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重圆的破镜上(1 / 1)

青春警醒记 泉东 2764 字 1个月前

第十八章 重圆的破镜(上)

缈子开车走在街上,眼睛所到之处全是一片中国红,红瓷、中国结、对联,不论是大型商场还是街边小店,都在自己的店中装点了更多的绛色。

绛色也早就不再是一种单纯的颜色,更多的包含了一种精神在里面,中国人特有的一种精神,这是一种文化图腾和精神皈依。这氤氲着古色古香秦汉信息的中国红,沿袭了灿烂辉煌的魏晋脉络,而元明清的神韵更是让它体现的淋漓尽致,所以连一些电影院也把自己装点的格外红火。

缈子降低了车速,马路两旁电影院的员工正在更换新的海报,而影院里排起的长队,也让忙碌了一年的身体和精神得到空前的解放。缈子远远望去,被换下的海报上画着舒淇的侧脸,还有一个男人的背影,片名由于太过匆忙,缈子也只看到一个“非”字。这时广播中传来一条消息说冯小刚导演的《非诚勿扰》截止1月18日票房已经到3、4亿了。缈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海报,方知道影院摘下的是《非诚勿扰》的海报。她在瞬时想起自己在巴尔的摩的时候,收到中国同学寄来的包裹。打开才知道是《梅兰芳》的DVD,还附信说这部电影在很久之后才在美国上映,并且是小范围放映,就先寄来让缈子看。她在异国他乡认真地看着这京味儿十足的电影,又会想起自己曾经在英国的时候,一起和思缈在家里边啃着汉堡边看《霸王别姬》。 更新第十八章 重圆的破镜(上)

缈子回到家,看见金父、金母一个坐在沙发这头看《北京晚报》,一个坐在沙发那头看教育丛书《都是爸爸妈妈的错》,就知道两人准是又闹别扭了。

“都快春节了,你下班怎么就不能按时回家?”

“你是说我不照顾家了?”金父反问。

“你确实不恋家。”

“那以后每天都按时回家,洗衣服、做饭、擦地板,当一个全职家庭妇男。最好是把保姆也辞掉,免得碍你眼。”说完,顺势把报纸甩到了茶几上面。“我不在外面辛苦,你们娘俩吃啥,我不赚点外快,你们穿啥,吃穿都没有了,你们还臭美啥?”

“你这还模仿上了?《红高粱模特队》?”金母稍有不悦。

“你看,我就知道我做全职的家庭妇男你会不高兴。”金父双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哎呀,都少说两句吧!”缈子走到父母跟前,着急的直跺脚。

“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孩子别参与。”金父随口敷衍着缈子。

“这里没有大人,也没有孩子。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是朋友。”缈子搬出了书上的理论。

“你和我做朋友,也不问问我这个当事人同不同意?”金父显然没有想到缈子会说出刚才教条的一番话。“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只可能是父女,而不是所谓的朋友。” 更新第十八章 重圆的破镜(上)

缈子也没想到父亲竟然拒绝和自己做朋友,就一把从母亲手里抢过书,指着封面上的题目说:“《都是爸爸妈妈的错》。”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这还有理论依据了?!”金父手里拿着那本无辜的教育丛书,抖了两下,也摔到了茶几上,然后朝金母投去责怪的目光。

无法想象要是写这本书的几位优秀教师知道别人误读了自己的书,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缈子刚回到自己屋,却始终觉得气不过,又拿起车钥匙走了。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街上,跟着前面的车辆机械地左拐、右拐,以至于让前方开车的司机变得十分警觉,以为自己被什么人跟踪了呢。

缈子实在难以接受父亲对自己的束缚,竟连做朋友都不行,这和她想要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可相差很远。可是,很快内心的另一股力量就开始不停地提醒着缈子,怎么可能有真真正正自由的生活呢?即便没有法律的约束,还有纪律的管教,逃脱了纪律的束缚,也难逃道德的质疑。最终,行程一个密封的无法逃出去的圆圈,任凭左撕右咬,都这个圆环都没有丝毫的裂缝供任何人逃脱。

缈子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一样,喘息声越来越重,甚至都不能动弹。这多少会让人想到贝多芬扼住了命运的喉咙,顽强地度过自己剩下的人生。

忽然一个急刹车,缈子险些撞上正要过马路的人。“思缈?”缈子心里一惊,却不能肯定。这忽然发生的一幕,让她想起自己在巴尔的摩准备过马路上时,那个避让的车辆,她隐约看到了副驾座上的春琪,只是也不能肯定。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相似。

缈子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在那个人向自己还以微笑的时候,缈子清楚地看见思缈那张精致的面庞。头发好像有些长了,刘海也遮住了眉目,但透过镜框后是那双微笑的眼睛,以及左耳上闪烁的钻石耳钉告诉缈子,这就是思缈。

