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圆的破镜(下)
对于电视剧里经常演到的女生靠崴脚主动接近男生的做法,缈子本是不赞成的,甚至用鄙视、鄙薄、鄙夷等极尽之词都不能表达她内心的想法。可是,眼下这却成了最好的接近思缈的方法,否则就只能是因错过一时而错过一生了。
缈子将买回的高跟鞋放在**仔细端详,这增高的不仅是六七厘米的鞋跟,更是致命的**感。重心后移,臀部收缩,胸部前挺,腿部绷直,好像之前所有的不可能,在穿上高跟鞋后就被施与了神奇的魔法,这让缈子第一次体会到了“女人”的真正含义。
缈子只是迈了一小步,就崴脚了,这并非她主观意愿所能改变,显然缈子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脚竟然有40%离开了地面悬空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只是寄托在一方又细又高的鞋跟上。
可是缈子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做这些幕后的功课了,英国大学一般放寒假是从12月中旬到1月中旬,个别学校会相应延迟两三个星期,缈子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说是千钧一发、迫在眉睫,至少也是十万火急。
开往思缈住地的路上,缈子一遍遍的练习着如何崴脚,结果整个车子行进的一蹦一蹦,攒着猫步行进。缈子看了后视镜,发现由于下雪而拥堵的大街上,自己后面没有一辆车敢跟着前行,全都并入别的车道了。
缈子正哭笑不得,忽然来了个急刹车。然而这次并不是思缈得体的微笑,而是一名年轻的交警给自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您好,我们怀疑你酒后驾车,做相关测试的检验希望您能配合。”
“你大早晨喝酒啊?难道说是觉得昨晚没有睡醒,想喝酒解乏?”缈子有些不高兴。
“请您配合。”
缈子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四十了,她担心思缈随时有可能回英国,便不再和交警纠缠,下车进行酒精检测。
缈子血液中的酒精含量远小于每一百毫升20毫克,交警无奈又检查了她的驾驶证和行车证,这才放人。
等到了思缈住的地方,已经是九点半了,地面上和房顶上覆盖了一层层薄薄的白雪,缈子下车小心地走着。就在五六天前,北京降雨了,缈子本以为北京就这样“今冬”无雪了,可现在飞舞的雪花,还是带给缈子些许的惊喜。缈子掏出手机,2月17日,这是缈子回国后第一次看见下雪,又看了看手机上的万年历,正月二十三,按老北京的习俗是“小填仓”,缈子且先不管这个日子和自己今天的行动有何关系了,她总归给今天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她双手合十,求上天保佑自己今天能成功。不过由于下雪的原因,地上相对湿滑,这减小了缈子崴脚的难度,却增大了缈子自我控制的难度。
她走在雪地上,练习着……
果然,思缈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从楼道里出来了,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感觉熟悉又陌生,不难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似乎有几分欣喜。愣了一会儿,就左拐朝停车库走去。
缈子见状赶忙准备从后面追上去,谁知由于自身动作不熟练,外加雪天道路泥泞,还没追上去自己就真的把脚崴了。
“啊。”几乎是崴脚的同时,缈子叫了出来。
思缈听到叫声也回头张望。
缈子急忙蹲下,躲在了一个花坛的后面,才不至于让思缈看见自己现在难堪的表情。
“马失前蹄”这是缈子的第一反应,但现在尴尬的场面已然来不及让她再继续给这个成语做更多的解释,她只能一小步一小步挪着,远离思缈。
思缈也回头看看并没有异样,就又转身走了。
缈子挪回车里,气愤地拍着方向盘,她发誓,下一次爱情来临的时候,不能再让自己这么尴尬了。
功亏一篑。
一回到家,缈子脚一踢,把鞋甩出很远,心中未消的怨气,似乎都发泄到了这双无辜的鞋上。同时,她也更加认清了电视剧这种文学作品是来源于生活的,但却更高于生活。而这个“高”的程度,简直让人望尘莫及。
