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日后在御书房行走,本官的折子,请多费心啦!”
“一定,一定!”
“卫大人,何时有空请到舍下小酌?”
“本官听说卫大人写得一手好字,下月是本官的寿辰,能否请卫大人赐两幅墨宝?”
“卫大人年少得志,不知可曾婚聘?”
。。。。。。
一下早朝,卫识文就被吏部待郎等几位大臣团团围住,絮絮叨叨地问这问那,他一再地作辑微笑,脸都僵硬了,仍不能脱身,他看看日头,已近晌午,不禁有些急了。
“各位大人,今日聚得这么齐呀!”向斌从朝阳殿一出来,就看到卫识文被困得焦头烂额,嘴角微倾,**起一缕轻笑,闲闲地说。
众人一回头,看是向王爷,忙回身施礼问好。
“本王正要找状元公问些事呢,这么巧,在此遇着,卫大人,如没有别的事,就与本王边走边谈吧!”向斌装着没看到众大臣讨好的笑脸,拉过卫识文,踱步向宫外走去。众大人面面相觑,本想与状元公套些近乎,看来今日又泡汤了,唉!
卫识文边走边用袖拭去额头的汗,心存感激地看着向斌,这个王爷俊雅亲和,却又让人敬畏,朝中大臣都怯他三分,看他年纪与自已相仿,能有如此威望,真是令人敬佩。
“王爷,莫不是你刚刚为下官解围,下官不知何时才能脱身。”
向斌扭头看他,淡淡一笑,“这些人如蝇虫般,闻得了中意的味,便纷纷飞扑过来,你大可不必理会。在朝为官,要的是尽心尽责,而不是结交朋党。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才会不适应。”
卫识文连连点头,“王爷说的是,下官苦读十年,不图光宗耀祖,只意青史留名。”
“志向不错!你孤身在京,日后可以与王府坐坐。我有二位好友,一位是京城首富之子齐颐飞,一位是冷丞相的公子冷如天,他二人也都是潇洒倜傥之人,喜爱结交风流雅士,你会喜欢他们的。”
卫识文一听,心中不由一喜,所谓英雄惜英雄,向王爷如此轩昂超群,他的朋友自然不凡。“多谢王爷关心,日后请王爷引见,下官一定要与两位公子认识认识。”
“既然准备了做朋友,那就不必如此客气。三人中,我年长,他们称我为兄,你也同他们吧,识文,可好?”向斌拍拍卫识文,真诚地说。
卫识文心内一暖,看着向斌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弟今日要在十里亭为朋友送行,不然今日到是个好机会。”
“不急的,是那帮没有高中的举子?”
“正是,也是向兄你在容贤居见过的。”提起容贤居,卫识文的心就微微抽痛。他一向自负,以天下才子之首自居,没想到那日竟让一个小女子折服,心自然被那抹倩影所系,想着如能金榜题名,定要寻遍京城,求得佳偶,与她对酒当歌,促膝吟诗。金殿庆功宴上,他的心没有半分欣喜,强颜欢笑地撑到最后,只因那抹倩影侧坐在龙座上,与他天河相隔。她没了初识时的聪慧与生气,只象是个人偶,规规矩矩地端坐行礼。那天还是皇上迎娶新妇之日,她还要祝福。卫识文心中涌上了强烈的不平和不舍,更多却是深深的无力感。他一颗火热的火就在那天碎了。
“哦,想起来了。嗯,那你快去吧,不要让朋友久等。”向斌催促道。卫识文点下头,收拾心情,拱手道别。
向斌含笑看着卫识文远去的身影,这人身上有一缕清高之气,还是性情之人,重义气,真是难得!他的出现,应是朝庭之福,只那眉宇间为何锁着一丝忧郁呢?金榜题名,皇上重用,这些都抵不上他心中的愁吗?真有些怪了!向斌摇摇头,看到侍卫向全在宫外张望着,他也该回府了。
秋风劲吹,树木萧瑟,河水瘦缩。郊外,十里亭边,几近干涸的溪流,从乱石间穿过,岸边一两棵无主残菊清音如故。官道上的松树还有些绿,只那绿似被抽去了水份,没有一丝生气,一阵风过来,“沙沙”的落下一层松针。
“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令我白头。胡地多飙风,树木何悠悠。离家日趋缓。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梅清音拢拢肩上的风褛,看着十里亭上正在饮酒践行的人,不自禁地轻轻吟道。
“音儿,你也学古人悲秋了吗?”梅太傅一身儒雅的长衫,相扶着夫人,立在一边,看着女儿幽思的面容,问道。
“父亲,女儿年少,没见过多少人间愁苦,对于草木凋零,也涌不上触景之情。只此刻,满目秋色,行人依依惜别此景,不免有些感慨。”
“唉,这深秋的天,你硬要到这十里亭外走走,徒增烦忧。”梅夫人爱怜地看看女儿,有些不舍。好不容易回府几日,居然不肯呆在府内,嚷着要出去转转,说哪怕吹吹风也好。
梅清音秀眉一展,依到娘亲怀中,娇声说:“娘,你不懂,这郊外的秋色才是真正的秋,不象宫中此时,还花红柳绿,如春一般。孩儿在那里呆久了,有时都不知季节的变化,人傻傻的,凡事都要梅珍提醒。你看,这风,苍劲多骨,这日,微温却寒,此时,花就应残了,叶也该落了,一切该有本来的序然,宁可悲着惜着,心中却清清的,明明的。”
梅太傅与夫人对视一眼,摇头无语。
梅清音乖巧地抱着梅夫人,笑道:“娘,你也在悲秋吗?”
