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二十七 宋纪九 (公元453年,共1年)(1 / 1)

太祖文皇帝下之下

元嘉三十年(公元453年)

1 春,正月四日,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司徒、扬州刺史。

2 萧道成等率氐人、羌人攻打北魏武都,北魏高平守将苟莫于率突骑二千人救援。萧道成等撤回南郑。

3 正月八日,任命征北将军、始兴王刘濬为荆州刺史。皇帝刘义隆怒气未消,所以刘濬一直留在京口,直到任命他为荆州刺史之后才允许他入朝觐见。

4 正月十四日,皇帝下诏,命江州刺史、武陵王刘骏统率诸军,征讨西阳蛮,驻军于五洲。

5 严道育逃亡时,皇帝分遣使者,搜捕甚急。严道育化装为尼姑,藏匿于太子东宫,又跟随始兴王刘濬至京口,一度住在居民张旿家。刘濬入京朝见,又把她带回东宫,准备一起去江陵。二月十四日,皇帝亲临前殿,刘濬进宫接受拜官。当天,有人告密,说严道育在张旿家,皇上派人搜捕,抓到她的两个婢女,说严道育已经跟随刘濬回京。皇上以为刘濬与太子刘劭已经把严道育撵走,而听闻他们还在一起,惆怅惋骇,于是命京口方面将两位婢女送来,准备调查确实之后,再治刘劭、刘濬之罪。潘淑妃抱着刘濬哭泣说:“你之前巫诅事发,我还希望你能小心反省;怎么也想不到你还窝藏严道育!皇上怒甚,我叩头乞恩,也不能消解,我还活着干什么!你可送毒药来,我先自尽,不忍心看见你的祸败。”刘濬挣脱娘亲抱持,起身说:“天下事要靠自己解决,您放心,决不连累您!”

6 二月十六日,北魏京兆王杜元宝被控谋反,伏诛。建宁王拓跋崇及其子、济南王拓跋丽,都被杜元宝口供牵连,赐死。

刘义隆想要废黜太子刘劭,被刘劭造反弑杀

7 皇帝准备废黜太子刘劭,赐死始兴王刘濬,先与侍中王僧绰商议;命王僧绰寻找汉魏以来废太子、诸王典故,送给尚书仆射徐湛之及吏部尚书江湛。

武陵王刘骏一向不受皇帝宠爱,所以总是外放为藩镇,不能留在建康;南平王刘铄、建平王刘宏皆为皇帝所爱。刘铄的王妃,是江湛的妹妹;随王刘诞的王妃,是徐湛之之女。江湛劝皇帝立刘铄,徐湛之则希望立刘诞。王僧绰说:“立谁的事,都由皇上决断。我认为应该立刻决断,不能再拖延等待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希望你们以大义为重,不要考虑自己的私心,不要因为小不忍而乱大谋。不然的话,便应坦怀如初,不再怀疑。事机虽密,也很容易泄露,不可发生意外,取笑千载。”皇帝说:“你可以说是能决断大事的人。但是此事至重,不可不殷勤三思。况且彭城王刘义康刚死,人们会说我没有慈爱之道。”王僧绰说:“臣担心千载之后,说陛下只能制裁弟弟,不能制裁儿子。”皇帝默然。江湛同侍坐,出阁,对王僧绰说:“你刚才的话太直了,伤人!”王僧绰说:“兄弟我也恨你不能直言!”

刘铄自寿阳入朝,到了之后,表现又不能令皇帝满意。皇帝想要立刘宏,又觉得按次序不该轮到他,所以久议不决。每天夜里与徐湛之屏退左右密谈,连日累夕。又常命徐湛之拿着蜡烛,绕着墙壁检查,担心有人窃听。皇帝又把他的密谋告诉潘淑妃,潘淑妃告诉刘濬,刘濬驰报刘劭。刘劭于是秘密与心腹陈叔儿、斋帅(在太子左右担任侍卫、汤沐、灯烛、洒扫、铺设等职)张超之等密谋反叛。

当初,皇帝认为宗室强盛,担心有内难,特别加强东宫兵力,使之与羽林军相当,以至于有实甲一万人。刘劭性格狡黠而刚猛,皇帝非常倚重他。等到刘劭准备作乱,每天夜里都设宴招待将士,有时还亲自行酒。王僧绰向皇帝秘密报告,正好严道育的婢女将至,二月二十日夜,刘劭诈为皇帝诏书说:“鲁秀谋反,命你在明天清晨守卫宫门,率众入宫。”于是命张超之等集合平时所蓄养兵士二千余人,皆身披铠甲;召内外幢队队主、队副,预先动员,说有所征讨。夜里,传唤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一起到太子宫。刘劭流涕说:“主上相信谗言,将要废黜我。我自我检查,并无过错,不能受这冤枉。明天早上当行大事,望大家相与勠力。”然后起身,向每个人下拜。众人惊愕,无言以对。过了好久,袁淑、萧斌都说:“自古没有这样的事,请多加思量!”刘劭怒,变色。萧斌惧,与众人都说:“当竭身奉命。”袁淑呵斥说:“你以为殿下是真的吗?殿下幼年时曾经患过疯病,今天又发作了。”刘劭愈怒,斜眼看着袁淑问:“我的事能成不?”袁淑说:“居于不受怀疑的地位,何患不成!只怕事成之后,不为天地所容,大祸也马上就到。假使你真有这个想法,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左右把袁淑拖出去,说:“这种事,还能半途而废吗!”袁淑回到自己衙门,绕床而行,到四更才就寝。

