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6000(1 / 1)

先是浑身湿漉漉的冷,随即是浮上浮下的喘息,一会儿空气冰冷,一会儿窒闷的控制不了的往喉咙里呛水,添香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什么,可身子却使不出力,好不容易又能呼吸,模模糊糊的就听一人急道:“这要到什么时候?”

静了片刻有人应声,“大爷又没说,我怎么知道。”

“可如此下去只怕会生病。”着急的口吻再次传来。

她还想听,脑子却又沉了下去,不过这次她清醒了不少,思维开始转动,渐渐恢复的知觉也开始运作的来感受周遭的触感,当鼻腔再一次难受的窒闷,喉咙呛水的时候,她一下撑开眼皮,那些水毫无顾忌的迫入她眼里。

眼睛所及是浑浊的昏暗和冰冷,她心底骤然升起恐惧,“啊!”求生的本能让她发挥了出超强潜力,脑袋一下顶出水面。

添香毫不掩饰她有多害怕,瞠着发涩的双眼,惶恐的巡梭着四周,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两张面色发白的同样惶恐不安的瑾乐、瑾依两侍从的脸。

她一张嘴,便先吐出一口水,随着嘴角淌下去,双眼由一开始的空洞无神渐渐恢复明亮,出现了这两个侍从的影像后,添香开始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自己的两只手。

瑾依一迎上她的目光,吓的一哆嗦,连忙把手抽回。

虽然也显出了害怕不安的瑾乐则大着胆子认真仔细的打量添香,似在确认这人是否真的清醒了,就在她眼里冒出疑惑的同时唰的松开制住她手腕子的手,连忙垂下头,退后一步站好。

“你们……在干嘛?”添香的声音像是哭的太久而发出了沙哑的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听的声音,随即她抬手捏住不舒服的嗓子,神情警惕的看着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下人。

“少夫人……您……您醒了?”瑾依悄声细语的问。

添香看了这两个看起来没有伤害力的少年,余光里偷瞄自己所处的位置,蓦地瞳孔放大,呃……谁能告诉她,她为什么会在水缸里?

“你的意思是我梦游了,然后自己跑到水缸里的?”又洗了澡的添香,缩在被窝里接过紫歆手里的姜汤,边喝边品着她的说辞,可为什么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呢,皱眉道:“那为什么瑾乐、瑾依按着我的手不让我起身?”

紫歆脸上始终挂着真诚的笑,回答时微有迟缓的道:“那不是不让您起身,是想扶您上来,可您大约是梦魇了,挣的用力,他们又不敢用力大过您去,才害的您呛了水,哦,孙妈妈已经吩咐帐房,扣他们半年的工钱。”

“别的呀。”添香忙拦着,“又不是他们的错,扣人家理应所得的薪酬算什么道理?告诉孙妈妈,别扣了。”

“呃……是。”紫歆是家生子,自小便在陆家做侍候人的活,可不论做好做坏,偶有主子称赞一句,却改变不了自己在主子眼里的身份,一个可打可卖的奴才罢了,哪像少夫人这样还和奴才讲道理,怎么可能?

这个新主子似乎过于好脾气了。

她这样想着,偷眼瞧着,忽然发现少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脸红了,像擦了顶好的胭脂,又红又水润的,好看极了。

“少夫人,您脸怎么这么红,怕是生病了,奴才这就去请席先生。”紫歆落下判断后,马上决定替这个好主子请大夫。

马添香拉住她的衣袖,也觉得脸上滚烫,却道:“我没事,大概是喝下姜汤暖了胃,胃气上返使得脸热。”

“是这样吗?”紫歆颇为关切的看着她。

添香带着几分掩饰性的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一伸胳膊把姜汤碗推到紫歆眼前,挡住了她探究的视线,嘟囔道:“喏,喝完了,我睡了。”然后急切的把碗塞到她手里,背对着躺下。

紫歆手里端着碗愣了愣神,也如添香那般眨巴眨巴眼睛,颇为奇怪的盯着手里的碗看了半天。

紫歆不知道,刚才她提到的梦魇让马添香想到了什么,以至于满面通红,心跳冒汗,心虚的什么都不敢问了,她怕旁人问起是什么样的梦会让她如此疯狂的半夜三更的跨进水缸……。

天……,做什么不好做春.梦,难道自己饥渴如此了吗?

