不只是一个人,你不知他们在你身上放下多少希望。太子,千要不要让他们失望、绝望呀!”谢明博拍拍慕容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的处境,现今是有些动摇,但并不是绝境。太子,你需要找些能人义士,贤臣重将相助,那样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

“做了皇上又怎样?”他喃喃地问。

“造福百姓,稳固江山。除了你,太子,别人是无法做到的。”当今皇上沉迷声色,朝中政事全扔给了几位权臣,朋党之争越演越厉,太子肩上的责任重着呢。

“人生在世,真是无法选择,只得迎难而上啊,先生。”慕容昊无奈地说。

“天命使然,你就不必抗拒了。”

“嗯!”慕容昊重重点头,今日相谈,心中积压的一块大石象被移去,他不禁轻松了几份,瞧着船头雨象小了些,“我陪先生喝壶好茶去!”

“好,好,就当是赔我刚才的那壶碧螺春。”谢明博是个茶痴、琴痴,闻听此言,忙不迭地装好琴,猫着腰,走出船舱。“就去风雅茶室如何?”

“我就知先生心思,我还约了位朋友在那里,他不仅才华了得,而且琴弹得也不错。”

“能让太子赏识的人可不多,你如此一说,我到要见见这位才子了。”

“我保证先生不虚此行。”

第8章 落红有情 (三)

城西的风雅茶室一向清雅宁静,是文人墨客烹茶吟诗的所在,也是京中乐友切磋的地方。茶室院中有一口千年古井,水质甘冽,寒暑不涸,以其烹茶茶香醇正,因此不少文人雅士也多爱在这儿品茗小憩或听琴会友,相反一些慕名而来的巨商富贾来过一次后多半不会再来第二次,旁人若问起印象,这些俗客多半说:淡而无味。

于是,这茶室真的成了一处雅室。

慕容昊和谢明博便是在这里相识的。

谢明博是常客,又抚得一手好琴,这样的人,茶室是最欢迎的。茶博士一见他二人进来,忙迎上前来,“谢先生,今日雨大,客人不多,楼上清静些,请二位随我来吧!”

谢明博张眼一看,只见偌大的厅堂中,只有寥寥几个茶客在静静品茗。他回头看看慕容昊,慕容昊微微点头。二人跟着茶博士拾级而上,二楼客人更少,两人找了个临窗的雅座坐了下来。

茶博士又抹了下已锃亮的木桌,送上两条热气腾腾的手巾,让二人净面净手后,依着谢明博的口味,砌了壶清淡的碧螺春,又选了两碟干果和点心后,便退下去了。

谢明博端起茶碗,放在鼻下闭上眼,深深地嗅了一口,连声赞叹,“真是好茶啊,昊!”

慕容昊没有应声。谢明博睁开眼,只见慕容昊的视线定格在楼梯上。他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位身着冰蓝长衫的公子正与家人拾级而上,那公子清秀超群,白净端雅,一双黑如宝钻的眸子灼灼有神,举手投足间斯文有礼,手拿一把折扇,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但似乎太单薄了些。

他四处张望着,象在寻人。

“少枫!”慕容昊含笑站起身,十日不见,他怎么眉心间象打了个结。

“莫公子,你早来了。”白少枫有点气短,困在旅舍中多日,差点忘了十日之约,还是宗田偶然提到同船的莫公子,他才想起。

“没有,也刚来。过来坐,我给你介绍位先生认识。”他和和气气地执起他的手,走向桌边。

谢明博抬头一看清了白少枫的面容,温和的笑意象被抹去,头晕目眩,连手中的茶碗都无法握住,任由它“哐呛”一声落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先生?”莫容昊惊讶地握住他的手。那双手冰得没有一丝温度,而且还在发抖。

一位茶博士跑过来收拾碎片,谢明博难堪地恢复神态,“对不住,失态了,失态了。”收回视线,眼角的余光却还止不住地瞥向白少枫。“这位公子,让你受惊了。”

“没有,没有。”不知为何,白少枫觉得眼前的长者非常亲切,象很熟识般。

“说来好笑,京中风雅的公子见过不下上百,只是没见过如此气质高雅、俊美无比的,一时怔住了。”谢明博叹然地摇头,倒满茶杯,递给白少枫。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神仪,再长大后,风度会更加出众。”慕容昊淡淡倾倾唇角,拉着白少枫坐下。

白少枫局促地冲谢明博点点头,接过。

“这就是昊讲的小朋友?”

“是,在靖江城遇到的,当时少枫妙联为一对情侣解困,我看得直想拍手叫好。”

“公子是江南人?”

白少枫谦恭地一笑,“我是姑苏人氏。”

谢明博又一次不慎碰翻了茶杯,水漫得满桌都是,而这次他没有注意,直直地看着白少枫,“你说你是姑苏人?”

“嗯!”白少枫不安地看看慕容昊,又看看谢明博。忽看到靠墙有张琴架,上面放着的把古琴造型雅致、木质发亮,琴尾微焦,不禁技痒,说起已多日不摸琴了。

“我可以弹那把琴吗?”他激动得两眼闪光,轻声询问慕容昊。

慕容昊招手唤过茶博士,指着那把琴,“我朋友想弹弹那把琴。”

“公子也好此道?”茶博士打量了白少枫几眼。

“会一点。”他脸儿微红。

“这是东汉时蔡邕留下的一把名琴,名唤‘焦尾琴’,价值连城,公子弹奏时可以小心点。”茶博士细细地叮嘱着。

白少枫一听,惊异得脸胀得通红,“真的是焦尾琴吗?”他听娘亲讲过,东汉音乐家蔡邕有次路过苏州,在江边弹琴时,看到有人在烧火煮开水。他发现那点火的木头是一块难得的上好梧桐木,他猛一步从火中抢过,从烧火人手下买下这块木头,制成了一把古琴,被烧焦的那端做成了琴尾。那把琴弹奏起来,音质很优美,别有神韵。没想到,他今日居然有幸亲眼目睹并弹奏这把琴。