“娘是舍不得你呀,如当初。。。”梅夫人欲言又止,眼中一湿,两滴泪扑扑地顺着腮就落了下来。梅太傅也情动地转过身,风把长衫吹得鼓鼓的。
“当初入宫吗?娘,其实宫中虽然规矩大,但皇上对孩儿从无要求,处处护着。想想呀,我一说想家,他便让我回府了不是。”梅清音轻轻地为娘拭去腮边的泪,轻声安慰道。
梅夫人泪仍止不住,宫深似海,女儿那单纯的性子哪里应对得了宫中的大大小小。真不懂那皇上怎会莫名其妙的看中音儿,还点为皇后,刚接旨意的那些天,真象是恶梦般,她抱着女儿,夜夜哭泣,反到是音儿转身过来安慰她。
“娘,不能再哭了,你看人家送行的人都回头了。等会经过这里看到你这样,会很丑的。”梅清音佻皮地摇着梅夫人的手,说道。
梅夫人破涕而笑,轻打了她手一下,拭净眼角的泪。官道上,确有几人正骑马过来,长衫飘飘,看来象是读书人。
梅太傅拥着妻女向道边近了几步,唯恐马吓着了她们。骑马的人并没有加速,只悠悠地让马踱着步。相遇时,梅清音不经意地抬眼看了一下,马上其中一人也刚巧转身过来,看到她,那人脸色一变,急急下马,正欲下跪,她忙使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点了点头,一脸又是意外又是激动地看着她。
“音儿?”梅太傅看向梅清音,不解此人为何下马盯着她。
“爹爹,这位是卫公子,我在京城里见过,学问很是了得,不输爹爹当年哦!”梅清音笑着介绍道。
那人正是刚刚送别友人的卫识文,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郊外看到皇后娘娘。第一次见她,她是个机灵聪颖的女子,第二次,她是个不开心的皇后,这一次,她象个被娇宠的小姑娘,俏皮活泼。看她没有点**份的意思,他顺着她的话,上前施礼。
“见过老先生!小生卫识文,有幸曾与贵千金谈诗论文。”
“有此事吗?音儿。”梅太傅一脸趣味地问。
“嗯,有次萧大哥带我去容贤居喝茶,刚好遇到卫公子。”梅清音轻描淡写地说道,瞅瞅卫识文身边还有别人,无意提太多。
梅太傅最喜有才学的人,见眼前公子风度翩翩,谈吐不凡,能被女儿赞赏的人不多,想来必定才华惊世,不由心仪。“卫公子,都读过哪些书呀!”
卫识文毕恭毕敬地说:“诸子百家都曾读过,只是浅读,体会不深。诗词歌赋,很长时间内,用心尽力,但那是宜情之学,只能作闲情逸致。小生想为民做事,后就对于史记、文编多多涉猎。”
梅太傅抚着胡须,点点头:“年轻人,很有志向。读史可以明志,今人的文,可多读读欧阳修与王安石几位先生的书,他们几位的文章气势宏大,曲折多姿,融会古今,无论叙事还是议论,都有独特的风格。”
“爹,谈学问要到雅居去,而不是在这风尘满天的官道上。”梅清音笑着对父亲说。
“哦,对,对。”梅太傅醒过神来,抱谦地笑着说:“妨碍卫公子的行程了,公子请先行吧,我们全家还要在这吹吹风,对不对,音儿?”
卫识文深深地看了梅清音一眼,掩饰不住心中的倾慕之意,难得上天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如此接近她,他怎舍离去。
“小生并无急事,刚送完好友,心中有点依依别情,遇到先生和小姐,相谈几句,别情不禁淡去。莫嫌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梅清音欢喜地笑了,“公子真是好记性。”
卫识文激动地说:“小姐的每一句诗,小生都记得。”
“要是知道这样,当时应送你一本诗集,那样我也可以闻名天下了。”梅清音开玩笑地说。没有了宫中的压束,在爹娘面前,她象个孩子般的率真。
“小姐有诗集吗?”卫识文当真了。
梅太傅和梅夫人相对一笑,梅太傅说:“音儿虽博览群书,但性子极懒,从来不肯写一言半句,偶尔对诗,也只是信口就来。她总说先人的文章华美绝伦,她就不要画蛇添足了。”
卫识文一听此言,也不禁脸露笑意,只见梅清音一脸绯红地对着父亲撒娇,那清秀的容颜、可人的神情让他的眼再也无法移开。一行人边走边谈,夜黑时分,才分手道别。卫识文站在原地,看着夜色把她的身影完完全全遮住,长叹一口气,这样的女子,他怎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