缩进被窝的马添香捻这被角一点点的盖住整个脑袋,嘘唏不已的把自己藏了起来。

翌日清晨,不待孙婆子叫起添香自己便乖乖的爬了起来,第一个动作是瞧瞧的看向昨晚临睡前依然空荡荡的床榻,果然,那个人一夜都没回来呢。

她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还好没让他见到昨晚自己的窘样。

“呼……”舒展了一下筋骨,添香开始自己翻柜子找衣裳,穿戴整齐了在镜前照了照,嗯,挺好,暗褐色的老气直裾深衣配藏青色腰带,上面再系一条发旧的带子,穗尾垂下来有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领子里的内衬也是洗旧的颜色,最重要的是头发挽了一个老气横秋的样式还偏偏插了一支桃木横簪,簪子上只有几缕花纹,浅的几乎看不出来。

这样的打扮足以把她双二的妩媚芳华增长十岁,再加上她特意把脸擦的发白,眼眶幽深,就更像是孀居的寡妇,幽怨如等死的枯木。

“呦西!看到这样的我,那个狼一样的男人该没‘食欲’了吧。”添香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同时为了给自己鼓劲还做了一个v子手势。

“少夫人,您在做什么?”镜中出现另一张脸,比起自己今天的打扮又老上十岁,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不是孙妈妈还能有谁?

添香讪讪的放下手臂,干笑道:“手,呵,手有点麻了,我活动活动!”

孙婆子显然不信,可也不屑深究,板着严肃的面孔道:“请少夫人随奴才去二爷院子。”

“这么早?”本以为是晚上去的,这天还没大亮呢就要挪窝,这也太意外了。

孙婆子一板一眼的答道:“今儿晚二爷有公干不回来。”

“不回来?”添香眼稍一挑,差点喜形于色。

但显然她高兴的太早,孙婆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她继续道:“二爷那边的门子刚才来传话,说是二爷会抽空回来陪少夫人用午膳,请少夫人提早过去。”

“呃……”添香挠挠头,试探问,“其实还有一大把光景要相处,他不必为了我特意回来,还是公务重要的。”

孙婆子的脸色些许温和,语气也松软了不少,道:“少夫人能为二爷着想是陆家的福气,是二爷的福气,可二爷心疼少夫人,怕少夫人受冷落、受委屈的特意回来陪您用膳,那便是少夫人的福气。大夫人常说,夫妻间能互敬互爱,兄弟间能关护扶持,那便是一个家之大幸,如此大幸何愁府第不盛?门楣不旺?

少夫人若是准备妥当了,就请随奴才去吧,保不准二爷能提前回来陪陪您呢。”

“……”孙婆子语重心长的话彻底打消了她不必见陆昭的希望,只得给予给这身扮相,祈求今儿午膳只是一顿人类午膳,而不会把她变成食物,被某只狼吃下肚。

东盛宅的气派豪华并不单单在庭院楼阁和处处妙景上凸显,在每一个院子的内在摆设和规划上也可见一斑,且风格迥异,陆礼虽是地地道道的商人,可在摆设上却透着一股子雅致,细微之处尤为精致,就连就餐用的碟子碗筷都是精雕细作的,一碟碟的菜色也要求颜色搭配清雅,用餐过程更是没有一点粗鲁的动静,更不会与她闲聊,即便是有事要说也会是饭后喝茶的时候,地点是书架隔开的空间,被下人称作小书房的地方。

可添香一踏进陆昭的院子就强烈的感觉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虽然还是春初的青葱树影,燕叫莺啼,可明显所经之处都变得粗线条起来,有一处空地更是寸草不生,唯一的景致是一排兵器架。

她看一眼便眼角抽搐,只看那明晃晃的大刀阔斧她就知道,这辈子她都别想在武力上打赢陆昭。

身前由孙婆子带路,身后跟着自己的八个仆从,经过陆昭练功的地方再拐两个回廊口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很规矩的种植,那些叶子随着风扑朔朔的拍打着,风很清凉,行在其中犹如像行走在山涧中的感觉一样。

添香好奇的仰头看着,一旁的瑾泷低低的开口,“这是柿子林。”

“哦?”添香一听好奇心更浓,怎么如此精美的宅子里会种植这么一大片面积的柿子树呢?