思缈也应该认出了开车的缈子,但只是朝车里的方向微笑了一下,就消失在马路对面的人群里了。

缈子手握方向盘发呆,不停地想着思缈刚才朝自己微笑的样子,全然不顾后面拥堵的车辆。

“小姐,小姐……”一位交警正在敲着车窗。

“嗯?”缈子回过神儿来。

“这里不准停车。”说着,指了指后面长长的车队。

“哦,对不起。”然后踩了一脚油门。

可是缈子刚才的微笑,总是萦绕在缈子的心头,迟迟不能散去,她像是找到了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回来了!”这是他们一起在英国读中学时思缈每天放学回家后的第一句话,当看到缈子从卧室、书房或者是厨房跑出来的时候,思缈总是换以刚才的那种微笑,一种能带给人安全感的微笑。以前缈子总说思缈的微笑就像是罂粟花,当自己在家里呆到烦闷的时候,思缈正好放学回来,带给缈子那样的微笑,也带给缈子存的希望。但是,他的微笑也似罂粟那般让人着迷,就像是有一种**在引领自己走向毁灭,而缈子则甘心接受这种**。有时,在英国呆着无所事事到极致,她甚至会想起罂粟花的花语是死亡之恋,浪漫到极致了,就是死亡。死了,所有人都得到永恒的休息。那么,那种让人安全感的微笑就永远只属于缈子一个人了。

思缈又放学回家了,当她再一次看到这种有安全感的微笑的时候,她总会在心里强烈地鄙夷自己。

缈子的车速越来越慢,整个思绪都游走在紧握方向盘的冰凉的指尖上,或苦,或甜,或幸福,或悲伤,这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回忆。

缈子打了一把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匆匆下车往回跑。可是刚才思缈过马路的地方,只剩下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缈子左右看看,趁着空隙跑到马路对面。肯德基、吉野家、还有卖副食的超市,缈子发了疯似的一家家寻找思缈的影子。小孩子们尽兴地啃着鸡翅或是汉堡,一些加班族也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各种日式盖浇饭。

附近的场所都找遍了,丝毫没有思缈的踪迹。

缈子开始在街上狂奔,她想试着这样能不能找到思缈的踪迹。她凭着自己的感觉开始寻找,她似乎能听到思缈的心跳,也可以闻到他熟悉的味道,虽然,这种熟悉的味道在大一的上半学期他们分手后就彻底远离了,但是,缈子早已把这种味道深深刻在了心里。

她一直跑,一直在瞪大眼睛找寻思缈的影迹,心也随着一点点往下沉。她清楚地知道,她走的越远,找到思缈的可能性就越小。他们或许已经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亦或是在某一个小路口一个向左转,一个向右转。她的心开始颤抖,她担心那句“错过了就是永远”。

缈子调转脚步悻悻地往回走,看见街上有一对男女在拉扯,路过时听得一句男的和女孩儿说要分手,女方就在那里哀求要珍惜这一段感情。缈子想象不出自己当时脸上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眼神里更多的是同情还是嘲讽。要是在之前,缈子一定会用嘲讽的眼光看刚才的那个女生,会觉得她没有人格魅力,但现在她想想之前的自己是多么愚蠢。给那个女孩儿投去嘲讽的目光,甚至用鄙夷、不屑的一声“切”来回应对方时,却猛然发现自己已经碰很多钉子了,而真正愚蠢的,却是自己。

等缈子回到家时,已经是午夜了。正准备上楼,就听见从客厅传来说话声,过去一看是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两个人都坐在沙发的左边。缈子一看情形就知道两人又和好了,不然怎么会有“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等俗语。

“你怎么才回来啊?”金父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视机说,关心的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责怪。

“哦,出去转了一圈。”

缈子随意瞟了一眼电视上的新闻,“衡山县政协常委佛山被砍身亡”,看着金父聚精会神地样子,缈子知道父亲等待的并非是这一条新闻。显然,这类型新闻并不足以吸引金父的眼球。

果然,新闻画面立即切被换到了美国,广场上一些著名的音乐家正在弹钢琴或吹奏单簧管,缈子认出那位正在拉大提琴的人就是美籍华裔大提琴家马友友,看他们摇头晃脑的演出似乎十分陶醉,而金父、金母看得也十分认真。

果不然,奥巴马出现在镜头里,他将右手举起,左手放在一本圣经上,在另一个人的主持下宣誓就职。然后,缈子就听见新闻说是在美国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的主持下宣誓就职的。而接下来的演讲缈子并不关心,毕竟她现在已然在中国的土地上,而不是美国。所以,美国如何摆脱经济危机所带来的影响,撤离伊拉克,巩固阿富汗和平,减少全球温室效应等等这些观点,缈子丝毫不会感兴趣。于是,呆了一会儿,就和父母打招呼回自己的屋了。

“不再听听演讲?”金父说。

“不了,我困了。”