二月二十一日清晨,宫门未开,刘劭全副武装,外穿红袍,乘上画轮车(红衣,是太子入朝之服;画轮车,驾牛,以彩漆画轮毂),与萧斌同车,卫队都和平常入朝礼仪规格一样。呼唤袁淑甚急,袁淑睡眠不起,刘劭停车在奉化门,反复催促。袁淑慢慢起床,到了刘劭车后;刘劭让他上车,又推辞不上,刘劭命左右杀了他。

等到宫门打开,刘劭从万春门入宫。按旧制,东宫卫队不得入宫城。刘劭以伪造的诏书出示门卫说:“受敕,有所收讨。”令后队速来。张超之等数十人驰入云龙门及斋阁,拔刀径上合殿。皇帝夜里与徐湛之屏人密谈到天明,蜡烛还没有吹灭,门阶户席值班卫兵还在睡觉,没有起床。皇帝见张超之闯入,举起几案抵挡,张超之一刀砍下,皇帝五指皆落,于是弑杀皇帝。徐湛之惊起,从北门逃出,未及开门,被士兵所杀。刘劭进至合殿中阁,听闻皇帝已死,出来坐在东堂,萧斌执刀侍直,呼中书舍人顾嘏,顾嘏震惧,不敢马上前来,既至,太子问道:“听说要废黜我,你为什么不早向我报告?”顾嘏未及回答,就在跟前斩首。江湛在门下省值班,听到喧噪声,叹息说:“不用王僧绰言,以至于此!”于是藏匿于旁边小屋中,刘劭派兵将他就地斩首。宿卫旧将罗训、徐罕都望风归附太子。左细仗主、广威将军吴兴人卜天与来不及披上铠甲,执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战。徐罕说:“殿下入宫,你要干什么!”卜天与骂道:“殿下常来,你今天怎么说这话!你就是贼!”拉弓射刘劭于东堂,几乎射中。刘劭党羽攻击他,断臂而死。队将张泓之、朱道钦、陈满全部战死。左卫将军尹弘惶怖,觐见刘劭,请求处分。刘劭派人从东阁入,杀潘淑妃及刘义隆亲信左右数十人,急召始兴王刘濬,命他率众屯驻中堂。

刘濬当时在西州(建康城西),府舍人朱法瑜告诉他:“宫内喧噪,宫门皆闭,道上传言太子造反,不知道祸变已发展到哪一步。”刘濬假装惊讶,问:“现在怎么办?”朱法瑜劝刘濬入据石头城。刘濬未得刘劭消息,不知道事情成了没有,骚扰不知所为。将军王庆说:“如今宫内有变,未知主上安危,凡在臣子,当卷起袖子,奔赴国难;凭城自守,不是臣子该做的。”刘濬不听,于是从南门出,径向石头城,文武从者一千余人。当时南平王刘铄戍卫石头城,兵士也有一千余人。不久,刘劭派张超之驰马召刘濬,刘濬屏退左右,问清情况,即刻戎服乘马而去。朱法瑜坚决制止刘濬,刘濬不听;出了中门,王庆又进谏说:“太子反逆,天下怨愤。明公但当坚闭城门,坐食积粟,不过三日,凶党自己就分崩离析了。事情如此明白,今天怎么能去!”刘濬说:“皇太子令,敢有复言者斩!”既入,见刘劭,刘劭对刘濬说:“潘淑妃为乱兵所害。”刘濬说:“正合我意!”

刘劭诈以太祖刘义隆诏书召大将军刘义恭、尚书令何尚之入宫,拘押于内室;并召百官,至者才数十人。刘劭于是即位,下诏说:“徐湛之、江湛弑杀皇帝,我勒兵入殿,已经来不及,号惋崩衂,肝心破裂。今罪人斯得,元凶克珍,可大赦,改年号为太初。”

即位毕,刘劭称病回永福省(皇宫内太子居所),不敢临丧;以白刃自守,夜则列灯以防左右。任命萧斌为尚书仆射、领军将军,何尚之为司空,前右卫率檀和之戍卫石头,征虏将军、营道侯刘义綦镇守京口。刘义綦,是刘义庆的弟弟。

二月二十二日,将之前发给诸处士兵的兵器全部收缴回武库,杀江湛、徐湛之的亲信党羽尚书左丞荀赤松、右丞臧凝之等。臧凝之,是臧焘的孙子。任命殷仲素为黄门侍郎,王正见为左军将军,张超之、陈叔儿等皆拜官、赏赐有差。辅国将军鲁秀在建康,刘劭对鲁秀说:“徐湛之一直想要害你,我已经替你把他除掉了。”命鲁秀与屯骑校尉庞秀之共同掌管军队。刘劭不知道王僧绰之谋,任命王僧绰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

