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齐得到了一份工作(1 / 1)

帕齐在好尔玛超市庆祝了自己的二十三岁生日。

她在好尔玛的面试是由超市所有者亚伯拉罕·斯利克进行的。莱西觉得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没完没了地问帕齐这场面试的情况。说实话,帕齐对亚伯拉罕·斯利克没有什么可说的。他是帕齐在鹿留市遇到的唯一的犹太教徒;当二人握手时,他的手似乎异常柔软。办公桌上有一张他妻子埃丝特的照片,传闻他妻子疯了。帕齐知道,在那个世界,“疯”的意思有很多种。有听说唱音乐的疯;有开车带孩子冲下悬崖的疯;有戴怪帽子的疯;有对着自己脑袋开枪的疯;有给自由党投票的疯;有信奉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上帝的疯。

“帕特里夏,”斯利克给她这份工作时说道,“我们好尔玛大家庭中的所有人都很骄傲能够支持我们的军队。”家人是斯利克最喜欢用来形容雇员的委婉说法。

她说:“谢谢你,斯利克先生。”

“还有,我不仅非常乐意让你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我还有一个提议要告诉你。”

斯利克倾身越过桌子。帕齐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额头上:“我在想,作为家庭中的新成员,你可能会愿意为好尔玛超市代言一系列广告。”

“斯利克先生,什么广告?”

“嗯,不完全是广告。更像是你穿着制服或者军装或者随便什么合适的服装的照片。这个就留给你来决定。不要担心,我们会请人把你的头发弄好,再给你上点妆。你呢,可能正在整理货架,对吧?或者就是红色、白色和蓝色的背景[30]。在照片底下,海报里会写着这样的话:好尔玛超市很骄傲能够支持我们的军队——好尔玛大家庭的新成员帕特里夏·弗伦奇。”斯利克说得就好像自己真的看到了这张海报,就好像他正按照远处某个地方的提示卡上的解说词在念一样。他把视线转回到帕齐身上,“帕特里夏,你觉得这样的提议怎么样?”

这几乎让她想吐。但她觉得如果她想被雇用,那就不应该这么说。“嗯。”帕齐说,“可能很有趣。让我向上帝祷告一下这件事。”

斯利克用自己异常柔软的手拍拍她的手:“嗯,姑娘,你愿意祷告多久就多久。不着急。”他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带她走出办公室,“当然,借用了你的肖像,让你这么辛苦,我很乐意再给你点儿额外的补贴。”

这确实使得这一提议更加**人了。不过,她觉得,如果自己不表现出对这一提议的向往,那她可能会争取到更多的钱。于是她闭上嘴巴,等斯利克再次和她沟通。

“帕特里夏,我很期待你的出色表现。”斯利克说道。接着,他便把帕齐交给人力资源部门。帕齐也正式拿到了橘色的好尔玛工作服。

上班第一天,帕齐被分到了好尔玛体育用品部门,那儿的存货有帐篷、钓鱼竿和枪支。她的工作非常简单:帮助客人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不管他们想要什么,努力把最贵的那件卖给他们;努力把他们并不需要的配件卖给他们,好和他们最初来买的那件东西相配。

还有两个人在她的部门工作。他们的名字是莱尼和乔治。

“就像《人鼠之间》[31]中的主人公一样。”当三人互相做自我介绍时,帕齐这样说道。

他们两个都没有读过这本书。他们并不怎么读书。可帕齐这样一说,就让他们觉得她很喜欢读书。这让帕齐尴尬不已,她认为自己并没有博览群书,这一点十分可悲。她读过了高中英语课上的大部分小说;自然,她也读过《圣经》。几年前的生日时,马格努姆的妹妹给她寄了一个护理包,外加《在天堂遇见的五个人》这本书。帕齐把这本书借给了巴迪,而据他所说这本书“特别能改变人生”。她还没有抽出时间自己去读,可她发现平装本的大小和重量用来拍苍蝇再理想不过了。

“我母亲的名字也叫乔治。”她很少谈及自己的母亲,她说这句话是为了把谈话从她的阅读习惯上引开,“不过,她可不是男人。”

两个人都觉得这是个让人异常激动的发现。

帕齐说:“这是乔治亚的简称。”

“她来自乔治亚州吗?”

“不是,她来自佛蒙特州。”这也让他们捧腹不已。帕齐得出结论,两位新同事的笑点很低。

“来自佛蒙特州的乔治亚。”身材高大、过早秃顶的那个人说。帕齐十分肯定他是莱尼。

“帕齐,你可真有意思。”身材矮小、毛发旺盛、状如猿猴的那个人说。他是乔治吗?