缈子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书桌上的鞋,一款样式简洁大方但不失摩登的女鞋,缈子拿起鞋来,抚mo着鞋跟,六七厘米的高度。缈子在心里估量着崴脚的技术难度,崴好了,拥有爱情;崴不好,变成残废。
第二天缈子又早早在楼下等思缈,她迅速思考着要做每一个动作,该说的每一句话,然后把动作、话语都连贯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脑中像是有一部小型的电影正在播放,而故事的男女主角就是自己和思缈。她主动上前和思缈打招呼,一起约他喝咖啡,在此过程中崴脚,思缈送缈子回家,缈子感激他而请吃饭……缈子微微笑了笑,简直就是一气呵成。
“缈子?”思缈下楼看见了正在微笑的缈子。
“思缈。”缈子赶紧从刚才的幻想中回到现实,她截取了刚才的一个画面,邀请思缈喝咖啡。
“你怎么在这儿啊,真巧。”思缈一边拉羽绒服的拉链一边说。“我今天有事儿,咱们改天聊。”说完,转身匆匆走了。
缈子只能愣愣地杵在那里,还没说出话,就被扼杀在喉咙里;还没付诸实践的幻想,就扼杀在脑海里。缈子一边埋怨着电视剧情太过脱离实际,一边生气地脱下鞋子朝着思缈远去的方向甩了过去。
“哐!”鞋子不偏不正砸在了思缈的头上。
真是无巧不成书,缈子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啊!”思缈下意识地捂住了后脑勺,扭头看缈子。
缈子“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赶紧捂住思缈的后脑勺,“傻啊,看见了不知道躲?!”缈子似乎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发疯似地按着思缈的后脑勺,生怕发生流血事件。
“我后面又没长眼睛。”思缈低头看着缈子着急的样子很是可爱,甚至都急红了脸。一只脚穿着高跟鞋,一只脚**着站在雪地里,全然没有了往日趾高气昂的感觉。
“疼吗?”缈子揉了揉,由于是鞋跟着力,后脑勺好像有些砸肿了。
思缈一把抱住还在给自己揉脑袋的缈子,“不疼了,你也不用那么生气了。”思缈反而对现在生气的缈子十分喜欢,或许自己之前和缈子相处的太过融洽,生活也少了些刺激,就像白开水那样淡而无味。忽然换成了刺激人体胃部的碳酸型饮料,思缈又疼又爱。
“你有什么事儿啊?那么着急。”缈子问。
“和你约会啊,你说这事儿急不急?”
“这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馆,还不错。”
“你侦查的可真成功,对这儿比我还熟悉呢。”思缈搂着缈子往车库的方向走去。“敢情你最近见天儿跟踪我呢吧?”
“没有。”
“没有?”思缈挑衅地看了一眼缈子,“是谁天天在我差点儿被撞的马路上等我,昨天又是谁穿高跟鞋不小心崴了脚,还躲起来不见我?”
缈子打开车门坐好,扭头对思缈说:“又是谁在楼道拐角处躲起来不见我?”
“你爸爸怎么说了?!”
“他忙着看电视转播,不小心说漏的。”缈子解释到。“不然我怎么会拼命地倒追呢?”
“‘拼命’?这词儿还真没用错,我的确差点儿拼了命。”
缈子调皮地推了一下思缈的脑袋,“好好开车!”
“这家咖啡馆和其他地方的味道不太一样,很细微的区别,但我很喜欢。”缈子说。
“得了吧,你的欣赏口味我实在不敢苟同。”说着思缈摆了摆手,“就你们去的那个798,我是怎么都不会去的,还LOFT呢。”
“798?你怎么知道?”缈子把头扭向窗外,然后忽然回头看着思缈,“你没上学?”
思缈没有说话。
缈子好像豁然明白,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不然还有哪个学校到现在还不开学呢。
“为什么没去上学?你父母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敢回家住。”
“为什么不去上学?”
“攘外必先安内。”思缈看了一眼副驾座上的缈子,平静地说。
“也是,‘成家立业’嘛。要不咱先‘成家’,你再去‘立业’?”
“也行,‘安家’了,就能‘业就’了!”然后顺势搂住了缈子。
缈子刚进家门就撞见父亲在擦玄关,“爸,你有类风湿,这种爬上爬下的活还是别干了。”
“要不怎么是类风湿呢,都是干家务累的。”金父开着玩笑。
“那让钟点工干不就完了?”说完,缈子就准备去打电话。
“别去,你妈说都是平等的关系,干嘛总让别人伺候我们?”