武陵王刘骏屯驻五洲,沈庆之从巴水来,商议对五水蛮的军略。三月二日,典签董元嗣从建康至五洲,具言太子杀逆,刘骏命董元嗣以告僚佐。沈庆之秘密对心腹说:“萧斌像个妇道人家,其余将帅,都容易对付。东宫同恶,不过三十人;别的都是被裹挟屈逼,必定不为他所用。如今辅顺讨逆,不愁大事不成。”

【华杉讲透】

再好的朋友,也不要把你的秘密告诉他

刘义隆死得窝囊,也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废黜太子的大事,要马上决断执行,他却担心后人对自己的评价,这是分不清事情轻重。到底立谁,与徐湛之每天晚上商量到天亮,那徐湛之在跟他商量什么呢?不过是与他周旋,私心里想立自己的女婿。王僧绰看穿了他和江湛的心思,恨他们不能帮助皇帝马上决断,就是这个意思了。

刘义隆犯的最大的错误,是把密谋告诉了潘淑妃,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更何况这杀人灭国的大事。告诉潘淑妃要处死她的亲生儿子刘濬,还认为潘淑妃能替他保密,刘义隆这是幼稚到极点了。

我们从这里学到的是什么呢?当我们有一个秘密,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尤其是不要告诉你认为“告诉他没事”的人。与人分享秘密,是人性的弱点,总要有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要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他可能也有别的无话不谈的朋友,他的无话不谈的朋友,又有其他无话不谈的朋友。这秘密,就变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所以,再好的朋友,也不要把你的秘密告诉他,除非你需要他参与,或者对他有什么价值。否则,纯粹把人家当树洞,帮你储藏秘密,害人害己。刘义隆就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潘淑妃,两个傻子啊!刘义隆担心后人评价他不够慈爱,后人对他的评价是傻瓜。

8 三月九日,北魏尊保太后为皇太后,追封她的先祖,又给她的兄弟们加官晋爵,都与外戚待遇一样。

9 刘宋太子刘劭把浙东五郡分出,设为会州,撤销扬州,设立司隶校尉(东晋以来,扬州刺史就是司隶校尉,都是京畿卫戍司令),任命太子妃的父亲殷冲为司隶校尉。殷冲,是殷融的曾孙。任命大将军刘义恭为太保,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为太尉,始兴王刘濬为骠骑将军,雍州刺史臧质为丹杨尹,会稽太守、随王刘诞为会州刺史。

刘劭整理检查宋文帝刘义隆的机密档案及江湛家的奏疏和信件,得到王僧绰所密报的太子宴会东宫将士情报及前代废黜太子典故,三月十一日,逮捕王僧绰,处死。王僧绰的弟弟王僧虔为司徒左西属,亲近的人都劝他逃亡,王僧虔哭泣说:“吾兄奉国以忠贞,抚我以慈爱,今日之事,就怕它不来;既然来了,我若能与兄长同归九泉,犹如羽化登仙。”刘劭借此诬陷居住在城北的诸王侯,说他们与王僧绰谋反,杀长沙悼王刘瑾、刘瑾的弟弟临川哀王刘、桂阳孝侯刘觊、新渝怀侯刘玠,都是刘劭平时所讨厌的人。刘瑾,是刘义欣之子;刘,是刘义庆之子;刘觊、刘玠,是刘义庆的侄子。

刘骏听从沈庆之,起义

刘劭秘密送给沈庆之一封亲笔信,令他杀武陵王刘骏。沈庆之求见刘骏,刘骏惧,推辞说生病。沈庆之闯进去,把刘劭的信给刘骏看,刘骏哭泣请求入内与母亲诀别,沈庆之说:“下官受先帝厚恩,今日之事,自当效尽全力;殿下为何见疑之深!”刘骏起身,再拜说:“家国安危,皆在将军。”沈庆之即刻命令内外勒兵戒严。府主簿颜竣说:“如今四方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起义,刘劭据有京师,如果我们首尾不能相应,这是危道。应该等待诸镇协商同谋,然后举事。”沈庆之厉声说:“如今举大事,而黄头小儿都能参与意见,怎么能不败!应该斩以徇众!”刘骏令颜竣跪拜谢罪,沈庆之说:“你就知道一些笔墨的事罢了!”于是刘骏全权委任沈庆之处分。十天之内,内外整办,人们都认为是神兵。颜竣,是颜延之之子。

【华杉讲透】

颜竣的话,毫无见识,却能给军心添乱,所以沈庆之对他严厉斥责。如果不是刘骏保护,斩了他的头祭旗,正可以给三军定心。

为什么说颜竣的话毫无见识呢?刘劭已经要杀刘骏,所以他根本没有退路,起义是越快越好。而起义,就要讲究“首义之功”,这是巨大的政治资本。所以,刘骏怎么能去跟其他人先商量?商量之后谁做盟主?只有自己先下注,然后让别人跟。再说,刘骏是刘义隆第三子,前面两位是刘劭和刘濬,杀了刘劭和刘濬,按继承次序就轮到他。这也是刘劭急于除掉他的原因。

