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巴尔的摩又是巴尔的摩(1 / 1)

青春警醒记 泉东 2887 字 1个月前

第十七章 巴尔的摩,又是巴尔的摩!

同住一城的缈子,当不会有这种美好的感受。且不说是沿路随处可见的美景,就是那栋顶部为玻璃金字塔状的,十分引人注目的国家水族馆,缈子都不会停驻足观看。虽然每年约有全美各地一百多万的游客涌向内港,但身在巴城的缈子好像并没有打算给这个数字再增添些许的零头。恰逢今年奥运会刚过去不久,今年来此地旅游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所有人都想知道是怎样的土地才孕育出菲尔普斯这样的八金“奥运奇迹缔造者”。

但缈子丝毫不感兴趣。

拿着新的康乃馨,迈着匆匆的步伐走进病房,房中的金母和护士却不见踪影,缈子自语了一句:“空城计?”引得卫生间里的母亲大笑不止。

缈子闻声推开卫生间的门,“呀,一计未完,又来一计?”

“嗯,妈妈使得是美人计!”金母边说边扶着墙从卫生间走出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比昨天好一点儿,只是背部有些肿,躺在**会觉得隐隐的疼。”

“你还准备了苦肉计?”缈子调皮地说,然后把母亲搀扶到了**。

“您还有什么缺的?我去叫张司机给买回来。”

“都有,什么都不缺。”说完,金母抚mo着缈子的头发,“今后你不用总往医院跑了,约瑟芬照顾的很好。有时间就出去玩玩儿,还有,你的头发好像也该收拾了。”

“嗯,好像很长时间没做营养了。”缈子看着自己干枯的发梢,点点头说。

“外表也很重要。”

“外表才不重要呢!”缈子天真地说。

“我也曾如你这般天真。”金母眼神温柔地看着缈子,依旧慈祥地抚mo着她并不是很柔顺的头发。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是昙花一现,没听白居易说吗?‘暮去朝来颜色改,门前冷落车马稀’,最后只得是‘老大嫁作商人妇’了。”缈子说完,忽然回想起自己去挪威旅游回来后,她们给自己讲宿舍近段时间发生的趣事儿,其中就有小艾自夸自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结果却被春琪抢白那是描写妓女的。本来想自夸的一句话,顿时成为了别人的笑柄。

小艾在心里当不会把自己看作是妓女,她也确信自己是喜欢清宓的。她只是在升华他们之间感情的同时,也想从清宓那里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而现在也俨然是一副款姐的模样。

不过,他们之间关系的本质并不只在于钱,她想像唐朝的官妓那样,遇到合适的,就双宿双fei,最终超越这种单纯的金钱关系,而产生真正的爱情。虽然这是极少数的,但并不妨碍小艾幻想这种浪漫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想什么呢?”金母看着出神儿的缈子说,“不管怎样,你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要不然,将来谁取你啊?”

“以前我觉得自己形象还不错,可也没有哪个人说要我嫁给他?!”缈子指的“哪个人”当然是思缈,可是,本能与自己组成圆满家庭的另一半,却因自己的疏忽而错过了在现在看来是唯一的机会。

时间顺着指缝一点点流淌,虽然还没到圣诞节,但街上早已处处洋溢着浪漫的气氛。随处可见的圣诞卡、圣诞树和装饰品,而孩子们也早早准备好袜子、信封,虔诚地等待圣诞老人的礼物。

缈子坐在港口的街凳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以他们特有的方式,提前庆祝圣诞的到来。街上的情侣大都紧紧依偎在一起,女孩儿手上拿着一支男友送的红玫瑰,路过广场上的表演就驻足观看,时而男生还低头和旁边的女孩子低声嘟哝几句,满是幸福又浪漫的背影。

缈子抬头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似乎那些不停闪烁的灯光也在向缈子诉说着自己的浪漫。透过红的、绿的,刺眼的灯光,缈子可以想象到那些坐在霓虹灯下吃饭的人,他会给她送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而不是可怜、孤零零的一朵玫瑰。为了给这个庞大的数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他们会说这代表长长久久。在高档的餐厅吃着烛光晚餐,听着不懂装懂的世界名曲,或是萨克斯,或是钢琴曲。但无论是哪种,都是他们所不懂的,这就是有钱人的浪漫。

看着餐厅的巨大玻璃,上面却倒映出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在平安夜**着双脚走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不知道远处不知名的人看了,是否会以为这也是一种浪漫。

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沿路两旁的商家摆着各式的商品,有低价促销的往常积压的产品,也有高价推出的新产品。总之,由于这个特殊的日子,所有的消费者都会很给面子,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对经济进行刺激,好使国家快速走出金融危机的影响。

缈子准备过马路,习惯性地左顾右盼,以防左顾有飞驰的小轿车,右盼有庞大的大卡车。虽然在美国过马路和国内完全不一样,可缈子似乎并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同时,她也深刻体会到从娃娃抓起的作用。缈子小学是在国内念的,放学后总是排着队由老师小心的领着过马路。后来去了英国念书,左顾右盼的习惯却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可想,小时候的过马路生涯,对缈子来说是怎样的根深蒂固。