因为她比莱尼和乔治更懂武器,他们两个人商量好应该由帕齐负责枪支柜台。超市卖的唯一一种枪是猎枪。当顾客进来时,帕齐会表现出一副热心的样子,然后秘密地说服他们去别的地方买枪。帕齐又不能从中收取回扣,亚伯拉罕·斯利克也不会因为几个乡下人去别的地方买枪就得沦落到去救济院生活。而且,如果少了那么几只鹿发现自己眼睛之间有个弹孔,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如果她因此被解雇,嗯,她准备好了接受解雇作为可能的脱身之计。

她在好尔玛的任期将被标记为一系列同样徒劳无益的无政府状态。

上班第二天,帕齐开始用安全别针(作为系裤子的那根别针的备用品)在店里储备的塑料瓶上打孔。这样做的时候,帕齐觉得自己有点儿像环境保护委员会成员。好尔玛超市巨大的浪费让她深感厌恶。每件物品都被放置在某种盒子里,然后盒子又被装在其他盒子里。她猜所有的垃圾都会直接进入海洋,或者堆上某个有毒的大船。在货车里,她和聪明鬼曾经讨论过水瓶、多用途跑车、红肉和灯泡。这些毫无意义的垃圾正在杀死地球,也在杀死他们。如果没有石油的话,他们的人生会截然不同。聪明鬼过去常说被派遣出来让他比从前更加关心这种事情。所以帕齐就会一边打孔一边想他。

上班第三天,帕齐逼不得已,搭了莱西的车回家(马格努姆和帕齐商定二人轮流使用唯一的那辆车)。帕齐从不觉得和马格努姆的妹妹聊天是件特别简单的事情。莱西说斯利克先生非常喜欢她。帕齐说:“嗯。”然后帕齐讲了马格努姆纸杯蛋糕比赛的事情。莱西说:“嗯?”可是帕齐在这个话题上想不出更多的话来说。就在那时,未出世的孩子释放出一连串快速而猛烈的踢打。

莱西让她在房子前下车。帕齐知道下一个合乎逻辑的步骤是什么:进门。门前有一块玻璃嵌板,这一直让她觉得十分**,就好像这所房子穿着短裙,里面却没有穿**。透过玻璃嵌板,她能够看到寻常灯束发出的黄光、电视的蓝光、纸桶红白相间的光以及她丈夫柔软的黑色剪影。他正在给帕齐倒无糖汽水。帕齐甚至能够想象出来自己一旦进去了会是什么样子。那几种颜色加上自己工作服的橙色光芒,映照出一个身材矮小、金发脏乱、橙色满面的女人。虽然帕齐还不到二十五岁,但那个女人看起来却至少有三十岁。

她只是不想成为那所房子里的那个女人。

她绕到后面去看她的狗的坟墓。

看到药师坐在大洞的边缘帕齐一点儿也不惊讶。他正在吸大麻,还把大麻递给帕齐。天啊,帕齐很想要,可她硬是逼着自己拒绝。

她在他旁边坐下。两个人的腿悬**进大洞里,那儿本该是个游泳池。

帕齐开玩笑地问:“你常常来这儿?”

他很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很安静。”他回答。

石头、泥土连带着大麻开始让她的脑袋发昏:“药师,在你眼中,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走下去的吗?”

他深吸一口大麻。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在我眼中,自己的人生根本就走不到哪里去。我们小的时候,总是听他们说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所以我总以为自己现在会和耶稣一起待在天堂里。”

“你相信那些屁话?”

“是的,帕齐,那时候我很相信。现在大多数时候我仍然相信。”他又深吸一口大麻,“我已经彻底毁了,你不知道吗?”

她仔细想了一下自己这位老朋友被火光照亮的脸。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帅气。他十分脆弱,恰似一个瓷器做的男娃娃。

他问道:“文尼近来怎么样?”

“嗯,我回来之后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不过我一直没有时间给他回过去。”

药师点点头:“他还在纽约?”

“纽约和洛杉矶两头跑。”

药师又点点头。

帕齐提议道:“也许你和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他?”

“嗯,也许吧。”

这时,他抽完了烟卷。他把烟蒂扔进大洞,然后扶起了帕齐,陪她回到屋子里。

上班第四天,她正要走向休息室时,不知道是莱尼还是乔治对她说了一句:“别去那儿,帕齐。”他招手让她过去,把她带到外面的装货区,上了一节外部楼梯,来到了好尔玛的阁楼。

那儿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嵌板和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此外,有一个小洞,可以透过它偷偷俯视整个超市,还有一大瓶美格波本威士忌以及几个连起来的空瓶子。“在这里更好,对吧?”这个不知道莱尼还是乔治的人一边问她,一边把威士忌瓶子递给她。

“是不一样。”

莱尼,或是乔治,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后说:“你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容易喝醉的姑娘。”

她耸耸肩。她并不想得罪自己的同事,于是说道:“我觉得自己生病了,不想弄脏你的藏酒。”如果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她可不想生出来一个醉醺醺的、长着蹼足的孩子。

她从小洞偷偷往下面看。尽管似乎不太可能,但这个角度让这份工作变得更加压抑。所有的小人无非是一群蚂蚁,正在为自己的土墩采集食物。

莱尼,或是乔治问她:“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

“有过更糟的。”帕齐说。

上班第五天,她在好尔玛的避孕用品过道看到了明妮。

帕齐叫了她的名字。这个女孩的手里正拿着一盒**。她一看到帕齐,就把东西藏到了身后。

“帕齐。”她说,“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

“才刚开始。”帕齐说,“你怎么样啊?”