刘劭命沈庆之杀掉刘骏,刘骏没有反抗能力。这时摆在沈庆之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听刘劭的话,顺从新政权;二是“助顺讨逆”,协助刘骏推翻刘劭,夺取帝位。无论从感情上、政治上、人生机会上,他都应该选择后者。

三月十七日,武陵王刘骏下令戒严,举行誓师大会。任命沈庆之兼领府司马;襄阳太守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为咨议参军,领中兵;江夏内史朱修之代理平东将军;记室参军颜竣为咨议参军,领录事,兼总内外;任命咨议参军刘延孙为长史、寻阳太守,掌管留守事务。刘延孙,是刘道产之子。

南谯王刘义宣及臧质都不接受刘劭的任命,与司州刺史鲁爽一同举兵响应刘骏。臧质、鲁爽都到江陵见刘义宣,并且遣使劝进,请刘骏称帝。

三月十八日,臧质的儿子臧敦等在建康听闻臧质举兵,都逃亡。刘劭想要拉拢他们,下诏说:“臧质,是皇亲国戚,又是功勋大臣,正为京师辅翼,而他的子弟却四散逃走,实在是让人感叹,觉得奇怪。可以派人宣谕他们,让他们回来,各归本位。”刘劭不久抓到臧敦,命大将军刘义恭打他三十大棍以示教训,然后又厚厚赏赐他。

10 三月二十日,刘劭葬太祖刘义隆于长宁陵,谥号景皇帝,庙号中宗。

刘骏从西阳出兵,刘劭驻守京城

11 三月二十二日,武陵王刘骏从西阳出兵;二十四日,抵达寻阳。二十七日,刘骏命颜竣移檄四方,使共讨刘劭。州郡承檄,翕然响应。南谯王刘义宣派臧质引兵到寻阳,与刘骏共同会师东下,留鲁爽于江陵。

刘劭任命兖州、冀州二州刺史萧思话为徐州、兖州二州刺史,起用张永为青州刺史。萧思话从历城引部曲还平城,起兵响应寻阳;建武将军垣护之在历城,也率所部前来。南谯王刘义宣发表权宜任命,任命张永为冀州刺史。张永派司马崔勋之等将兵与刘义宣会师。刘义宣考虑到萧思话与张永有旧仇(萧思话曾逮捕张永下狱,见公元452年记载),自己写信给萧思话,又命长史张畅写信给张永,劝他们相互坦诚相待。

随王刘诞准备接受刘劭任命,参军事沈正对司马顾琛说:“国家此祸,自开天辟地以来,还闻所未闻。如今以江东骁锐之众,倡大义于天下,谁不响应!岂可使殿下北面臣事凶逆之人,受其伪宠!”顾琛说:“江东很久都没有经历战争了,虽然逆顺不同,但是强弱亦异,当须四方有义举者,然后响应,也为时不晚。”沈正说:“天下未尝有无父无君之国,宁可自安于仇恨耻辱,而等别人先起义吗!如今正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举兵之日,难道还求必定能保全自己吗!正如冯衍(参见公元22年记载)所言:‘大汉之贵臣,还不如荆、齐之贱士吗!’(申包胥乞请救兵,保存楚国;王孙贾诛杀淖齿,保存齐国。)何况殿下义兼臣子,又是国家宗室!”顾琛于是与沈正一起进去,游说刘诞,刘诞听从。沈正,是沈田子哥哥的儿子。

刘劭自以为熟悉军事,对朝臣们说:“卿等只需助我整理文书,不用操心军旅之事;若有寇难,我自能抵挡,只怕贼虏不敢动而已。”等到听闻四方兵起,才开始忧惧,戒严,全部召回轮休的将吏,将秦淮河南岸居民全部迁到北岸,诸王及大臣全部聚集于城内,命江夏王刘义恭住进尚书下舍,又将刘义恭的儿子们软禁在侍中下省。

夏,四月一日,谘议参军柳元景率领宁朔将军薛安都等十二军从湓口出兵,司空中兵参军徐遗宝率领荆州部队为后继。四月五日,武陵王刘骏从寻阳出兵,沈庆之总领中军为后继。

刘劭立太子妃殷氏为皇后。

四月八日,武陵王刘骏檄书至建康,刘劭出示给太常颜延之问:“谁的手笔?”颜延之回答说:“我儿子颜竣写的。”刘劭说:“言辞何至于此!”颜延之说:“颜竣尚且不顾老臣,安能顾陛下!”刘劭怒气稍解。将武陵王刘骏的儿子们全部拘押于侍中下省,把南谯王刘义宣的儿子们关进太仓空舍。刘劭想要杀光起义的三镇士民家属,江夏王刘义恭、何尚之都说:“凡举大事的人,都不顾家;况且大多是被驱逼,如今忽然诛杀他们的家室,让他们没有负累,正足以坚定他们的反意罢了。”刘劭同意,于是下令一概不追究。