瑾泷是陆昭调给她使唤的侍从,此时由瑾泷来介绍是再合适不过的。

添香瞅着他,瑾泷又低低的解释道:“二夫人喜食柿子,以前老宅子里也种了柿子树,到了东盛宅二爷便吩咐开垦出这片柿子林,少夫人没瞧见呢,待到了十月份这里才叫漂亮呢,红彤彤的跟挂了满满的小灯笼似的。”

可以想象满眼柿子的喜悦吧,她又抬头看了看还青绿的茂密叶子,微微弯了弯唇角,心里不免对陆昭孝顺有了好感,绷紧的神经也随着走过这片柿子林渐渐放松下来。

出了林子添香又一愣,前面怎么是个土坡啊?

虽然能看出草坪被工整的修剪过,可这么冷不丁的出现,还是会让人觉得惊讶,甚至会怀疑她还走在陆家的宅子里吗?

孙婆子领着众人上了青石小凳,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倒也有几分趣味,添香拎着裙角颇为新奇的四处张望着,直到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蓦地发现前面有条约十几米米宽的河道。

河边停泊着两艘篷船,她身后的七名随从规矩的上了其中一条,孙婆子扶着她上了另一条,然后就见瑾泷改开绳索,也跳了上去,拿起浆,晃晃悠悠的行了起来。

水面划出一条水线,一点点的荡着涟漪扩散而去。

一系列的出乎意外之后,添香彻底忘了紧张,就听瑾泷边划桨边道:“这条河道是活水,贯连着几位爷的院子,从这河道上向北便是四爷住的紫霞水榭,向南是三爷的凌风阁,自凌风阁向东则是大夫人的小花园,再自三夫人的美人居流出东盛宅,汇入护城河。”

“哇……”她真的震撼到了,如此大的规模,可想东盛宅的建造是多么的宏伟,简直快赶上皇宫了。

过了河又过了一处名为杜鹃亭的园子才算是见到陆昭卧居的真身,与陆礼的庭院一样,另辟了外庭后庭,两处皆有会客厅和议事厅,一般陆昭会客的时候都在前庭,和二夫人叙话在后庭的议事厅,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一对对的母子们并不会经常见面,所有的动静都有下人们来回跑腿传递。

“二夫人的溪靖园就在西北角。”站在院中,瑾泷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而添香看过去不过是一道又一道的围墙,根本看不到什么溪靖园。

天没亮出了陆礼的东苑,到陆昭的西苑已经是日上三杆,眼瞅着就要到吃午膳的时辰了。

这时候孙婆子道:“新婚初始是要媳妇走福路的,待日后少夫人再出行便可做轿辇,现在请少夫人进内室休息。”

虽说如此,可添香还是深深感慨陆宅的深邃和宽阔,这才是庭院深深深几许吧。

进了内室,自有丫鬟燃起香炉,勾挑帷幔,忙活着为她准备香汤沐浴。

头天晚上浸水缸之前沐浴,浸水缸之后又沐浴,只不过一宿又沐浴,添香傻眼的看着忙碌的下人们,想说再洗就掉层皮了,可她虽身份摆在这儿,下人们却好像没看见,兀自纷纷忙碌着。

突然眼角一瞥,就见瑾泷悄悄的靠过来,在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余光里偷偷塞给她一个小盒子,应该是木制的,外面包了绣花的锦缎,不太大,她一下就握在手心里,因为瑾泷的神秘兮兮小盒到她手里立时被握紧,随即弄得她也小心谨慎起来。

然后侧着身子,用宽大的袖口挡住,轻轻把盒子打开。

“咦?”竟是一把小金钥匙,做什么用的?她奇怪的手一翻,“呀,不会吧……。”这把和陆礼收藏名章的那把金钥匙一样,做工精致,上面镶嵌宝石,只不过陆礼的是红宝石,他是蓝宝石。

“难道是他收藏名章锦盒的钥匙?!”这让添香又不可置信的呆然又是如烫手山芋般的不敢收。

二夫人在敬茶那天便给了她陆二爷内宅的管理财务账目的钥匙,清楚的说以后二爷这边的事由她当家,不想今儿一来陆昭人还没现身却先给了她保管名章的权利,那不就是说,账目在手,她不仅仅是一个管理员,还是一个有权利支配财务的金主?