旁边一辆疾驰的汽车,但看到缈子要过马路,便主动停下来,司机还招手示意缈子先过。缈子也微笑地冲着那辆车点头,也表达自己的谢意。就在她微笑的时候,她却看到副驾座上的人很像春琪,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赶紧离开了。

金母手术的日子被安排在圣诞节之后。平安夜的时候,缈子没有准备圣诞树,也没有准备袜子。因为她始终认为圣诞节是西方国家的一场集体狂欢,而中国人理当是过春节的。至于把袜子挂在床头,等待骑着驯鹿的圣诞老人,从烟囱爬进来给自己送礼物,现在看来也是十分幼稚的。那些荒谬的故事,多是为了给小朋友一些渺茫的希望,而缈子早就不是小朋友了,从父亲把她送去英国读中学的时候,她就不再是小朋友了,而必须学会独当一面。

病**的金母稍显憔悴,即将进手术室的时候,金父也还是没赶过来。回想金父金母结婚的23年,更像是两人处在同一战线上和别人在下围棋,吃掉别人的子儿,取得暂时的胜利,他们暗自高兴;下了臭棋,遇到人生的挫折,有时也会生气抱怨;可下了废棋,由于对自己一方毫无利益损害,就往往不会在意。可殊不知有时废棋比臭棋还要可怕。下了臭棋,婚姻失败了,可以离婚,双方追求自己新的幸福人生;可下废棋呢?让婚姻濒临灭亡的边缘,又不跨出实质性的一步,仿佛一潭死水毫无生气可言.反之,还得说成是闻一多笔下的“绿的成了翡翠,油腻也织成了罗绮。”

“妈妈,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是世界上最好的医院,要相信医生的实力,手术肯定没问题!”对于这样一场结果未知的战斗,春琪心里的战鼓早已敲得通通作响。

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等待手术结果,心急如焚;里面手术台上的人也不知道正经历怎样的痛苦,生死未卜。缈子更是扒在手术室的玻璃上面听,通过只言片语来获悉手术进行的状况。就在她快要失望到极点的时候,转身准备放弃这次“窃听”行动,却在回头的刹那间隐约看到楼梯的拐角处,好像是金父的身影,只是一刹那,然后就又消失了。

缈子又坐回走廊的长椅上,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却还是感觉到自己有些瑟瑟发抖,索性再次把头扭向楼道的拐角,不敢看手术室的状况。她想起了父亲之前对这个主刀医生的介绍,是位有着丰富临床经验的大夫,她暂时给自己吃了个定心丸。对于金父的话,缈子通常情况下还是很信服的,就像自己在大二迎新生时,大一的学生问哪个老师好,哪个食堂好,学校总体情况怎么样,似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也能看出他们眼中对自己的信任,那是何等的信任。

“嗯,爸爸?”缈子又恍惚间看到楼梯拐角处父亲的身影,跑过去时,却只有空荡的楼梯,以自己的方式诉说着死亡。

缈子只得继续回到长凳上等待手术结束。然后恍惚间,缈子想起了自己在大一寒假时,也是这般心情急迫地坐在长凳上等待母亲的手术结束,虽然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2007年大年初一,不是阖家欢聚过除夕,也不是红红火火过新年,而是远飞美国为金母做心脏手术。

陌生的人群,陌生的疆土,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

金母入住的医院是美国著名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一夜未睡,浓浓的疲倦感笼罩了缈子,第一次手术的不完美,就意味着需要做第二次的修复手术,而这一切,金父都毫不知情。

坐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孤独将缈子全权笼罩,寂寞也见缝插针。看着昏睡的金母,缈子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阿甘正传》里那个傻傻的执着的阿甘。同样是失去爱人,同样开始寂寥的长跑。阿甘从大西洋跑到太平洋,缈子从北京跑到巴尔的摩;阿甘从麦浪翻滚的原野跑到红叶灿灿的佛蒙特,缈子从书声琅琅的学校来到巴尔的摩技术高超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

情感在升温,可缈子却怕人已不在身边了。拨通金父的电话,缈子支支吾吾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妈妈手术怎么样啊?”

“就那样儿呗。”

“哦,知道了。告诉她要养好身体,等我退休了,还一起去美国度假呢!”

“度假?”缈子不知道父母还有这样的约定,心中为之一惊。同时,缈子也忘却了父亲政客的身份,只当他是自己的父亲,妈妈的丈夫。

“你妈妈想去大特顿山,她喜欢那儿的美洲野牛、麋鹿和羚羊,对了,还有珍妮湖。”

缈子在电话的另一头却又惊又喜,听到“大特顿山”这几个字时,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美国总统——克林顿。在大选前克林顿选择大特顿山作为度假地,全身心地享受大自然亲密的接触。陶冶身心的同时,也没耽误正事儿,出山后照样拿下大选,赢得连任。金母在缈子心中的形象可来了个大转弯,不再是以前那个清心寡欲一心钻研茶道的“桃花源人”,而是和金父一样变得有野心,享受和美国总统一样待遇的有追求的中年人。

“想必这一次你们的目的地应该是统一的。”

金父在电话那头忽然陷入沉默,或许是不想反驳缈子的好意,或许是在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回答。“不,我更喜欢去卡特迈。”

“卡特迈?落寞地矗立在阿拉斯加南海岸的卡特迈?那里根本没有与外界相通的公路,你必须先从安克雷奇乘机,再换乘小船才行。再说了,那里多是苍凉的荒原,还有就是棕熊和野狼了,你去那里度假?”