刘劭怀疑朝廷旧臣都不为自己所用,于是厚厚地抚慰辅国将军鲁秀及右军参军王罗汉,把军事全部委托给他们;以萧斌为军师,殷冲掌管文书和兵符。

萧斌劝刘劭率水军亲自上阵决战,不然也必须据守梁山。江夏王刘义恭认为南军仓促而来,船舫简陋狭小,不利水战,于是进策说:“刘骏年轻,未习军旅,远来疲敝,应该以逸待劳。如果我们远出梁山,则京都空弱,东军乘虚而入,反而造成祸患。如果兵分两路,则兵力分散。不如在京师养精蓄锐,坐以待变。割弃秦淮河南岸,以栅栏截断石头城交通线,这是先朝旧法,不愁不能破贼。”刘劭同意。萧斌厉色说:“刘骏二十岁年纪,就能建如此大事,岂能小看!如今三方同恶,势据上游;沈庆之熟练军事,柳元景、宗悫屡立战功。形势如此,实非小敌。我们唯一的希望,是趁人心还未离散,尚可决力一战;如果端坐京城,怎么能够支持!如今主上、宰相都无战意,难道是天意如此吗!”刘劭不听。

又有人劝刘劭驻守石头城,刘劭说:“以前的人之所以固守石头城,是等待各诸侯勤王军。我如果守在石头城,等谁来救!唯应力求决战;不然,不能取胜。”刘劭每日亲自出来行军,慰劳将士,又亲自督促都水司制造船舰。四月十日,焚烧秦淮河南岸房屋以及河里的船舫,将居民全部驱赶到北岸。

【华杉讲透】

刘劭此时只能固守京城,不能分兵。为什么呢?因为他此刻无法信任任何人。分一支军队出去,可能马上就投敌了。自己亲自出去,后方可能就反叛了。所以,集中全部兵力,在京城坐等决战,是他唯一的选择。

刘劭立儿子刘伟之为皇太子。任命始兴王刘濬妃子的父亲褚湛之为丹杨尹。褚湛之,是褚裕之哥哥的儿子。刘濬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录尚书六条事,加授南平王刘铄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南兖州刺史、建平王刘宏为江州刺史。

太尉司马庞秀之从石头城第一个逃奔讨逆军,人情由此大为震动。

刘劭任命营道侯刘义綦为湘州刺史,檀和之为雍州刺史。

四月十一日,武陵王刘骏驻军于鹊头。宣城太守王僧达收到武陵王讨逆檄文,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宾客对他说:“方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为君计,不如接受义师檄文,并移告旁郡。只要是有心人,谁不响应!这是上策。如果做不到,不妨率领向义之徒,走水陆便利的路径,全身而退,到南方暂避,也算是一个选择。”王僧达于是从候道(通报军事情报的小道)南奔,正好在鹊头遇上武陵王刘骏。刘骏即刻任命他为长史。王僧达,是王弘之子。刘骏刚从寻阳出发时,沈庆之对人说:“王僧达必来赴义。”人问其故,沈庆之说:“我之前见他在先帝跟前发表议论,头脑清楚,执意明决;以此看来,他一定加入我们。”

柳元景认为讨逆军舟舰不坚,害怕遭遇水战,于是倍道兼行,四月十四日,抵达江宁,步行上陆,命薛安都率铁甲骑兵炫耀兵威于秦淮河上,又移书朝士,陈述逆顺大义。

刘劭加授吴兴太守、汝南人周峤为冠军将军。随王刘诞的讨逆檄文也到了,周峤一向懦弱胆怯,惶惑不知所从;府司马丘珍孙杀死周峤,举郡响应刘诞。

四月十六日,武陵王刘骏抵达南洲,前来投降的人前后相接。

四月十七日,刘骏驻军于溧洲。刘骏自寻阳出发,就一直生病,不能见将佐,唯有颜竣出入卧内,把刘骏抱持在膝盖上,亲自侍候他的起居。病情屡次危笃,不能回复决策,颜竣于是全部自己决断。军政之外,间或还发出一些文教书檄,并安排接待远近前来归附的人,颜竣假扮刘骏,每天早晚前往先帝灵前哭拜,就好像真的刘骏一样。如此数十天,连舟中甲士都不知道刘骏病危。

四月二十一日,柳元景秘密进军抵达新亭,依山势建立营垒。新投降过来的人都劝柳元景速进,柳元景说:“不然。我军虽然是正义之师,但正义并不足以依恃,而罪恶相同的人,往往团结一致,我们如果轻举冒进,并没有完全准备,反而激起敌人的野心。”