“这人……干嘛要这样相信我!”想明白后,添香虽嘟着嘴说陆昭的不是,可眼睛里分明有了暖暖的笑意,被一个人信任是多么好的感觉啊。

“在想我?”

她正思绪飞旋,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微微带着哑然的声音,闻言,猛的回头,一身风尘的男子正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微微泛红,薄唇发白,有些干裂的暴着皮,穿着暗红瑞兽绣样的玄色深衣,身姿笔直的立在逆光中的门前,她一晃眼,便见他右手握着两把弯刀。

“你……去哪了?”她有些发愣的问,显然忘了孙婆子说的陆二爷公干的事,事实上是她突然预感他不是去公干,具体做什么她猜不出,可总觉得和血腥脱不了干系。

陆昭弯起唇角,风马牛不相及道:“你关心我。”

“谁,谁关心你了?少臭美!”添香脸上微有些热,立时矢口否认。

陆昭不以为意的继续笑着,转身将刀递给一旁的瑾泷,然后随意道:“瑾泷服侍的好吗?若不喜欢便把下人都召集过来,你自己个挑一个得心应手的。”

“装什么好人,不过都是监视我的罢了。”添香一挑眼皮,不领情的哼道。

“爷用得着那么做吗?再说……”陆昭一边由丫鬟侍候着脱外套一边道:“再说你也没什么值得监视的,三日前你不是已经嫁进陆家了吗?过了今日,你我也是正经的夫妻了,我可没监视妻子的嗜好。”

添香张张嘴还想驳斥什么,陆昭又是一笑,道:“各房派人侍候少夫人也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那几位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可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有监视可言?若你不习惯大可以自己寻人牙子来买可心的栽培,我总归是不会拦着的。”

“好,就算下人可随我心意换,那么住的地方呢?”

“什么住的地方,这东盛宅这么大还没有你住的地方了?”陆昭已经披散下头发,准备去沐浴。

添香沉了口气,道:“为什么我就要像货物一样轮来轮去,若是哪一天我累了或是不情愿了,连喘口气安静独处片刻的地方都没有,难不成娶妻子进门就是为了繁衍子嗣的?那和种猪有什么区别?”

“嗯?”陆昭显然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了,脸色微微下沉,睨着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极缓慢的说:“别人娶妻子做什么我不管,我陆昭堂堂七尺男儿,岂是你想的那般龌龊狭隘,娶你是因为喜欢你,能生儿育女是你我夫妻的亲缘,即便不能,你也是陆昭唯一的妻子!倘若你只是想要个独处的地儿便直言,虽与规矩不合,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要这事儿大哥和三弟、四弟都没意见,几个老太太不会怎么拦着。”说完这些他似微微叹口气,眉宇间显出倦意,“但不可操之过急,待我先去母亲那透透口风。”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添香一脸不屑,可心里却是高兴的,这个世上肯为你去争一分半厘的男人总归不会太坏。

陆昭一身随意的内袍,忽然立在那直直的不动地方,每看添香一眼瞳孔的眼色就要深一分。

添香被看的有些发毛,可又觉得这个时候她装哑巴是最好的对策。

“你过来!”

“……”闻言顿时心提上嗓子眼的添香死命的摇头。

“过来,别让我说第三遍。”陆昭的眸子闪动着危险的光。

“……”

眼看着死抿着唇既不打算走过来也不打算开口说话的女人,陆昭心头无力的一抽,咬咬牙,一个箭步窜过去,拦腰抱住她,手臂一轮便扛到了肩上。

“啊!放开我!放开,你这头坏了心肠的恶狼,放开我!”就在男人的肩膀上,女人呲牙咧嘴的嚎叫着,拳打脚踢的挣扎模样顿时让一干自动隐退的下人们看了个正着,自此到底谁是狼问题亦在群众眼中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