她们拥抱了一下,安全套掉到了地上。

明妮问道:“你不会告诉我哥哥,对吧?”

帕齐咯咯地笑起来:“药师才不会在乎你和哪个男孩上床呢。”

明妮摇摇头,说道:“你没有我了解马库斯。再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个男孩……我们会结婚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告诉帕齐,她爱上了教堂演出中的那个叫约瑟夫的圣约瑟,他们打算结婚,但两个人都认为婚前发生性行为是不对的。不过他们打算高中一毕业就结婚,把事情做对。她说:“能把这件事说出来我真是松了口气。”她又抱了一下帕齐,帕齐很想哭,却不是因为喜悦。

帕齐说:“明妮,你知道吗?你不一定非要嫁给第一个和你上床的人。”

这个女孩脸红得像苹果一样,把目光移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觉得不嫁是不对的。上帝和《圣经》都是这么说的。”

帕齐说:“《圣经》并不是什么都知道,而上帝他妈的才不在乎你和谁上床。”

“别喊了,帕齐!”这个女孩来回看看过道,确保没有人在听她们说话。

帕齐本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喊,但是明妮这么一说,她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额头也渗出了汗。她深呼吸了一下,想了一下北约音标字母表。有那么几秒钟,她只能听到远处生锈的购物车的声音,还有商店来来回回播放的几首背景音乐——此时此刻,正在播放的是《世界之巅》,演唱者是厌食症女孩和她的兄弟或者丈夫[32]——帕齐记不清是哪一个了。“抱歉。”帕齐说,“只是……我曾经也相信那些屁话。可是他们在骗你,明妮。我爸爸每周骗你一次。教堂也在骗你。你还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所以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而言,明妮笑得却像是无所不知。帕齐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很同情她。

帕齐想用20%的员工折扣帮明妮付安全套的钱,可这个女孩拒绝了。不管怎样,帕齐还得回去假装卖猎枪。

之后的一下午时间,帕齐都无法专心于不卖枪。然后,她又意外卖出了一把枪,这让她十分沮丧。她一直在想明妮,想这个年轻的女孩是怎样大错特错,竟然真的以为自己必须嫁给那个名为约瑟夫的圣约瑟。当帕齐嫁给马格努姆的时候,她也有过这种靠不住的想法。她想自己嫁给他主要是为了证明一个观点。而六年后的现在,有时候真的很难想起到底是哪一个观点了。

上班第六天,好尔玛的屋顶开始漏水。持续的、可怕的漏水逃过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 * *

上班第七天,漏水在天花板上留下了一个水印。一位顾客评论说这块污迹看起来像是耶稣站起来伸出双手。帕齐不太看得出来。在她看来,不过像是个污迹。眯起眼来看的话,她愿意承认这块污迹看起来有点像是一个人伸出双手,可她找不出证据表明这个人就是耶稣。她倒觉得看起来很像马格努姆,就是那天晚上他想让她赶紧下车时的样子。

帕齐猜主要是时机问题——距离圣诞节只有十天,这才让人们觉得污迹是个奇迹。

上班第八天,亚伯拉罕·斯利克给当地电视台打了个电话。他觉得一则充满人情味的故事可能会额外增加节日期间的人流量。

不幸的是,这也招来了错误的生意。

上班第九天,帕齐的母亲开始了一系列去商店的朝圣之旅。

莱西去枪支区和帕齐商量这件事情。帕齐通常都是在忙着不卖枪。不过这次,她正在制作圣诞节枪展——她想把枪支摆放成圣诞树的样子,结果这比她预计的更加困难。“你好呀,宝贝。”莱西说道,“今天枪支交易进展得怎么样?”这是她说的一个笑话,帕齐觉得这对马格努姆的妹妹来说过于前卫。莱西看着枪展,皱起眉头:“这应该是棵树吗?”