柳元景营垒还未完成,刘劭的龙骧将军詹叔儿侦察得知,劝刘劭出战,刘劭不许。

四月二十二日,刘劭命萧斌统率步军,褚湛之统率水军,与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等精兵合共一万人,攻打新亭营垒,刘劭亲自登上朱雀门督战。柳元景下令军中将士说:“战鼓擂得太频繁,士气容易衰落,喊叫时间太久,力气容易枯竭;你们只需闷声苦战,听我的鼓声指挥。”刘劭的将士感怀刘劭重赏,都殊死作战。柳元景水陆受敌,意气更加刚强,麾下勇士,全部派出战斗,左右只留数人来回传令。眼看刘劭将要取得胜利,鲁秀却击退鼓,刘劭部众突然停止攻击。柳元景于是大开营门,全军鼓噪进击,刘劭部众大溃,坠入秦淮河淹死者甚多。刘劭又亲自率领余众,前来攻营,柳元景再次大破刘劭军,所杀伤者超过前一次战斗。刘劭士卒争相逃向死马涧,尸体填满涧中,涧水都为之溢出两岸。刘劭亲手斩杀后退者,也不能禁止。刘简之战死,萧斌受伤,刘劭仅以身免,走还皇宫。鲁秀、褚湛之、檀和之全都南奔讨逆军。

四月二十四日,武陵王刘骏抵达江宁。

四月二十五日,江夏王刘义恭单骑投奔讨逆军;刘劭杀了刘义恭的十二个儿子。

刘劭、刘濬忧迫无计,以辇车迎蒋侯神像于宫中,向神像叩头,乞求恩典,拜为大司马,封钟山王;又拜苏侯神为骠骑将军。任命刘濬为南徐州刺史,与南平王刘铄并录尚书事。

四月二十六日,武陵王刘骏驻军于新亭,大将军刘义恭上表劝进。散骑侍郎徐爰在殿中欺骗刘劭,说他去把刘义恭追回来,于是归附武陵王。当时武陵王军府草创,不懂得朝廷典章;而徐爰对此一向熟悉谙练。于是任命徐爰兼任太常丞,撰写登基礼仪。

四月二十七日,武陵王刘骏即皇帝位,大赦。文武赐爵升级一等,从军者升级二等。改谥大行皇帝为文帝,庙号太祖。任命大将军刘义恭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

这一天,刘劭也亲临前殿,拜太子刘伟之,大赦,唯刘骏、刘义恭、刘义宣、刘诞不在赦免之列。

四月二十八日,皇帝刘骏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随王刘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臧质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沈庆之为领军将军,萧思话为尚书左仆射。

四月三十日,任命王僧达为右仆射,柳元景为侍中、左卫将军,宗悫为右卫将军,张畅为吏部尚书,刘延孙、颜竣并为侍中。

五月一日,臧质率雍州兵二万抵达新亭。豫州刺史刘遵考派他的部将夏侯献之率步骑兵五千抵达瓜步。

之前,刘骏派宁朔将军顾彬之将兵东入,受随王刘诞节度。刘诞派参军刘季之将兵与顾彬之一起向建康挺进,刘诞自己屯驻西陵为后继。刘劭派殿中将军燕钦等拒战,两军相遇于曲阿奔牛塘,燕钦等大败。刘劭于是沿秦淮河岸竖立栅栏以自守,又掘开破岗、方山埭河堤,以阻绝东军。当时男丁既尽,召妇女服役。

五月二日,鲁秀等招募勇士攻大朱雀桥,攻克。王罗汉听闻讨逆军已渡过秦淮河,即刻放下武器投降,秦淮河北岸诸幢队依次奔散,器仗鼓盖充塞路衢。当夜,刘劭闭守宫城六门,于门内挖掘壕沟,竖立栅栏。城中沸乱,丹杨尹尹弘等文武将吏争相翻城出降。刘劭烧毁皇帝辇车及兖冕服于宫廷。萧斌宣令他所统辖的部队,全体解甲,自石头城戴白幡来降;刘骏下诏,斩萧斌于军门。刘濬劝刘劭载宝货逃入海,刘劭认为人情离散,不能贸然出行。

五月三日,辅国将军朱修之攻克东府。

五月四日,诸军攻克台城,各由诸门入会于殿庭,抓获王正见,斩首。

张超之走到合殿御床之所(张超之在此砍死刘义隆),为军士所杀,刳肠割心,诸将割下他的肉,生吃。

建平王刘宏等七王号哭而出。

刘劭被抓获,斩首,刘濬被诛杀

刘劭穿过西垣,躲在武库井中,被队副高禽抓获。刘劭问:“天子何在?”高禽说:“近在新亭。”到了殿前,臧质见之恸哭,刘劭说:“天地都不容我,老人家何必伤心?”又问臧质:“我能乞求流放远方不?”臧质说:“主上近在航南,自有处分。”缚刘劭于马上,防送军门。当时不见传国玺,问刘劭,刘劭说:“在严道育处。”于是在严道育处取得。斩刘劭及其四子于军门下。