“不是度假,是探险。”

缈子听完这句话,又记起父亲终究是一名政客,喜欢征服是那些人与生俱来的品质,他们喜欢强烈的满足感。卡特迈的风光的确不是最美丽的,甚至很多地方都是蛮荒之地,土地苍凉粗犷。但这也正是这种艰难的跋涉和长途的奔波所具有的魅力,它吸引着那些不愿意闲着的人们,而在征服后所带来的满足感也是无可比拟的。

这一瞬间,缈子觉得父亲离自己又远了。

直到外面肆虐的大风,吹得缈子对面的窗户啪啪作响,她这才回过神儿来。原来,转瞬已经两年过去了,而一幕幕又好像只是昨天的经历一样,余温尚存。

金父看到缈子整了整衣服从长凳上起来,又走向手术室的地方趴在门上看,才悄悄回到拐角处,继续望着手术室的方向。

“伯父?”说话的是章思缈。

“嗯,思缈?”金父看见思缈的出现,也吃了一惊。

“您怎么不过去?”

“你怎么不过去啊?”金父反问了一句。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秘密。”金父悄声和思缈说。

“嗯,不能说的秘密。”思缈也伏在金父的耳旁说。

两个男人对两个女人的不可言喻的爱,竟成了他们之间不能说的秘密。

手术的整个过程非常顺利,金母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出院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简直可以融化由于近几天持续降雪降温所结的大块的冰碴。

手术结束后,缈子去询问母亲的状况,医生告知她说,手术很成功,再过两三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在缈子临走的时候,医生奇怪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缈子也来问这个问题。

显然,之前一定有人已经咨询过金母的病情了。

缈子立刻拿出电话拨通了父亲的号码,“爸爸,妈妈手术成功了!”缈子在电话这头难掩激动的情绪,结果却被护士制止,要保持安静。

“嗯,知道了。我后天早晨还有一个会。”

“哦。”缈子挂断了电话,心里虽然沉重,却仍然不埋怨父亲,一如大一寒假时那样。

金父虽然过多地安排了缈子的生活,但她现在有一些体会父亲的良苦用心了。虽然自己现在没有任何的特长可言,但至少她可以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若不是多年的留学生涯,或许她现在什么都不会。

她想象着现在躺在监护病房里的母亲,她想象着母亲老了的样子……逐渐行动变得缓慢,连穿衣吃饭都需要别人的帮助,而缈子却没有丝毫的能力去帮助她解决这些问题。没有钱请护工,而自己又忙于工作赚钱糊口,没有时间去照顾年迈多病的母亲。她想到了在小时候,母亲担心保姆照顾的不够细致,便亲自给她喂饭,扶着她迈出人生的第一步,然后慢慢教她怎么穿衣服。

这些是母亲为缈子所做的,也是父亲为缈子所做的。

他尽力工作给缈子买有营养的食物,给她买最舒适的鞋子和衣服。所以,即便父亲没有来看母亲,作为缈子而言,她都不能责怪父亲什么。

她有时会和父亲说,少工作一些,多回家陪陪母亲;甚至她有时候会给父亲播放一些因贪污而入狱的人的影像资料,可结局并没有改变多少。

就好比在缈子初到英国时,那边的天气常常飘忽不定,有时会很阴霾,在这样的下午缈子会在不经意间感觉自己好像要陷入死亡似的。整个人只剩下一副空壳摆在那里,眼神游离,唯一还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思缈放学回来。

可即便是这样,金父也很少关心缈子的成长,只是会提前给她安排好下一步应该走的路。

金父有着一般从政人员该有的能力,不在意眼前的苦难、误会,也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有很强的领导能力。但缈子却始终认为父亲只是一名政客,还远不能称得上是政治家。不在意眼前的困难和误会,是“忍一时风平浪静”,一切皆为最后的财富和权位而奋斗终身。当然,金父更谈不上影响一个国家和民族了,他有的只是自己的思想,而非整个社会的思想;他的奋斗充其量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作的努力,也上升不到为了整个社会而孜孜不倦。缈子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毅然决然回国,不顾父母的阻拦。

其实缈子的内心有时是矛盾的。她希望父亲能按时回家,可她也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资本去买那些奢侈品,确切地说,她希望父亲有足够的资本供自己去买那些奢侈品,不管是否需要。按时回家,不仅意味着可以和老婆孩子团聚,也意味着将会阻挡你有继续买奢侈品的资本。“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反之是要“集腋成裘”。

缈子坐在长凳上渐渐睡着了……第二天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意外的披着一条毯子,使得心里对这个医院的护士充满了好感。

由于金母康复效果非常好,得以提前出院。等到返回中国时,已经快到春节了,这个中国最隆重的传统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