“心情好像不太好?”金母转过身来,对缈子说。

“我在街上碰见思缈了。”

“他回国了?”金父仍然盯着电视,耳朵也竖起来听着演讲,生怕错过了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当却可以成为总统的人的只言片语。

“嗯,学校一放寒假他可能就回国了吧。”

“不可能,12月下旬的时候,我还在医院楼道的拐角处碰见他呢。”金父点燃了一根烟,可眼睛仍旧没有离开这个**演讲的黑人。强有力的号召,有效的策略,和有利的时机,共同创造了这个让金父羡慕、佩服又嫉妒的黑人。

“楼道拐角?”缈子好像想起了什么。

“嗯,怎么了?”说完,金父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要不是金父聚精会神地观看演讲,想知道奥巴马有何具体措施来应对金融危机,金父是断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缈子也从父亲的表现中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在医院走廊里的一幕,她隐约看到楼道拐角处有父亲的身影,可就当她仔细看时,又没有了。

缈子随后给父亲打电话,父亲却说“后天有会”,然后挂了。缈子当时只是觉得后天才开会,为什么如此着急呢。不过,现在她都明白了,父亲当时在美国,并且在机场,回中国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就是为了赶回去开后天的会议。

她想起自己去问主刀医生母亲何时能出院,谁知医生竟然很惊讶地说“你怎么也问这个问题”。

“也”,这说明自己至少是第二个这样问的人了,那前几个不外乎就是金父和思缈。

缈子感觉心里有阵暖流流过,笑了笑就上楼了。

第二天,她又去了昨天经过的马路,希望可以再次碰见思缈。她快速思考着两人见面后的情景,动作、语言、神情,是该自己先主动,还是……缈子幻想着各种各样的场景。但这终只是幻想,太过虚幻而不真实。

缈子本以为创造这样一场浪漫的邂逅是美丽的,可是一天、两天、三天,很多天过去了,这场本该美丽的邂逅却逐渐变得煎熬与难捱。希望已经逐渐被磨得没有了,但是缈子仍然奢望能在哪一天忽然发现思缈过马路的身影。

其实,或许思缈只是那天偶尔经过这里,他回家的方向也根本就是反方向,但是,缈子依然每天都来。

晚上,缈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正准备上楼就被金父叫住了。

“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每天在那里盲目的等待?还邂逅呢,简直就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碰面。”

缈子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上楼。至少在她看来,自己的做法是浪漫的,她把整个过程想的十分美妙,毫不在乎这种有预谋的邂逅之后是伤感还是落寞。

“他没和父母住在一起。”

“嗯,我知道。”缈子说。

“你们大一圣诞的时候,短时间租过一个房子吧?”

缈子心里一惊,她不知道父亲是怎样知道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的。但是,通过今天他告诉自己思缈的行踪,却向她传递了几个意思:首先,他能够轻松知道思缈的行踪,同样可以知道缈子的任何行为,比如和彭波,或者是小雨;再者,金父并不反对两人的交往,不管是为了缈子的幸福考虑,还是有什么政治目的,总归对缈子而言,这是件好事。

经过缈子的实地考察,她确信了父亲的实力。

晚上金父、金母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而缈子丝毫没有被电视上那些不苟言笑的人所吸引。她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看着上下两片嘴唇在一张、一合,这已经成了没有任何意义的机械运动了。缈子索性把脑袋一歪,整个身子斜倚在沙发上,舒服地躺着。

缈子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可以接近思缈,就用左手手掌托着脑袋,另一只手捶胸顿足。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电视上的画面,温总理正在剑桥做精彩的演讲,她又看了电视屏幕下方的标题《以发展的眼光看中国》,心想可能这就是演讲的题目。

忽然礼堂后方一名外国男子起身叫嚷,吹哨喧哗,甚至往台上丢鞋子。缈子却想起了2年前台湾立法院上演的抛鞋大战,无党籍“立委”李敖向苏贞昌丢鞋子。虽然这种行为也近乎荒唐,但缈子猜想这或许是政治噱头,至少这是一种手段。可刚才电视上演到的那个扔鞋子的人,这只能说做是:伎俩!

缈子暂时顾不上想如何去接近思缈,只是心随着这个意外的“插曲”悬在半空中,她觉得如果是自己站在那里演讲遭遇这样的事情,现在肯定是手足无措。

“这种卑鄙的伎俩,阻挡不了中英两国人民的友谊。人类的进步,世界的和谐,是历史的潮流,是任何力量阻挡不了的。”少许沉默后,温总理平静地说了这番话。

缈子愣愣地呆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已经传来现场学生雷鸣般的掌声,金父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缈子没有学父亲那样鼓掌,她在心里深深敬佩着电视机里的那个人,她觉得这种敬佩并非是把手掌鼓的生疼就能表达的了的。

缈子回屋后,嘴里还念着那句“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了……”,然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