茶博士点上香柱,打来一盆清水,让他净手。白少枫款款走向琴架,盘腿坐下,两手轻放在琴上。只那么随意一抚,厅内立刻如风清吟,如水流淌,意在声前,韵在曲间、弦间,风呼叶飘,雨泣琴咽。他忽又换曲,旋律飘逸潇洒,意境清雅,一种悠然自得的神态飘在指间。

楼梯间,不知何时站满了客人和茶博士,个个神态沉醉,。

慕容昊也听呆了,宫中弦乐师个个都是朝内高手,谢明博更是行家,但象他弹得这种造诣,有如出神入化的境界,他从未见过,一双冷目眨都不眨地看着那抹淡雅的背影。而谢明博却听得泪流满面,一双手颤抖得更凶了。

一曲终了,白少枫抬起头。谢明博再也克制不住,急步走来,抬手于胸,“很冒味地请问,公子是苏州白府二夫人柳如琴的何许人?”

白少枫清颜失色,惊恐地地看着谢明博。

“谢先生,你吓着他了。”慕容昊走过来,欲扶着谢明博回桌。他摇头,固执而又急切地看着白少枫。

“你的面容与她相极为相似,你弹琴的指法和风格也与她一般模样。你和她一定有关系的,告诉我,好吗?”谢明博尽力克制住音量,慢声说。

“你。。。。。。你。。。。。。怎么会认识我娘亲?”白少枫扶着琴架站起身,茫然地看着谢明博。

“你是如琴的孩子。”谢明博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天啦,都这么大了。如琴她好吗?”

“先生,回桌慢谈如何?”慕容昊话说给谢明博,眼睛却看向白少枫,他不自然地低下眼帘。

“好,当然好!”谢明博慌忙应道。四人复回到座位上,茶博士重新送上新茶,看着白少枫的眼神多了抹尊敬。

“请问公子今年多大?”谢明博疼爱地看着白少枫。

白少枫忙拱手说道:“请不要这样,先生与家母相识,我自然是晚辈。小侄白少枫,今年一十有六。”

“一十有六!“谢明博神色错乱起来,眼神游移,心思不宁。

“你娘。。。。。娘亲她好吗,说来我们已十六年没见了。”谢明博小心翼翼地问。

白少枫眼中闪烁着泪光,嘴解浮出一丝痛楚,“谢伯不知,娘亲她已离开人世八年了。”

“什么?”谢明博崩溃地急问。

白少枫哽咽地点头。

谢明博象承受不住地掉头而去,只听到“咚咚”地下楼声,然后便听着院中响起一声声男人狂痛般的悲鸣。

白少枫白了脸,慌慌地看向慕容昊。

“我想他是悲痛过度,不知故人已逝,哭过便好了。先生是性情中人,你不要担忧。”慕容昊握住他的手,轻拍着安慰。

“少枫,现在你信命运吗?”

“嗯,有一点,好象谁和谁的相识,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白少枫忧心地看看窗外,“那位谢先生不碍事吧?”

“无法承受失去之痛,心会疼的。少枫,你寻到亲人了吗?”他扯开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没有,兄长不在。对了,莫公子,你认不认识我兄长白少楠?”

“你是白少楠的弟弟,”慕容昊笑了,“我和他不是一般的熟悉。这冥冥中的注定可真厉害,全撞一块了,我想再见你的想法是对的,不然怎知道世界是这么小呢?”

白少枫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今天的莫公子没有船上的高深莫测、居高临下,好象有点平易近人,他不太适应。

“你哥哥去四川了,过几月才能回。想起来了,你现在住在白府吗?”

“我住在旅舍中。可能过几日,要回苏州了。”他无意提白府家人的恶劣,确定兄长真要很久回来时,他不知所措地呐呐说道。

“不可!你可以留在洛阳边等你兄长,边温书。”慕容昊俊眉一展,“住旅舍不方便,这样,和谢先生住一阵吧!我记得谢先生住处院落很大,有许多空房间,你先搬过去住吧!租在外面总归不方便,不宜读书和奏琴,也能和先生叙叙旧。”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象是建议,听着却是命令。

“怎么能打扰谢先生呢?”白少枫婉声拒绝。

“他可能非常乐意你打扰他吧!”从先生刚才的表现,他明白先生所讲的一生没有夫妻之缘是怎么一回事了。这白少枫已这般优雅俊美,他的娘亲一定是个清丽非凡的佳人,先生想必恋她极深,无缘也深爱不悔。能够照顾她的孩子,谢先生怎么会不尽心尽意?

无由的他就不愿白少枫落在市井之中,受点委屈,他希望他被呵护得好好的。

夜夜听他抚琴,俗人也会成雅士的,谁有这样的福?

“谢谢公子的好意,只是素味萍生,我还是住在外面的好。”白少枫不知这位悲痛的谢先生到底是何人,出于安全,他仍谢绝了。

“先生今夜已不宜谈事,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明晨,先生会差人去搬行李,你关照家人收拾下。我有空会去督促你温书的。”慕容昊象没听到他的答话,自顾站起身,先行下楼。

“你。。。。。。我。。。。。。”白少枫瞠大眸子,过于震惊而无措辩驳。

门外,一顶轻轿已等候多时,四位高大的壮实男子持刀站在轿边,看见慕容昊出来,忙掀开轿帘,恭敬地扶着他进轿。

一行人,淋着雨,消失在夜色中。

白少枫站在窗口,这情景全落在他眼中,他不由地瑟缩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