刘濬率左右数十人挟持南平王刘铄南走,遇江夏王刘义恭于越城。刘濬下马说:“刘骏现在在做什么?”刘义恭说:“皇上已君临万国。”又问:“虎头(刘濬小名)来得不晚吧?”刘义恭说:“恐怕是太晚。”又问:“能不死吗?”刘义恭说:“你可以到行阙请罪。”又问:“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官半职,为国家效力?”刘义恭又说:“这不知道。”带着刘濬一起回来,就在半途将他斩首,并诛杀他的三个儿子。

刘劭、刘濬父子全部枭首,首级悬挂于朱雀桥,暴尸于街市。刘劭的妃子殷氏及刘劭、刘濬的女儿、妾媵,全部赐死于狱。把刘劭的住所挖成水池,灌满污水。殷氏将死,对狱丞江恪说:“他们家骨肉相残,何以枉杀无罪之人?”江恪说:“你受拜皇后,不是罪人是什么?”殷氏说:“这不过是暂时的罢了,马上就要封王鹦鹉为后了。”

褚湛之南奔时,刘濬就与褚妃离婚,所以褚妃免于被诛。

严道育、王鹦鹉都被绑到大街上鞭杀,焚尸,扬灰于江。

殷冲、尹弘、王罗汉及淮南太守沈璞皆伏诛。

五月八日,解除戒严。

五月九日,皇帝进入东府,百官请罪,下诏赦免。

五月十二日,尊皇帝生母路淑媛为皇太后。太后,是丹杨人。

五月十三日,立妃王氏为皇后。皇后的父亲王偃,是王导的玄孙。

五月十六日,任命柳元景为雍州刺史。

五月十九日,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号忠宪公;徐湛之为司空,谥号忠烈公;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号忠简公;王僧绰为金紫光禄大夫,谥号简侯。

五月二十日,任命太尉刘义恭为扬州、南徐州二州刺史,进位太傅,领大司马。

当初,刘劭任命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兼领尚书令,何尚之的儿子、征北长史何偃为侍中,父子并居权要。及刘劭败亡,何尚之左右皆散,自己清扫相府。殷冲等既诛,人们都替何尚之担心。皇帝因为何尚之、何偃一向有好名声,并且在刘劭朝中用智慧周旋,还保全了一些人,所以特别赦免,仍旧任用何尚之为尚书令,何偃为大司马长史,官职待遇都不变。

五月二十二日,皇帝拜谒初宁、长宁陵。追赠卜天与为益州刺史,谥号壮侯,与袁淑等四家,由朝廷长期付给家属俸禄。张泓之等各追赠为郡守。

五月二十六日,任命南平王刘铄为司空,建平王刘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丹杨尹。

六月五日,皇帝还宫。

12 当初,皇帝刘骏奉命出征讨伐西阳蛮时,臧质派柳元景率军与他会师。等到臧质起兵,准备奉南谯王刘义宣为主,密令柳元景率所部西还,柳元景即刻把臧质的信呈送给刘骏,说:“臧将军应该是还不知道殿下已经起义举。现在正应伐逆,不容西还。”臧质以此深恨柳元景。等到刘骏任命柳元景为雍州刺史,臧质担心他成为荆州、江州后患,建议柳元景当为朝廷爪牙,不宜远出。皇帝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建议,六月七日,改任柳元景为护军将军,兼领石头城防务。

13 六月八日,任命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

六月九日,任命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兖州刺史。

14 六月十九日,皇帝下诏,命有司论功行赏,封颜竣等为公、侯。

15 六月三十日,改封南谯王刘义宣为南郡王,随王刘诞为竟陵王,立刘义宣的次子、宜阳侯刘恺为南谯王。

16 闰六月一日,任命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镇守盱眙。

闰六月二日,任命柳元景为领军将军。

17 闰六月四日,北魏太皇太后赫连氏崩殂。

18 刘宋丞相刘义宣坚决推辞丞相职务及儿子刘恺的王爵。闰六月二十三日,改任刘义宣为荆州、湘州二州刺史,刘恺为宜阳县王,将佐以下并加赏秩。任命竟陵王刘诞为扬州刺史。

刘骏改变制度,刘宋善政衰退

19 秋,七月一日,日食。七月十四日,下诏求直言。七月二十一日,下诏裁撤细作署(掌制精美器玩之物的官署),尚方所制器物,亦减少雕刻和装饰;贵戚经商竞利,全部禁止。

中军录事参军周朗上疏,认为:

“身上有毒,一定要割掉其蔓延的地方。历下、泗水之间,不足戍守。议论的人,都说胡虏衰微,不需避让他们,却不知道我们自己的毛病,更甚于胡虏。如今空守孤城,徒费财役。假使胡虏发轻骑三千,轮番出入,春天来践踏麦田,秋天来抢收稻谷,我们的水陆漕运,就会被完全截断。对于敌人来说,并没有什么辛劳,而我们的边防,却陷入困境,不出两年,士卒四散,居民逃光,这是站在那儿就能看见的事。如今人们知道不能用羊去追狼、不能用蟹去捕鼠,却令重车弱卒与肥马悍胡相逐,那不能济事,是理所当然的了。