缈子倒没有觉得钟点工就低三下四,只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
“你妈身体不好,又刚做完手术,不要惹她生气。”
既然金父都愿意付出自己的体力来换得金母的健康,缈子自不好再反对。
“对了,明天咱们回单位分的那栋房子,赶紧收拾收拾,别又穿着一身的高档成衣,回去给我招惹是非。那样的话,你还不如直接把钱贴在身上算了。”临上楼前,金父不忘叮嘱缈子几句。
“知道了。”缈子回答,可心里却是那样的恋恋不舍,这种“不舍”的程度甚至早已超出自己当年和思缈分手时的不舍。那种“不舍”是精神上的,至少缈子还可以去寻找新的肉体上的安慰。可是眼前的这种“不舍”,既是精神上要回到紧绷状态,随时防着审计机关的调查,同时还要挤在60平米的小房子里,忍受肉体上的折磨。
缈子只觉得自己欲哭无泪,终还是要回到那个小破房子里的。
缈子带着极其复杂的情感回到屋里,打开都快被自己遗忘到回收站的MSN,可惜的是思缈并不在线,却意外发现春琪和小艾、阿玢聊得正起劲儿。从话语中不难看出春琪春风得意,似乎前途一片光明。而阿玢的第二幅作品,似乎又进入了瓶颈期,很难再继续画下去。
“我轻轻把眼睛闭上,前方一片漆黑。为什么我一点儿也看不到自己的前途。”阿玢在群里写到。
缈子开玩笑写了一句,“钱途一片漆黑?”
“前途一片漆黑。”阿玢纠正。
缈子对这种现象感到莫名的恐惧,这很可能意味着阿玢将放弃自己的理想。
缈子没有再参与她们之后的谈话,开始准备一些行李,马上就要开学了,而阿玢和小艾也已经提前回到了学校。
开学第一天缈子就接到思缈从英国打回来的电话。“我在英国。”
“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啊?”缈子有些意外。
“这不是通知你了嘛。”
“至少能去机场送送你。”
“算了吧,我忙着‘立业’呢,然后才能‘成家’。说实话,我不好意思让你多等。”
缈子觉得自己现在的心都乐抽了,可嘴上却没说什么。
“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信用卡的密码?”缈子假装兴奋地说。
“你还记得那天你在马路上差点撞到我吗?”
“当然。”
“可那里是禁止过马路的。”
“那你怎么不遵守交通规则,横穿马路啊?出了事儿,我可不负责任。”缈子拿着电话,满口的普通话京味儿十足,甚至都让人忘却了,她曾是一个南方女子。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无意间发现开车的人是你,然后赶紧假装横穿马路,出现在你面前。”
“碰瓷。”这是缈子听完后的第一反应,可她并没有生气。因为,为了这样一场美丽的邂逅,所有的人都用心良苦。
“谢谢。”缈子小声说了一句。
“嗯?我没听清。”
“谢谢。”缈子大声说。“谢谢你为我在披的毯子。”
“毯子?”
“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长凳上。”
然后电话那头瞬时陷入了让人等得难捱的寂静中。其实,缈子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说。
挂断电话的时候,缈子似乎又觉得自己是随时爆发的火山,想要把心中压抑很久的苦闷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
她没有理由不生气,毕竟这是场骗局。
这场早有预谋的演出,经过了精心的策划和排练,最终以近乎完美的形式呈现在缈子面前。不论结局是喜是悲,这终将是场演出,而缈子就是这场演出的主角,听起似乎倒更像是梦一场。
恍惚间,缈子似乎回到了巴尔的摩,一场繁华过后,竟发现是梦一场。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陪伴在母亲的病床旁,母亲温柔的手正好抚mo着自己的额头。
“同学们,从这个学期我们要新开一门课程。”
直到缈子坐在教室的凳子上,她才醒过来,原来这场演出是真的,而母亲抚mo着自己的头,那才是彻头彻尾的想象。缈子眼睛看着屏幕上的ppt,心里想着这个春节里发生的事情,一切就都梦想成真了。
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收获的力量,在这个春节里满满的收获。缈子也确信2009年是收获的一年,可究竟是收获喜悦,还是收获悲伤呢?结局显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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