帕齐点点头。

“很有节日气氛。”她说,“对了,帕齐,我是要说……你妈妈这会儿在超市。”

“嗯,可能是在圣诞采购。”

“嗯。问题是,帕齐,她都在这儿待了六个小时了。”

“好吧,她肯定赢不了什么快速购物的奖牌了,这是非常肯定的。”

“你不想去见她吗?”莱西低声耳语道,“她在安全套过道。你也知道,就在污迹下面。如果那是我的妈妈……”

帕齐打断她的话道:“不太想。”接着将话题转到更紧迫的事情上,“莱西,你觉得斯利克先生会不会给枪支区分配一些装饰品?店里的其他地方看起来都很有圣诞气氛,我觉得自己的小树也很想要点什么。”

上班第十天,帕齐的母亲又来了。虽然帕齐看到了她,但还是选择不和她说话,甚至没有靠近她。那块耶稣污迹在安全套部门的正上方,所以帕齐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去那儿。可是,对,她的确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很难被人忽略。她有250磅重,穿着教堂的服装。她就站在过道中间,靠在购物车上,抬头盯着天花板看。有时候,她的嘴唇会微动。帕齐觉得她是在祈祷,但帕齐从未靠得太近,所以也无法肯定。她想知道药师是不是还在提供抗抑郁药给乔治。

帕齐上班的第十一天,她母亲开始把安全套从污迹下面的货架上移走。有人偷听到乔治在对其他顾客说避孕用品是对耶稣的大不敬。

斯利克先生把帕齐叫进办公室。他问帕齐在安全套货架那儿的是不是她母亲。帕齐回答说,虽然过道里的那个女人的确生育了她,可她已经有段时间不是自己的母亲了。

斯利克问道:“那么,你不介意我报警吧?”

帕齐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不管母亲正在经历什么精神上或是心理上的崩溃,她都很不想掺和进去。

然而……

她用斯利克办公室里的电话打给罗杰。自从他那次挂断电话后,帕齐还没有跟他说过话。

她甚至都还没出声,她父亲就先开口:“我并没有改变主意。”

“我是因为你的妻子才打电话来的。”帕齐说,“她正在好尔玛超市——我现在在那儿工作。如果你还在乎的话,她快要被逮捕了。”

罗杰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这让他的女儿非常高兴。帕齐知道明星牧师身上能够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自家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他清清嗓子:“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大约三天。”

“你没有想到早点给我打电话吗,帕特里夏?”

“他妈的,爸爸。我以为你知道。她并没有伤害别人,他们只不过要把她扔出去,因为她开始挪动避孕用品。”

她父亲说他十五分钟后过去。

帕齐去耶稣污迹之下看自己的母亲。

她说道:“嗨,妈妈。”

乔治正忙着把一堆润滑剂丢进购物车里。

她在喃喃自语:“好了,我真的只需要把带有杀精剂的东西移开。因为带点润滑作用的东西并没有什么问题。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妈妈?”

她过了一会儿说:“哦,你好啊,帕齐。宝贝,我今天有好多事情要做。真是忙疯了。”

疯倒是真的,帕齐心想。“嗯,爸爸大约15分钟后来接你。”

乔治停顿了一秒钟,然后茫然地看着帕齐:“罗杰要来这里?”

“嗯。”

“他为什么过来?”帕齐觉得,对于一个在好尔玛超市大出洋相的人而言,这话说得很是傲慢。

“嗯,我……我想他是想帮你。”

她母亲哼了一声:“帕齐宝贝,你可以告诉他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中。”

乔治拿起一瓶热感装润滑剂:“帕特里夏,你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杀精剂吗?”

“我觉得没有。我只知道它能把东西变暖。”

乔治笑了:“那就可以放在这里!”

她的父亲赶来时,从帕齐身边挤了过去,抓住她母亲上臂的肉。

“乔治,我们走。”

“不。”她说,“我还没结束呢。”

“你结束了。”他说道。她能够看到罗杰正捏着乔治胳膊下面的脂肪组织。那会留下瘀伤的,帕齐心想。这之后的几年,无论何时帕齐想起父母的婚姻,这个画面就会跳进她的脑子里。

罗杰僵硬地对聚集在耶稣之下看这场家庭闹剧的人微笑:“好戏收场了,各位。这儿没什么好看的。没什么好看的。”

“爸爸。”帕齐开口了。

“现在不是时候,帕特里夏。”

然后他把母亲带出超市,帕齐看着乔治圆圆的、青绿色的屁股摇摇晃晃地远去。她母亲还一直在自言自语:“我还没结束呢。我还没结束呢。我还没弄好。”

“你弄好了。”罗杰说道。

他们到超市前面的自动门时,她母亲停下了:“帕齐,你会来过圣诞节吗?”

“可能不会。”帕齐说。

“太好了,那就到时候见。”

帕齐并非对母亲被护送出好尔玛的场景无动于衷,并非对抚养她长大的女人的好事无法完成感到无动于衷。可是,她这一辈子早已见过了一些苦难,她已经学会把每件事情看成是照片,而非那件事情本身。她可以把照片挂在博物馆里,然后继续生活下去。她就是这么做的。那一天不过是帕齐在好尔玛超市上班的第十一天,无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