“又,三年之丧,是天下通行的丧仪;汉朝命他的臣子们节制(参见公元157年记载),固然也可以,但是做儿子的也不守满三年,就要天下大乱。凡是改变古法,又刻薄于人情的,人们就不能顺;而对败坏礼教,让自身安逸的,却一定奉行。如今陛下以大孝(指诛杀刘劭,为父报仇)奠定基业,应该一举改正不能守丧三年的错误。

“又,举天下以奉一君,还担心什么不足够?一件东西全部镏金,也用不了一百两,一年的美衣,不过数套;而非要一箱一箱地装满金银财宝,一柜一柜地塞满华丽衣服,这些财宝和衣服,是每天都看见,每天都穿着的吗?不过都是给箱子看,给柜子穿而已,为什么要那样浪费,那样迷惑粗鄙呢!况且,刚刚合并了细作署,说是要提倡节俭;而街市上流行的华丽怪异的东西,还是从皇宫传出去的。如此,细作署只是换了一个名目,并没有真正撤销。那些平民,生活越来越奢侈,看他们的车马,已经分辨不出地位的贵贱,看他们的冠服,也分不清尊卑。尚方府刚刚造出一个物件,小民已经知道做法;宫中早上制出一件衣服,民间晚上已经知道怎么裁剪。侈丽之源,实是在皇宫。

“又,设立官职,任命官员,官职必须对应具体事,官员必须称其职。而王侯们的学识不能胜任时,不应勉强让他们做官。况且皇子没有官职,谁会说他们地位低贱呢?应该为他们仔细选择良师益友,结交正人君子,何必非要给他们配上长史、参军、别驾、从事,才能显示他们的尊贵呢!

“又,如今风俗,因为喜好诽谤的言论,而埋没人才,而不去调查他为什么被非议;因为喜欢美好的声誉,而擢升官员,而不知道他为什么被人称赞。如果诽谤他的人都是卑鄙小人,那反而应该擢升他;如果赞誉他的都是庸人,则反而应该黜退他。如此,则毁誉不妄,善恶分明。

“每个时代都有直言上书的事,每个皇帝都曾下令要求直言。但是太平盛世却没有出现,昏君危世却相继不断,为什么呢?因为征求直言的人,并不是真心征求直言而已。”

奏书递上去,忤逆了皇帝旨意。周朗自行辞职回乡。周朗,是周峤的弟弟。

侍中谢庄上言:

“诏书说:‘贵戚与民争利,全部禁绝。’这实在是满足了人民的呼声。若有违犯,则应依法制裁;如果又皇恩浩**,不做处罚,那就是表面功夫,说得好听,该干的还照干。臣愚以为,大臣在禄位者,尤其不宜与民争利。不知道我所说的是不是诏书的意思?”谢庄,是谢弘微之子。

皇帝对太祖刘义隆的制度多有改变,郡守、县令任期以三年为满(之前是六年),刘宋善政,从此开始衰退。

20 七月二十五日,北魏濮阳王闾若文,征西大将军、永昌王拓跋仁都被控谋叛。拓跋仁被赐死于长安,闾若文伏诛。

刘铄被刘骏毒死

21 南平穆王刘铄一向自负,认为自己有才能,轻视皇上;又为太子刘劭所信任,出降最晚。皇帝秘密派人给他下毒。七月二十九日,刘铄去世,追赠为司徒,以芈商臣的谥号“穆”,作为刘铄的谥号。(楚世子芈商臣弑父自立,死后谥号为“穆”。)

22 刘宋南海太守萧简据广州城造反。萧简,是萧斌之弟。皇帝下诏,命新任南海太守、南昌人邓琬,始兴太守沈法系讨伐。沈法系,是沈庆之的堂弟。萧简欺骗他的部众说:“朝廷军是叛贼刘劭派来的。”众人都相信,为之固守。邓琬先到,只在一面攻击。沈法系到后,说:“应该四面并攻;如果只攻一面,什么时候才能打下来!”邓琬不听。沈法系说:“那就再攻五十日看看。”五十天过去了,还是不能攻克,于是听从。八道俱攻,一天就攻破了。

九月二十八日,斩萧简,广州平定。沈法系将府库贴上封条,交给邓琬,然后还师。

23 冬,十一月八日,刘宋任命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

24 十一月二十三日,北魏主拓跋濬前往信都、中山。

25 十二月十五日,刘宋准备设置太子东宫,裁撤太子率更令等官职,中庶子等各减为过去编制的一半。

【华杉讲透】

永远没有安全感,只有持续不断的斗争

刘义隆为了防范藩王,加强太子势力,东宫军事力量达到与皇帝羽林军相等。结果呢,他反而是被太子所杀。刘骏根本没想过能当上皇帝,本来准备引颈就戮的,却被命运推上皇帝的位置。他上来,又要裁撤东宫编制了。宗室强了,怕宗室篡位;宗室弱了,又怕异姓夺权。总之防不胜防,永远没有安全感,只有持续不断的斗争。

26 十二月二十六日,北魏主拓跋濬回到平城。